第86章(2 / 2)

书桌倚窗放置,程澹坐在桌后整理张玉凉的杂文手稿,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的雨声打断思绪,抬头看向窗外才发觉脖子因低得太久而僵硬疼痛。

久坐对身体不好这句话半天前程澹才对张玉凉说过。现在张玉凉被赶去厨房给篷歌打下手,他却坐了一个多时辰,想想真是有些双标。

收拢剩下的散稿与整理好的手稿一并放入桌案旁的木箱,程澹起身伸了个懒腰,踱出书房站在廊下揣着手看雨。

雨景属微雨最佳,朦胧幽静,尤以春雨为最。瓢泼大雨反倒没什么可欣赏的,至少在许多文人墨客眼中缺乏美感,但程澹喜欢。看着雨中模糊成一片的远景,听着喧嚣又寂静的雨声,再纷乱的心绪也会慢慢沉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却没有停,天色也没有放晴的迹象。微凉的风拂过焕然一新的庭院扑上他的面颊,他偏头躲闪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撑伞穿过雨帘,从厨房的方向走来。

是张玉凉,他一手撑伞,一手端着放了两盅药的托盘,还未走近,苦涩的药味便被微风带到程澹面前。

程澹一瞬间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团团,该喝药了。张玉凉叫住正准备把设想变成现实的程澹,又好气又好笑,你跑不掉的。

程澹苦着脸收回伸出的脚,早知道张玉凉是去帮篷歌熬药,他就不让他去帮忙了。

这两盅药分别是程澹的风寒药和张玉凉的补药。张玉凉就不用说了,程澹的病断断续续拖了小半个月,直到现在还未完全痊愈,每天一碗药,赛过活神仙,喝得他□□。

之前他还拿宫廷蜜饯哄张玉凉吃药,现在却觉得即使有蜜饯也不想再尝哪怕一口这苦得让人怀疑人生的药汤。什么叫天道好轮回?这就是了。

张玉凉走到廊下,关了伞放到一旁,牵着满脸不情愿的程澹进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离得近了程澹反而闻不到多少药味,但那苦涩的味道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味蕾里,不用喝也知道有多苦。

片刻后,两人分坐书桌两侧,一人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轻轻碰了一下。

为我们的爱情干杯!程澹捏着鼻子灌了一大口,嘴角抽搐地说:嗯,是爱情的滋味。

张玉凉忍俊不禁: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咒我们。

唉,苦中作乐嘛。程澹被苦得皱成了包子脸,晃晃碗将底下的药渣摇匀,再闭着眼一饮而尽,连声道:快快!把我的蜜饯给我!

还没喝药的张玉凉赶紧把装有蜜饯的盒子递给他,他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了两颗压住那种令人窒息的苦味,才感觉活了过来。

哇这药怎么比昨天的苦了那么多?程澹含着蜜饯,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倒在桌上。

张玉凉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喝,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仿佛之前半梦半醒间嫌药苦的和他不是一个人。程澹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喝完药,默默将剩下的蜜饯双手递上给大佬递蜜饯。

与汤药的战斗告一段落,程澹转头望向窗外,眼底映出一窗细雨:这场雨过后帝都就入秋了吧?

说话时,程澹冷不丁想起某地入冬失败的句式,不禁笑了一下。

雨声空濛,草木清影在墙角房梁上流动,水波般舒卷起落。风声沙沙作响,枝叶摩挲的声音幽远深静。

张玉凉回应道:是啊。入秋之后便是严冬,然后是年关,又一年要过去了。

程澹轻轻点头,就在张玉凉以为他要说两句伤春悲秋的金句,或附庸风雅地吟一首诗的时候,他突然从桌下取出一盒叶子牌,眨着眼笑眯眯地问:要来一局三文钱的叶子牌吗?

气氛顿时从忧愁变成了沙雕,还带着一丝钱的味道。

张玉凉叹了口气,温柔地说:打五文的吧。

好嘞!

于是,两个闲着没事的人便在书房里愉快地打起了五文一局的叶子牌。

厨房中,扶子缘和篷歌正在商量晚饭吃什么。扶子缘的意见是点明月楼的外卖,篷歌则认为下雨天凉正适合吃太平锅。一番商讨过后,二人折中了一下,决定点一锅明月楼的酸笋蕈菇汤回来做太平锅的汤底,也省了熬汤的功夫。

得出结果之际,他们忽然听到窗户边传来一点响动,随之而来的是两人都很熟悉的声音:

篷歌,上次你说扶子缘喜欢

一身玄衣的子桑守心跳上窗户,半蹲在窗台上,身体微倾跳进厨房的动作因看到扶子缘而僵住,说到一半的话也跟着消声。

扶子缘扫了他手里拿的纸包一眼,又看了看篷歌,微笑着接道:水晶蒸饺。

子桑守心:

篷歌轻咳一声:我没说,是兄长说的。

远在书房正费心琢磨着如何不着痕迹地输给程澹的张玉凉打了个喷嚏。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史书有云

《时国十二纪》目前已完成三卷,第四卷和第五卷的细纲已经写好,张玉凉也不像写第三卷时卡文卡到头秃,写初稿时文思泉涌,下笔如神。

程澹则在帮他校对两部杂文集,顺便再重温一遍。两人常常对坐坐一天,一人埋头修书,一人埋头看书,安安静静地各行其事,锋利的时光也在他们的相互陪伴中变得温柔。

入秋后雨天多了起来,每下一场雨气温便降低几度,直到小半个月后,程澹穿上棉衣,领口处多了一圈温暖的绒毛,桌上的冰饮也换成了冰糖燕窝羹。

程澹的体质随着年龄增长而每况愈下,病了便难好。张玉凉担心他冻着,早早在屋内拢了火盆,睡前也会先用暖炉把床铺熏热,任外面再怎么深秋寒凉,门内也是温暖如春。

程澹和张玉凉是标标准准的宅男,天热时不想出门,天凉了便更不愿意出门。他们两人的外出次数加起来还不如篷歌一个人多,就连子桑守心偶尔也会吐槽他们深居简出得不正常。

说到子桑守心,程澹和篷歌可谓是吃足了瓜。这个孩子不得了,看起来傻乎乎,其实天生撩汉满级,怨不得扶子缘被伤了心也没有与他彻底断情。

他是暗探,从小接受各种非人训练,武艺高强十项全能,除了正常人该会的技能他几乎什么都会。但现在,他为了扶子缘放弃了暗探身份,开始为扶子缘洗手作羹汤,学习下围棋,泡茶画画,等等等等。

一开始子桑守心适应得不太好,做饭虽然不会切到自己的手,却会因为用力过大而砍碎灶台;向程澹学下棋时脑子仿佛灌满浆糊,拿着棋谱摆都摆的磕磕绊绊;分不清茶叶和茶具是基本操作,灵魂绘画是标准发挥,最好笑的是给扶子缘买书买错了版本,他把全套艳.情小说递给扶子缘的场景承包了程澹、张玉凉和篷歌三人半个月的笑点。

不过,这些蠢兮兮的表现倒是打动了扶子缘,一点点瓦解了他的心防。从一开始不愿和子桑守心见面到现在面不改色吃下他做的黑暗料理并昧着良心夸他做得好吃,用时也不过半个月而已,除去时不时被暗中观察的他吓一跳,扶子缘和他的相处已经与从前定情时差不多了。

这天,程澹吃完日常一瓜,坐在窗前点校杂文时忽然想起一事,抬头对张玉凉说:玉凉,你会做饭吗?

我会不会做饭,你和我过了近两年还不知道吗?张玉凉头也不抬地反问,握笔的右手食指指节处有条伤疤,是之前帮篷歌切菜时留下的,你希望我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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