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凌九深不受剧情影响,可是事实证明他很可能错了。
凌九深不是不飞升,而是不能飞升。
和我有关?燕容意扬起了头,虽是疑问句,语气却万分笃定。
不错。那道声音耐心用尽,不耐烦地答,凌九深早就知道你是故事中的主角。
他浑身一震,摇摇晃晃又要站不稳。
凌九深可比你聪明多了。
他不仅知道你是故事中唯一的主角,还猜到这个故事里只有一个人能飞升成功。
燕容意,你要谢谢你的师父,每当他修为提升到一定的境界,就会背着你,自毁多年的修为,以便留在这片天地间。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燕容意忽然大笑起来。
什么剧情,什么主角
他还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得天独厚。
原来一切都是身边之人为他编织的美梦。
他懵懂无知地活了百年,不如大梦一场空。
燕容意,你还不飞升吗?那声音声如洪钟,在天地间震荡。
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白柳问他为何不飞升,白霜问他为何不飞升,忘水问他为何不飞升最后,凌九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他面前,冷声质问:容意,为何不飞升?
紫色的天雷再次从云层后劈下来。
来吧。那道声音催促,只有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凌九森才能飞升。
满目空洞地燕容意喃喃地重复着天道的话,颤抖着迈出了步伐。
他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若是没有主角,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是人,而不是炮灰。
是他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是啊,他应该离开。
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在燕容意看不见的云层后,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正操纵着天雷,焦急地等待着他飞升。
绚烂的霞光背后,不是仙气缭绕的仙界,而是死气沉沉的浓雾。
雾气中不断传来凄厉的嚎叫,弥漫着血腥气的风一阵紧似一阵。
无数冰冷的锁链横斜在天地间,组成了无数繁杂的阵法,而阵法的中心,正是惨叫的来源。
一具又一具骨瘦如柴的人影在黑雾中翻滚,挣扎,而锁链的尽头,就是他们的身体。
若是各派弟子在此,且看清浓雾中的身影,必定能认出他们身上的道袍。
关凤阁的青衣,忘忧谷的黑袍
广袤的天地间,一眼望去,世间各大宗门已经飞升的修士尽在于此,唯独少了浮山派的白袍。
该死。天道感受着铁链上传回的灵气,再次将目光放在燕容意身上,再拖下去,就会被凌九深察觉可若是不能将燕容意骗上来,这一方天地总有一天会被凌九深毁了!
天道对燕容意所说的话,自然半真半假。
比如,凌九深没有飞升的真正原因。
是因为千万年前,凌九深一人一剑,杀上来的时候,发现了人世间飞升的真相。
飞升的修士没能去往仙界,而是成了天道维持这方天地的养料。
天道眼里泛起浓浓的恨意,想起自己为了将凌九深困在人间所做的一切,漆黑的锁链像是感受到到了它的怒火,在浓雾中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半步踏入天雷的燕容意忽而惊醒。
不对。
不对!
就算他飞升,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
一丝违和感出现,燕容意很快察觉到了更多的违和感。
为什么天道非要让他飞升呢?
为什么主角就要飞升呢?
如果按照天道所说,凌九深不飞升是为了让他飞升,那么这个世界千万年前飞升的前辈又算什么?
要知道,除了浮山派的创立者没有飞升以外,大大小小的宗门在千万年前,可都有飞升的老祖,而且至今,那些老祖的魂灯都安然无恙地在各派中燃烧着。
这个世界并没有伴随着燕容意出生,这个世界明明有自己的规则。
于是燕容意迈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师父你想对我的师父做什么?
他身边的人已经死光了,唯独凌九深留到了最后。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和凌九深密切相关的剧情,他原以为是师父修为深厚,即将飞升,天道也耐他不了的缘故,如今看来,事实绝不止步于此。
天道迫切地期望他飞升,就像是想将凌九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你的师父?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天雷尽头的霞光大盛,风里甚至飘来了醉人的仙乐,你飞升以后,你的师父就能飞升了燕容意,我向你保证,你和凌九深会在仙界相遇的!
是吗?燕容意将芙蓉剑捏在了手里,你的意思是,这片天地间,只能有一个人飞升?
天道忙不得地回答:是。
那先前飞升的前辈呢?燕容意闻言,冷笑着再次将天雷劈散,同时心里有了模糊的预感天道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凌九深他不知道自己预感从何而来,但仿佛是深刻在心底,终于重见天日的一丝念想,一出现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燕容意说:这片天地曾经有无数前辈飞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是以前!天道见天雷再次碎裂,睚眦欲裂,试图从黑链上再次汲取法力,却发现哀嚎声不知不觉地沉寂了下去,无数骨瘦如柴的修士瞪着血红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它。
天道打了个寒战,将怒火全发泄在了燕容意身上:你到底飞升不飞升!
自然不。
好,那你就看着凌九深你要做什么?!那道声音再次惊呼起来,你你疯了吗?
只见站在风雪中的燕容意,将芙蓉剑缓缓地刺进了心口。
温热的血顺着锋利的剑身滚落。
陪伴了他许久的宝剑发出了悲鸣,却无法挣脱主人的手。
燕容意面色迅速灰败下去,眼里则迸发出无限的光:你逼我飞升,我偏不!
只要主角消失在,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了,对吧?
天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燕容意会自杀,天上登时翻滚起无数天雷,连在洞府中修炼的凌九深都似有所感,猛地起身,飞掠出了洞府。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以为你死了,我就没法对付凌九深了吗?
将芙蓉剑插入心口的燕容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果然,天道逼他飞升,就是为了师父。
可惜啊
燕容意跌跪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心口的剑彻底推进了身体。
他喷出一口心头血,视线开始模糊。
好冷。
燕容意想,他自从踏上仙途以后,就很久没有感觉过冷的滋味了。
原来他还是会觉得冷的。
可生命的最后,他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