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的话在七汝心里头掐了掐,掐得他又痒又带了些的疼,像横着根刺,挑不出来,皮肉愈合时候的痒。
“什么时候丢的?”
“什么时候啊……”白歌掐指算了算,“永宁十六年吧,你……”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人就没了踪影。
白歌这才松下手中的活,一双眼睛里满是得意。
“你故意的?”礼琛接过他手中的活,翻捡确认了一遍。
“小师弟都二十岁了,师兄们还心有隔阂,这算什么事儿啊。”白歌用脚别了一下自家表弟,“诺,那边还有一筐。”
礼琛:?
“哥去看个好戏,加油!”
礼琛:“……”
祝你看戏被发现!然后被七汝追着打!
礼琛在心中咒骂完,乖乖坐到箩筐面前干活,给天元峰!关门弟子!成人礼!干活!天元峰的人都跑完了!跑完了!
啊!!!
可恶!!!
另一边。
“你等等,哎,等等我。”子沉急匆匆地跳到玉蝴蝶之前,伸手欲把人拦住,可他忘了,平日里能把人拦下,都是玉蝴蝶让着他,如今把人惹生气了,又怎么拦得住?
玉蝴蝶身形一闪便越过子沉,目光都没偏一下。
“和玉。”子沉心中一急,想也没想就将人拽下,遭了冷冷斜来的眼刀,后背有些发寒。
好像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玉蝴蝶停下脚步,刚打算和他好生掰扯一番,林中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子沉灵光一动,搂着人转了一圈贴在了树林后,竖起了隔音结界。
“嘘,是你师弟。”
若说玉蝴蝶平日里还是谦和平静的,此时的眼神就着实有些冷了。
“别生气了,我真错了,没有下次,我保证。”子沉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样,把人抵在树上,十分不走心地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要是再去荀国看望单燃将军,我就……”
玉蝴蝶一个禁言术给了他个痛快。
子沉知道他是气消了,没皮没脸的又贴上来,张了张口没出来声儿,踮着脚就往上吻,玉蝴蝶轻轻一抬头,他就吻到人下巴上。
咋舌的声音还是很响的。
子沉气不过就要闹腾,被按着头顶禁止作妖。
“听说单将军遭了暗算,伤势不轻。”他啃在人下巴上说话有些含糊,“怎么也算你半个师父,我不得替你去关心关心老丈人?”
玉蝴蝶揪着这人的脸,把子沉从身上撕下来。
“我挺感谢单将军的。”子沉望向那双一切情绪都收敛得极好的眼眸,“不然我不可能遇见你。”
虽说知道这是子沉找的借口,又是打感情牌又是撒泼的,玉蝴蝶做太子时八面玲珑,唯独对这软肋无从下手。
“回去吧。”
“诶,不是,我墙角还没听完呢。”某人嘴上吵着要看八卦,盯着那只牵着自己的手,脸都要笑开花了。
雪落下的时候,似乎也不是特别冷。
“好不容易能亲自撞上一回八卦,你得赔我。”
“把你赔给我就成。”
带着笑意的声音消融在了冬雪里。
十日后。
宴会举办的成功又顺利,一众弟子从午后吃到晚上,如此盛宴能敞开肚皮吃,谁会错过这般机会?
天元峰可真是大方啊,竟然用灵植灵肉设宴,还有澈老祖专供的佳酿,一天下来仿佛活在梦中仙境。
然而寿星并没有享受这宴席,忙完祝词之后便去主位陪着他那师尊布菜陪酒了,真不知道是谁的诞辰宴。
毕竟天元仙尊在桌,众人敬起酒来也十分卖力,除了敬花不语,连季沧笙也跟着再敬了,没过多会儿,花不语就把季沧笙的酒杯藏了起来不让喝了。
“酒杯还我。”
这样喜庆的日子,若是不醉,可谓大煞风情了,季沧笙被众人的热情感染,喝得近似是烂醉,他喝酒不怎么上脸,薄红从鼻梁飘到耳尖,眼色迷离而湿润,半撑在桌上,看向一片盛景,心中感慨,又想要喝。
“师尊,你醉了。”
世人都说烂醉时如泥,他扶着季沧笙的身子,绸缎似的柔软,稍稍用力就能揽进怀中,酒香清淡,混着腊梅的芬芳,比桌上的美酒更是醉人。
“我没有……”季沧笙没推开他,果真是醉得厉害了,往人大腿上拍了拍,“酒杯给我。”
“师兄。”花不语对着玉蝴蝶点点头,“师尊醉了,我带他回去,剩下的就麻烦师兄了。”
“回去吧回去吧,晚上好好照顾师尊啊,折花我借用了。”白歌搭着折花的肩对他挥挥手,花不语扶着季沧笙起身离开,就听见身后的人在吵什么,好像是七汝和白歌掐起来了。
他倒不担心,闹着玩儿的罢了,玩的开心就行。
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花不语也没再扶着人走回去了,直接打了个横抱,大步跨过这冬雪。
不论过了几世,依旧是这么瘦啊,轻得跟纸似的,抱着没什么实感。
季沧笙醉得厉害,分不清此时是何时,压抑下来的感情一点点溢出来,涨得他心口疼。
他没有清醒时那般克制,心里想着什么,身子便诚实地展现,安分地窝在人怀中,偏着头数那有力的心跳,用手勾着花不语的脖子,牵来落在颈间的碎发戳在露出的小截皮肤上。
花不语不怕痒,却是心痒得紧,他委实没见过季沧笙这幅模样。他从来都是克制的,床笫间都无所欲.求的模样,这让花不语不止一次地想给那清薄的眼尾染上明艳的红,让这人同他一起从云端堕落。
彻彻底底地,染上自己的颜色。
心中动了,火便烧了起来。
“花不语……”怀中人连名带姓地唤他,后面的声音近乎呜咽,含糊得听不清说了什么,搅得花不语混乱一片。
一方面觉得可爱,一方面又心疼着,或许一开始只是一时兴起,曾经的相遇太过冷硬,他知道会撒娇的孩子才有糖吃,可命运从没给过他机会。
他把前世没得到过的关心通通黏糊了回来,却是覆水难收,再找不到时机开口。
一晃过去了十几年,花不语曾经无数次想要坦白,却在开口之前便胆怯了。
他太过自卑了,总是一昧地追随着季沧笙的背影,即便是分到手里的爱意,他也害怕只是不得已的同情。
他站在他身后踌躇不前,只要一步便可触碰,胆怯了十余年不敢伸手。
花不语想,若不是为了照顾自己身上的诅咒,他会不会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自己,他还是那个平爱众生的天元仙尊,没有人能够将之束缚。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留步于此,自己的爱不过是绑在他身上的累赘罢了。
如果能不往他肩上压那些担子,他便能不用再对自己负责了吧。
那便还他一世平静安宁。
至少曾经得到过,这世间最珍贵美好的岁月,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怎能不知足。
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花不语。”季沧笙被安放在床边,触碰本该到此为止,那双手却没放开,他挽在他脖颈间的指尖微微蹙缩了下,掐得不深,像是在挽留什么捉不住的东西。
只一句话,便让花不语溃不成军。
他终于听清他的话了。
“我好想你……”
花不语设想过很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来,却从不敢妄想这样的情景。
心中的爱意决堤般奔腾,转瞬淹没了理智。
月光铺在柔软蜿蜒的墨发上,烨烨生辉。
季沧笙看着那人眼底的光,忽然间连醉意也散去了。
那些遮掩躲避的爱意从未如此清晰。
原来不是梦,也不是一厢情愿。
他伸手往花不语脸上掐了一把,问道:“疼不疼。”
“不疼。”
他又正打算往自己身上掐一掐,看看到底是不是梦,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截住了,十指交缠着,真实得填满了所有的缝隙。
“我也很想你,非常想你。”
花不语甫一低头,另一侧的脸颊又被捏住了。身下的人眯了眯眼睛,清亮的月光在里面闪烁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
某人心虚地避开了眼神。
“呵。”
睡墙角去吧,小混蛋。
完。
作者有话要说:季沧笙:呵
花不语:危
我真的好想搞七汝白歌的自行车,还有人看吗?举个手我考虑考虑。
番外三是灵魂互换篇,嘻嘻,有兰博基尼哟哟哟!作者专栏收藏起来!
第145章番外二.
折花自幼身子弱,好在有天赋,跟着先生入了门道,运气好进了天元门,才不至于挨不过去寒冬。只可惜天赋并不佳,加上那烂好人的心肠,总是被门外那群颐指气使的人使唤。
七汝见不得弱者,特别像折花这种,光是看着就烦,跟只兔子似的,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碾死。
折花脾气好,性子也温顺,相貌不算多惊艳,却同他人一般柔软,特别适合一件绒毛长披,光是看着就觉得温暖。
他指导了小童几句,发现小孩儿被跟在身后的人吓得说话都不利索,最后只好把人放了。
可他着实摸不透,准确说,就连白歌也不太摸得透七汝在想什么。因此他只能把这个跟在后面的人当作透明人,忙活自己的,可那如影随形的视线实在蛰人得慌。
等到一处清净的地儿,折花才停下身,说话之前眉心没忍住微微蹙了下。
“怎么了吗?”
“你在可怜我。”
折花:?
这到底是怎样天马行空的心思,才能得出如此不可思议的结论?
七汝掐着那斗篷的领口,强势地把人拽到面前,他个子高出折花不少,站得近了,立马就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来。
“这是你给我的,同情我?”
折花磨了磨牙尖,一时间没想到说辞。先前白歌提这事儿的时候,他甚至因为事情太过久远没太想起来,七汝一直跟自己不对付,断是不会要自己的东西。时隔这么多年这斗篷他依旧留着,指定是误会了,如今真相被捅出来,不找茬还是七汝么?
折花有些头疼,同门这么多年,他依旧不太会和这个人相处。
见折花不回自己,七汝收敛起来的凶恶又悄声跑了出来,他盯着眼前的大白.兔子,恨不得一口咬断了那脆弱的脖颈,叼回窝里拆吃入腹。
同情自己?
他也配?
折花极轻地叹了口气,他身上佩着师尊秋日用剩下的熏香,昙花的味道清淡,像夏夜的月下美人,保留着新鲜又纯净的味道。
把人叹得丢了神。
“不是同情,我挺羡慕你的。”他声音柔软,不似师尊那般带着冷清的味道,听着有点甜味儿,“你天赋好,修行快,几乎受所有门外弟子憧憬……”
折花微微垂着眼睫,毫不负责地夸赞起来。也不知道七汝听进去几分,就听见:“那你也憧憬我么。”
“自然是……”他一抬眼,便被那深邃锐利的目光扎得心都漏跳了一下,话到嘴边也没说出来,连忙避开了视线的交碰,“我先回去了。”
果真跟只兔子似的,被吓到只知道躲。
不过七汝并没有咄咄逼人地追上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心跳得过于烦人了。
“啧。”他往一旁丢了枚石子,白歌举着双手从树林后走了出来,“好看么?”
白歌向来死猪不怕开水烫:“不错。”
七汝额角青筋直跳,以前怎么没觉得白歌这么烦人?那脸笑得全是恶意,看着就想糊两巴子。
“对了,给你个好东西。”白歌拎出一个金丝蓝绒袋子,掏巴掏巴摸出一枚玉瓶,“驱寒的,少吃点,容易上火。”
七汝接过玉瓶,神识一探,果然有股子燥热的气息。
“我拿这个作甚。”
“今年天寒,修炼容易寒气堆积,以往不还得专门逼出寒气,用这个直接就解了。”白歌压低了点声音,“子沉鼓捣出来的,据说效果不错,师兄亲身试验过了。”
七汝听得眼皮有些跳,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以前没觉着,如今想来,是有点无法理解。
“怎么了?”白歌看他出神,挑了挑眉梢,询问道。
“没什么。”七汝揣着瓶子离开了。
然而平日里不在意的事情,一旦注意到,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接连冒出来。
自从上次竹林里忽的想起来这龙阳之好,仿佛天下都盛行男风了,连师尊也……!搞得他现在看见男子都要避远些,为此没少被白歌笑过。
“咯咯咯,我真的好喜欢惜辞美人。”
“对呀,这样的美人谁不爱呢?”
“天下的男子都要为之倾倒吧!”
“唉,要我是男子啊,我也……七、七汝师兄。”
几名女弟子被突然出现的天元峰师兄给吓了一跳,这位还是传说中揍人不管男女的恶鬼师兄。
她们被吓得一慌,手里的画本也拿不住了,匆匆请安告辞,连地上的书都忘记捡走。
七汝看着封皮上的几个字,犹豫了下,便拾了起来,他倒想看看这能让天下人为之倾倒的美人长什么样。
然后发现美人是男子。
?
他随意又翻了几页,美人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直到纸张上跃出的身影交叠到了一起。
七汝啪地把书合上,差点没把书捏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