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文看见自己捂着鼻,血迹横流渗满指缝,不无懊恼,对她武力程度是小觑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料到,她是什么时候,无声息地练了这么一手。
鹿安当然不管他怎么想,脖子疼得厉害,她拿着电击器,一抵他胸膛中间,预备做起从小最想做的事:“这么多年,你这炸毛脾气,得好好改一改。”
下午三点钟。
傅老刻意选了人流最少的时间点,入了茶室,门一关,一室清静。
江默拿捏着一袋饼干,这还是摸进鹿家别墅,安安的房间后,在她床头发现她吃剩的那一袋,他没有吃饭,渐渐吃到最后一块,犹豫着,傅老先生便入室来,他于是把饼干藏好,端起茶水咽下,干干净净地恢复静坐。
“念珠修好了?”
老人家笑着,似乎没有因为他上次的态度而存在隔阂。
江默不应声,擎着装有念珠的锦盒将它一揭,转着转桌送去老人身前,呈出完完整整的菩提串,菩提交间还有翡翠莹莹,润度比上次瞧着还好。
养的不错。
傅老满意的颔首,拿掌间端详了一阵,然后戴上,笑道:“晚上我有一个局,邀请了鹿小姐一家,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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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六个小时十三分钟。
没有见到安安。
窗外鱼鳞状的云,掌心似被它挠到,如安安柔满的绵,触指即融。
放在昨夜,微微颤抖着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被那种温绵小心包裹,仿佛努力想连他心底的棘刺也抱住,所以她抱着他,顺过他发颤的背,语调慵软地却促长了荆棘。
那时候,他眼前有隐隐绰绰的画面展开。
大排档的篷子下,人和霓虹混成了忙碌的影,其中延缓的长镜头,是安安看着他,端着轻笑绕起了耳发。
他不懂,但知道,安安喜欢他。
他能感觉到,就像昨天,安安散出了那么香的味道。
荆棘的尾巴在血肉模糊里叫嚣着,所以当傅老抬头,看见的是男人那郁眸,若有似无的雾气做隔挡,继而抬着一双手,对着空气虚握了下,在那慢慢地抿出了笑。
可当男人有所觉,对视上傅老,一缕真实的寒意,老先生才意识到这人并非是单纯而理智的善类。
晚饭的时间一晃便到。
傅老选的地较远,包厢干净,就是屋子里还有着一间包房,灯没有开。
江默见着了,跟着老人刚一进屋,背对他的傅老出声:“你去那里面待着,一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老人家还是穿着那唐装,眼角蓄着和蔼笑意,转过身来:“鹿小姐是来不了了,我让人打听到,他们家好像是出现了点麻烦,要是想知道具体的,你就在里边安安静静的听。”说着,取下念珠,摸了摸放口袋里去。
傅老身边的小年轻也跟了来,唤了服务生招待。
走廊渐渐热闹,陆陆续续有别的客人入了各自的包厢,等那一阵闹腾的劲停了停,缓缓脚步近来,是安安的外公。
傅老起身,直呼他的字:“之楚。”
便向着身边的年轻助手笑,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老朋友,以前我们一块儿去农垦兵团务过农。”
助手略躬下身:“吴老先生。”
吴老爷子没什么表情,淡淡应了,就寻了位置坐。
说是叙旧,他眉峰皱了皱,听着“老友”虚伪的一套开场,讲述起务农的那段时光,渐渐回忆到眼下,不可避免,引到了儿孙身上。
吴老爷子不易觉察沉了眉棱。
注意着他的微妙变化,傅老端起了盏,自带的茶叶漾在酒店自家的盏中,满手粗粝,他还是一团和气的笑意:“你那外孙女的事,我都听说了,巾帼之才啊,既然想拼搏那便是件天大的好事,别说旁人看不懂你,我这一双眼,放在多少年前也没能看得清,现在瞧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时候,把那小丫头带出来我瞧瞧,我让我孙子好好跟她学上一学——”
单手持稳了盏,让助理接过,将茶水拿出去倒了再进来,等进来时便端着了傅老备用的青瓷茶盘。
一看瓷色上乘,映着绰绰灯影。
吴老爷子眼角微微一紧。
一句“多少年前”“没能看得清”,记忆扑面而来,褪了黄旧在角落挣扎,他握紧腿上的裤料,挣扎着还是扎进了那一年中,恢复高考的一九七七年。
那时候,大多数的知青想尽了办法要回家去考试,不择手段,坏了自己的身子。
傅老便是其中的一个,以此成功拿到了病退证明。
而他自己,为了一个女人,留在了那样的村子里……以至于每每想到这姓傅的,不免会一番比较,然后后悔,他竟然蠢到让自己绕了那么久的弯路。
看着那盏青瓷,他喉咙更加绷紧:“是我福薄,出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外孙女儿,这刚犯了错,我让她禁足在家,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再让她出来。”
傅老还是平和的模样,吹茶品茗,闻言,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喝茶败火,尝尝我带的这君山银针。”
几乎在吴老爷子那话音一落,里厢出现了动静,椅子刮擦地面的锐音,同时他身旁助手腾地起身调整了座椅,恰好把那阵声挡住了。
见吴老持着茶盏一顿,投来了一眼,傅老含笑:“确实,你那外孙子是出息的很,比我自己的孙子更讨得我喜欢,昨天才到我那儿尝了一尝这君山银针,知道他喜欢,可惜这茶我带的不多,只能另送给他一样礼了。”
语罢,一直掩在桌下的左手放出来,亮出金刚菩提。
吴老犹在想着他所说的“礼”,是指的江连洲那一沓档案资料?旋即瞧见对方的手腕,双眼震然瞪大,捏紧茶盏。
是他的念珠。
吴老是气急败坏地走的,把椅子拉拽的动静尖又利,他一走,傅老立刻令人扔了茶盘,拿出手帕细细地拭手,不需要他再点提些什么,跟在吴老脚后,里厢里修长的身影出来。
地下停车场。
吴老听着电话里司机抱歉的话,说是车轮被人放了气,要找打气筒一时半会有点麻烦。
这可是鹿卓江孝敬他买的新车,吴老遂赶着乘电梯下来瞧瞧。
垂直苍白的光线,通风管上结着油泥。
刷地一阵风。
衣领被拽得使他朝前一扑,那力道拽着他,带着他走的越走越快,灯光从眼前划过,吴老扑腾着,旋即领口又被收紧,将老人压上了车门。
“哐”的闷响迸了开,隔着厚衣服倒也不痛。
迎面是背光的人影子,吴老发觉这人的影子有着他格外耳熟的嗓音:“七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闷响带起的嗡鸣静了静,吴老逐渐清醒。
是他……小安的那个男朋友……
江连洲的儿子?!
嚯,他还正打算找这小崽子算一算秋账,想着,吴老发起抖来,何况这崽子胆敢提着他衣领。
不等老人应答,江默轻轻地嗅着,车库里有一种令他舒适的气味,他眸动了动,腰背些许放松,像潮湿深埋的植株,“安安出门前,说过她会来接我,快八个小时了,我不想再等一个晚上。”扯走老人,拉开车门将他推进去。
一时间正是气急攻心,吴老跌进了座椅忍不住咳嗽,一点光投进,江默看着老人的脸皮涨红起来。
还是不喜欢和其他人对视,他挪走了视线,刚刚转走的眸,在关门前又微微转回来,“除了仿瓷,你放在客厅展示的,有六成是赝品。”
车门关的一响。
将老人震惊的抽搐一并闷在里面,他俯着身,透过漆黑的窗膜看见的人影隐绰,这才少了几分抵触感,字字明晰的告诉:“其中,在西墙的,那一幅隋代展子虔的南郊图,是仿的最粗糙的一个……市值不过一千。”
天霞西斜,自从晚饭过后,鹿家那一台座机响了一次,张姨接听了,之后就是上下的人忙的混乱。
听张姨说是外公住了院,林书文犹豫了会,还是跟着上了鹿卓江的车,临走前,将鹿安的房门拧了反锁。
很清晰的“咔”的响。
沐着泄进屋来的夜色,薄被勾勒的弧度背着门一动,被这锁门声扰醒,一股躁气横冲上来,她就着枕头偏重地蹭了蹭。
不知道多久,锁声又起,这一次很是轻,是张姨拿的备用钥匙解的锁,小心地推了门,后退半步去瞧身旁寻过来的江先生。
在她的眼中,小姐找的这男友太过内向,一路上楼来脚步都是轻的。
没能继续叨想,她发现这位江先生踯躅了下,在门前揉一揉头发,拍一拍衣服,手放回身侧虚握地动了动。
就像,抑着某种颤栗。
她其实也瞧得出,小姐跟他在一起是开心的。
耳边是沉入睡眠的鼻息,细且轻,踩着一路果木的暗香。
女人朝着窗而睡,被角松松地挂在肩头,有只手露出被沿,五指松蜷地握着夜光,她沉在枕缎,温柔如初,小竹子悄悄地屏息,在床头蹲下来眨着雾气缠绵的眼,更小心地,拨开她长发,鼻梁抵上她脸颊,喉咙下哽着膨胀欲要炸开的情感。
为什么……
明明见到了。
他在这边想着,鹿安却听不见他的心声,只觉得呼吸困难,然而闭着眼,依然准确无误地辨出眼皮上,那抹睫。
软软地,她捏一捏他耳廓,睡意浓稠的笑:“阿竹?”
把她的手握到唇边来,冰凉的唇沾沾她掌心,吻向指腹,低声的呢喃:“安安……”语气漫溢了潮湿,想糯在她体温里。
我好想你。
见到了,想得胸腔还是疼。
别墅的门外,伫在车旁,纵使唐助理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自己崇拜的女人被裹在被子里,柔软乎乎的毫无所知时,她不由越发沉默了,想了想,觉出异样,身子绷得一紧:“安总怎么了?”
空气静默。
江默捂着肩上安安的脑袋,稳稳地抱着回到车上,才将手从她头顶挪走,合住车门。
安安在发着低热,有他知道就够了。
这个点许多宾馆都是满房,唐助理临时联系到一家民宿,送了两人过去,进了屋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走之前,想着他和安总的外公,不知道他对老人说了什么,晾着老人在车里半昏半睡,直整得住了院。
这事,要不要跟安总说说?
只剩两人的清静,江默锁门回来,很快找出了他吃剩的退烧药,自从放进了背包便一直没拿出来过,又烧了热水凉成温热,捧着药跟水折返床边。
这一晚,大概是他们休息的最早的一次。
鼻腔滚烫,她辗转觉得堵得慌,台灯的那光又是很暖的一团,搁在视野暗朦朦的,正想要推开被子凉快,蓦然清凉的瘦长身躯挤了满怀,饱盈着水份。
——阿竹的头发应该又是湿的,自从替他擦了一回,每次他洗头后都格外喜欢来找她。
他浅碎的额发滴着水,沿着她的额滚进发间。
一颗,又一颗,她努力睁大,想催这只竹子赶紧去擦头发,唇动了动,忽然鼻尖发痒,艰难的看清了咫尺间,肤白眸黑的清澈眉眼,拿鼻尖蹭着她,很轻,令人酥软的重量,就是目光扑闪,非常的不安。
“安安。”
不敢动,在她额角摸摸,没摸着汗。
“好久了,捂不出汗……”气息矮了矮,贪恋地蜷进她颈窝,手也挪了下来,掌心朝上握着了她肩头,压低了声陈述事实:“但是昨天,安安身上都是汗。”那其中的蠢蠢欲动,只差直白的一层了,表面还是不敢动,光竹叶的尖在那摆摆,扯扯她手指头。
勾得心痒如潮。
鹿安绷不住,红了脸颊抱紧了他,“学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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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后半夜才熄了灯,明明是一种心力交瘁的疲累,心还怦怦地震着,被阿竹的手臂箍着挤出来水样的汗,可是几乎一待那思绪平静,立刻投入了梦里。
连到了梦中,他还紧紧地箍着她。
庭院深深,成荫的树撑着巨伞,槐香似蜜的腥,她不大喜欢。
揽着她的手背出现痉挛地收紧,那一身长袍,服帖着他清瘦的背脊,她伸着手,试探地摸着挺拔而下的一节一节的骨头。
是阿竹啊。
她轻轻一触,那脊线一颤,如抓着稻草拥的她越发地紧密,几乎要勒出她肋下所有的气息,压出痛来,但鹿安并不难受,相反涌上阵阵入扉的难过,下颔搁在他肩上,轻巧的力道,却受着利刃剜骨一样,割不断,成了反反复复的煎熬。
“阿竹,事情既已经定了,我们真的没再可能了……何况,他心里有我,不比你少。”
他像找见了一点残碎的意识,摇摇头,蹭在她脸边呛着,她听得鼻酸,他在低低的叫:“安安……安安……”
gu903();还是来了人后,那些仆丁奋力地架起他扯开,阿竹挣扎不了,红着眼抿着唇线细紧,额角的青筋在那狰狞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