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沧笙接茶的手顿了顿,突然问道:“你前世的师尊……”
花不语点了点头。
“是师叔收养了我,因为血统特殊,一直没有回天元门。”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们之间永远有斩不断的联系。
“我跟了师叔二十年,如果他不想让别人找到他,确实有一个地方。”花不语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句回应,抬眼一看发现季沧笙正思考着什么。他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可他却清楚自己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什么都不对自己说的感觉。
季沧笙听他声音停下,才敛下了心绪:“他才是你师尊。”
花不语摇摇头:“他不认我的。”
时至今日,直到说出这句话,那些哽在心头的东西,分明怎么也放不下的东西,终于释然了。
花不语缓缓走至季沧笙面前,单膝跪下,显得可怜又脆弱,他伸手环着那劲瘦的腰肢,将脸埋在人腰间,闷声得好不委屈。
“我没有拜师,也没有师兄弟,叫师尊……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可你给了我一切。”花不语紧了紧手臂,像是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抛了出来。
季沧笙带了几分怅然,指尖摩挲着花不语漆黑的墨发,一时之间有些心疼。
“你可曾怪他。”
花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曾,都过去了。”
他在心中无奈地笑了笑:“若没有师叔,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可是……花不语突然觉得,死了也好,若是他死了,就不会害季沧笙落得个不得不身填地狱的下场。
他心疼啊。
“花不语。”季沧笙捏着他的耳廓,引着他抬起头来,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所想,声音柔软,带着淡淡的情意,“还好你活着。”
还好你活着。
花不语的心被猛地砸了一下,数不尽的情绪漫了上来,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他的呼吸有些不畅,指尖颤抖地,扶着那单薄的后背,动情地吻了上去。
唇瓣贴合,呼吸交缠,浅尝辄止。可一切都那么让他沉溺其中,他恨不得把心也给他,也真切地悟到了,死而无憾四个字有怎样的重量。
为了这个人,即便让他死,他也甘之如饴。
这夜花不语并没有回弟子房,交往几年有余,他头一次夜宿于此,能整夜拥着自己的爱人,听他平静的呼吸声,便是如春雨甘霖,将他干涸的心给浸透了。
第二日一早,花不语难得没有早起,借着窗户缝透进来的光,在那莹润如玉的皮肤上细细描绘着,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晨光熹微,模糊了怀中人的轮廓线条,让这一切如梦境一般不真实,花不语没忍住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就把人给吵醒了。
季沧笙不适地动了动,平日里被吵醒时如火一般燃起来的脾气今日竟没有半点苗头,反而只是往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接着睡去了。
花不语心跳如擂鼓,还生怕把人给吵醒了,他觉得季沧笙像只猫儿一样,墨发磨蹭在他的脖颈间,好似挠在心上一般令人发痒。他不禁又往人眼皮上浅浅一吻,这下终于把这人的脾气给撩上来了,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也就意思意思。
“别闹了。”
花不语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他怕自己心跳声太响把人吵醒,便伏在人耳边轻声细语道:“待会儿想吃什么?”
季沧笙被这小孩儿脾气上来的人吵得不行,翻身对着墙睡了不搭理。早知道这家伙这么能折腾,昨天就不该留他下来!
要不是看花不语委屈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他才没这闲心呢。
花不语撩开他柔软的发丝,在洁白的脖颈上落下一吻,借着晨光出去准备早膳了。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过来的折花。
折花面带两分尴尬,他和花不语的弟子房挨着不远,昨夜花不语没回去他是一清二楚的,今日本是路过,就正好撞见,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生硬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花不语礼数周全地道好,与之前没有半分不同,依旧是笑容温和的模样,倒是让折花松了口气。
随着,花不语便道:“师尊昨夜睡得晚,现在还在歇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这话确实不假,季沧笙睡得浅,一有点动静就能吵醒,何况身旁还睡着个人,几乎到了深夜才困得睡去,花不语伺候得久了,自然能听出来他睡没睡熟。
折花脸上又爬出几分尴尬来,眼神躲闪地咳嗽两声,解释道:“没什么事,习惯了,既然你回来了以后还是都麻烦你了。”
花不语自然大方地点点头:“是,这几年麻烦师兄了。”
这话说得,像是早就……
折花摸了摸鼻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不自然地避开视线:“那我就先回去了,师尊身体不好,你还是……节、节制点。”
最后那几个字小声得跟动动嘴皮似的,奈何他们这些修者听觉灵敏,还是被花不语听清了。他顿在原地看着折花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的整个人都烧红了,磕磕巴巴地在原地,大脑转了半天没转起来,人都快冒烟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逆徒!!![/生气][/生气]我总有一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枯了。咱很纯洁的哈,没开!没开!收藏作者专栏领取劳斯莱斯几个字我已经说腻了,不懂算了[/傲慢]
不好意思来晚啦,有丢丢卡文,沈师叔马上就要出场啦,还有那个小崽子!开心[/高兴][/高兴][/高兴]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方边境,秋日里大片大片的银杏叶如密雪一般坠下,铺了满地的金黄。
还显几分生嫩的叶子踩上去干酥酥的,柔软干净得让人想躺下去,不像南方秋雨重,叶子泞在泥中脏兮兮的。
大陆边境之处出去不远便是极北的极寒之地,那里常年冰封万里,只有极少的人居住,若是不出意外,再往北走百里地的样子应该就能碰到澈狐狸了。
今日之行只有季沧笙和花不语二人,一来此行不一定能找到沈释,且天元门也不会随意放天元仙尊离开,二来……自从两人说开之后,总觉得参和上前世的记忆,二人的关系也稍稍起了些变化。
花不语见不得季沧笙一身黑漆漆的,回去就将所有深色的衣物全收了起来,今日给人搭了身月牙白的长袍,立在金黄的世界里格外清雅。
穿过银杏树林,又是一片林木参天的森林,北方的树生得笔直高大,即便秋日了也森绿一片,很是寂静。
沈释便住在这深林之中,此处略有些诡异,除开凶猛的野兽不提,这灵气充裕的地方养了不少精怪出来,且常常会裂开阴界裂缝,算是混乱又危险了,即便修者也少有能走出这片林子的。
花不语曾到此处住过一段时间,或者说,为了防止阴界裂缝真正裂开,沈释常带他来此处修补裂缝,也正因如此,花不语对阴气鬼气特别敏感。
果然,复行不久,林中忽然钻出一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一袭黛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稚嫩的面庞下紧绷着难以掩盖的桀骜不驯,警惕地看向这边,随后立即抽.出了一柄短剑。
花不语上前一步,却被季沧笙拍着肩膀拦了下来。
“沉念。”
少年并未收起杀意,反倒更加戒备,双肩紧锁却不带分毫畏惧,语气不善:“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寒枝仙君的师弟。”季沧笙不咸不淡道,“你小时候还在天元峰住过,忘了?”
小孩儿疑惑道:“天元仙尊无故不会离开天元峰,你不是天元仙尊。”
季沧笙被这小孩儿逗得一笑:“我们是来找寒枝仙君的,你师尊……他过得可还好吗?”
少年丝毫没有动摇,皱着眉头低呵:“你不要骗我!你身上鬼气这么重,还敢冒充天元仙尊!”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顿了顿,随后便了然了,此处时常有阴界裂缝,沈释定是带他见过,会分辨得出也不与道理。
“不然你带我去见见他,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不行。”小孩儿皱眉,“别废话,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也休想伤我师尊!”
少年语音未毕,提剑刺了过来,花不语巧妙地将他的剑刃挑开,顺带着试一试这小家伙的实力。
从见到的第一面起,花不语就莫名不喜欢这小孩儿,那是一种奇怪的占有心理,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可就是心有不爽。
小孩儿跟了沈释五年,天赋极佳,也有一身傲骨,却被花不语明着放水给气得半死,没一会儿阵脚就乱了,他越是暴躁,周围的空气就越发诡异起来,不过这种变化实在太小了,甚至根本引起不了注意。
“踏花,别欺负过头了。”季沧笙方出声提醒完,就见林中过来一墨色身影,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人依旧是一身深邃的苍蓝色,不过因为身遭的寒气看着更冷了些。
小家伙被欺负惨了,大叫一声师父扑了过去,直接被沈释拎着衣领提在了半空中。
沈释向来不喜欢出口训斥,他为人温和却透着极少的冷淡,光是那么淡淡看一眼,小孩儿就知道认错了。
小东西狠狠瞪了花不语一眼,龇牙咧嘴的,和五年前拎到天元峰的时候一模一样。
“师叔。”花不语抱手行礼道。
季沧笙愣了愣,才缓声道:“师兄。”
沈释显然早就知道了二人的到来,正欲礼数周到地行礼,忽然从二人身上觉出些什么。
越是在意的人,视线就总会落在那人身上,即便一别五年,沈释还是从季沧笙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二人的穿着上虽大相径庭,却在很多细枝末节上呼应起来,如那一对儿的银纹香囊,或者如出一辙的青底云纹发带,亦或是那看着并无特别的腰封,上面绣着的却是花不语那护腕上相同的龙纹,实在是无法忽视。
沈释冷冷看了花不语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二人回了去处。
树林深处的结界十分复杂,即便是上仙们过来也不一定寻得出阵眼,更别说让白歌他们找见了。
进入结界之后,似是进了另一个世界,内有引来的溪水流经,几乎见不着什么高木,反是那丛丛的细竹,被照顾得甚好,品种倒像是季沧笙在仙寐山屋外的那丛。
天元门上下惯爱竹,种得最多的便是楠竹,少有在门前种这种用来做笔杆子的细竹,矮矮的一从看着不甚大气,偏生了季沧笙喜欢这细竹,还照料得生机勃勃的,脱离了斯文的范畴,甚至生出几分风骨来。
竹林过去不远便是木屋,接连的三四个房间,搭得算是宽阔,且什么都一应俱全。
主厅布置得与天元堂有些相似,花不语不清楚在他离开之前,上一代天元仙尊是不是如此布置的,只是一进了屋,就熟悉无比。
这是他曾住过的地方,一草一木,几乎没太大变化,只不过住的时间久了,更多了些人气。
小家伙被勒令烧水煮茶,不情愿极了。
“沉念。”
小孩儿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拎着茶壶出门了。
季沧笙看这二人相处,竟觉得有些好笑,沈释的为人他清楚,深得师尊的亲传,连花不语都能教好,却是养了五年都没把沉念教育下来,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哪里捡来的倔骨头。
当年这小孩儿是从死人堆里薅出来的,一身气死煞气,却生的细皮嫩肉,不太像生在山匪窝子里的小东西。
沈释把他带回天元门之后,才给小孩儿取了名字,寓意沉心净念,结果五年过去,除了会勉强压制一点脾气,什么都没学会。
几人落座之后,季沧笙一张口,才发现他们都不是喜欢闲谈的人,索性直奔主题,建议沈释把小孩儿一起带回天元门。
沈释离开天元门已快三十年,期间二十二上仙几乎全都劝过他,也从未动过回去的念头,季沧笙头一次劝说,他却犹豫了片刻。
他知道即使是距离和时间也冲淡不了那份不该有的爱意,可越是接近,就会越想拥有,那会磨去他所有的心性。
他沉下了念想,拒绝了这没有由头的邀请。
季沧笙一度以为这个师兄是因为自己横手天元仙尊之位而厌恶自己的,这生硬的语气,以及联系上沈释离开的原因,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直到守宫镇鸳阳楼梦境为止。
记忆里那个优秀又有些冷淡的师兄,只对他换过一次称呼,从安之,到天元仙尊。
曾经不知道他的心境便罢,他不能利用那份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去伤他的心。
季沧笙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强求。
沉念将茶水端进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二人离开,他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便装进了那双深沉又带着痛苦爱意的眼神。
那视线太过热烈,热烈到将他的心都绞了起来。他转头一看,便见那个所谓师兄伸手挡住了一片飘向天元仙尊的落叶。
是谁?
师尊在意的人是谁!
他莫名想起了花不语看向自己时候眼底里带的敌意,情绪转瞬间便失控了。
秋日燥热的空间凝滞般扭曲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空中忽然裂开一个黑色的巨口,将花不语吞噬进去。
有一阵风从他面前奔过。
时间趋于静止,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
沉念的双眼有些失神,他看见他的师尊……像是生怕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伤到一般,将另一个人护进怀里。
理智彻底崩塌了。
空间扭曲得连四周的景色也模糊起来,森然的阴气转瞬遍布了整个空间。
沈释挡在季沧笙身前,态度坚决。
“他是我的徒弟。”
他没说后面半句。
我自不会让他伤你。
沉念一双眼睛遍布血色,盈着猩红的光芒,在扭曲的裂缝之中,有无数的阴魂恶鬼嘶吼,那阴气太过浓郁,直接将他手中的短剑震碎。
忽的,空中响起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一抹血红的身影从那裂缝中走出,笑脸盈盈地对季沧笙打了个招呼。
“天元仙尊,真是好久不见了。”
五年前,花不语与沈释重伤卯安,可阴魂与凡人不同,只要留有一丝的魂魄未灭,便可通过吞噬万鬼的方式重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