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怎么会反对呢?自然个个都起哄,想要把叶锦鸿灌醉。
虽然这群人没见过新娘子,不过他们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知道叶少爷娶了个乡下姑娘。如此门不当,户不对,这些人不禁生出些隐秘的幸灾乐祸。
乡下能出什么好姑娘?在他们心中,乡下姑娘就代表着容貌丑陋、粗手大脚、大字不认得一个、礼仪全无、言语粗俗……
苏婉容还没露过面,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形容词全部往她头上招呼。
谢迁话里话外都暗含嘲讽之意,同一桌的人全都听出来了,偏偏叶锦鸿这个傻子却没听出来。
他刚领教过苏婉容非凡的美貌,身姿又袅娜,轻声细语,那副含羞带怯的娇弱模样,说她是大户人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也不为过。
因此,他压根不觉得谢迁是在说反语,只当别人是真心夸赞他的妻子呢!
叶锦鸿乐呵呵地回道:“最多三杯,我还有事呢!”
陆松拎着酒壶站起来,一副随时准备给他添酒的架势,笑着劝道:“知道你急着入洞房,不过咱们同窗一场,你也别心急,新娘子已经进了门,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来来,你先把谢迁的三杯喝了,再跟我喝三杯,我俩就放过你,至于其他人嘛……哈哈哈!”
叶锦鸿心里急啊,急得如同猫抓似的,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这一群人,早些回去办正事。
偏偏同窗都拉着他不肯放,面上又都是一片好意,叶锦鸿推却不过,不知不觉间就喝了十多杯了。
幸亏叶老爷待客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这边,立刻告声罪,过来解救儿子,叶锦鸿这才脱离虎口,由小厮扶着,一步三摇地进了后院。
已近傍晚时分,叶府里里外外的红灯笼都点起来了,散发出一片朦胧的光晕,叶锦鸿喝得眼睛都红了,他眯了眯眼,嘴里喃喃道:“少奶奶这会儿在干嘛呢?”
他脚下不稳,走得歪歪扭扭,不过他身材清瘦,小厮平安扶着也不算吃力,把他架得稳稳的。
平安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笑着回道:“少奶奶这会儿正等着您呢。”
一听这话,叶锦鸿就站住了脚,他吃吃地笑了两声,斜眼看着平安,眉头挑得高高的,满脸让人腻歪的下|流表情,戏笑着问:“你这坏小厮,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说,少奶奶她等我干什么呢?”
平安忍不住“噗嗤”一声,扭过头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既觉得少爷好笑,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家少爷生得一表人才,会写字,又能读书,换成别人家,恐怕早就在十四、五岁通人事的时候,就安排通房丫头伺候了。
老爷当年也提过,说先给少爷安排一个暖床的,是太太拦着不许,说:“书还没念出个名堂,身子就叫丫头给掏空了,一心不可二用,苏家姑娘眼瞅着也渐渐大了,没两年就能给两个孩子成亲,哪里就差这么点功夫了?他要是真急,就用心读书,赶紧考上秀才,到时我风风光光的帮他娶妻,这样不好么?”
所以,十九岁的叶锦鸿艰难地保持着他的童子之身。他屋里的事情,除了两个小厮帮着做以外,太太只派了莲心过来伺候。
莲心那张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性格更像是木头做的,既呆板又无趣,别说少爷,就连他们这些下人也很难对莲心起那方面的心思。
平安转回头,笑着催促:“少爷,快别磨叽了,当心少奶奶等急了。”
“对对,我们快走!”叶锦鸿赶紧加快脚步。
苏婉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喜床上,等得百无聊赖,坐着坐着就犯起困,她眯着眼打瞌睡,在困意越来越浓的时候,忍不住挪动了一下,想靠在床柱上舒服地眯一会儿。
小桃赶紧推了她一把:“千万别睡,少爷还没回来呢,让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苏婉容撇撇嘴,被人这么一推,困意都飞走了,只好叹了口气继续端坐。
“少爷来了!”
屋外响起莲心的声音,小桃立刻就慌了,赶忙帮苏婉容理了理衣裙,然后跑过去开门。
“少爷。”小桃福身行礼。
叶锦鸿被平安扶着进了屋,经过小桃身边时,他连停都没停,摇摇晃晃地直奔喜床而去。
一股酒味扑面而来,熏得苏婉容直皱眉。叶锦鸿站在她面前,整个人笑嘻嘻的,然后伸手要拉她。
苏婉容起身一躲,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净化周遭的空气,然后朝外喊:“快打水来!”
总算等到这个人渣回来了,她能洗澡了吧?这一身嫁衣穿着真是不舒服。
不想,这话落到叶锦鸿耳朵里,他又有另一番体会。
自己新娶的这个小妻子,果然很贤惠啊,他一进屋她就要水伺候自己梳洗了。
“不着急……不着急……先坐会儿。”叶锦鸿大着舌头,有些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床上,“你用过饭没?”
“用过了。”苏婉容答道,又问一旁束手束脚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禀少奶奶,奴才名叫平安。”平安神情恭敬,连头都不敢抬。
“嗯,你先下去吧,叫莲心进来。”
话音刚落,莲心就进来了,禀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少爷要现在沐浴么?”
“等、等会儿。”叶锦鸿喝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色迷迷地盯着苏婉容。
苏婉容真是一万个看不上,她替他做了决定,吩咐莲心:“快扶少爷进去洗澡,洗干净些,注意千万别让他在水里淹死了。”
小桃在后边扯了扯苏婉容的衣袖,苏婉容并不理她。
莲心去扶叶锦鸿,叶锦鸿只好搭着她的手臂站起身,冲着苏婉容一边摇头一边好笑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
等莲心扶着人进了浴间,小桃见苏婉容没有动静,便问她:“姑娘不进去伺候么?”
苏婉容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问道:“这里有几处能洗澡的地方?”
小桃不明所以,还是答了:“两处,侧间也能洗澡。”
在等待少爷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小桃已经同莲心搭上话,莲心详细介绍了院子里的布置。
“嗯,准备衣服,再提桶水来,我要洗澡。”
小桃内心里觉得这样不好,不过转念一想,一会儿就要洞房花烛了呢,早些洗了也好,免得少爷出来等得着急。
于是,苏婉容和叶锦鸿分开两处,各自洗澡。
苏婉容毕竟是女人,在洗澡上面花费的功夫要比男人多些,光是洗去一脸的浓妆就用了三盆水,等她洗干净后,换上一身舒服的家常衣裙时,顿时感觉轻松极了。
叶锦鸿出来的较早,昏浊的脑袋也清醒了一大半,他正捧着下人送来的解酒汤,慢慢喝着,不时用余光瞄瞄红通通的喜床,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春心荡漾,胸口就像揣了只活兔似的。
守了十九年的童男之身,今晚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女人缠绵了,更何况自己新娶的妻子是那样娇美动人,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恨不能把她压在床上,永远不放她起来。
叶锦鸿想到这里,赶紧三两口喝光解酒汤,又担心汤里的异味会熏着美人,忙又喝下半盏茶漱口。
叶锦鸿深深吸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门的方向,东风怎么还不来呢?
第5章
苏婉容穿着一身水红衣裙,领口、袖口以及裙边都绣了一层银丝,步履轻盈地走进来。
她身材纤瘦,姿态婀娜,行走时腰间坠着的玉佩微微晃动。刚沐浴过的美人,洗净脂粉后,更衬托出一种清新自然的极致美。
脸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微泛一丝粉红,这种白里透红的美,是任何胭脂水粉都给与不了的。
跨过门槛时,裙摆就像闭合的花苞突然开放一般,荡起一片红雾,裹着阵阵香气,径直吹进叶锦鸿的鼻子里。
叶锦鸿看呆住了,喉咙开始发干,连连吞咽好几下都不能得到丝毫缓解。他忙站起来,迎上去,用热切的目光紧紧盯着苏婉容。
苏婉容被他看得有些恶寒,脚步一顿,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进里间去了。
叶锦鸿激动得直搓手,又挥挥手对屋里伺候的下人们说:“你们都下去,把门关上。”
莲心和小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还把门关得紧紧的。
打发走闲杂人等,叶锦鸿带着急迫的心情大步进了里间,苏婉容正坐在床沿上,桌上燃着两支粗大的喜烛,烛火莹莹,衬得苏婉容那张脸越发勾人心魂了。
“咳。”叶锦鸿清了清嗓子,走过来紧挨着苏婉容坐下。
苏婉容一点也不慌,因为这位少爷脱去了那一身宽大的喜服之后,就能看出他多么清瘦了,十足的文弱书生模样。
真要打起架来,指不定谁挨打呢。
“夜深了,歇了吧?”叶锦鸿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神情有些扭捏。
毕竟是童子鸡,哪怕心里已经被猫抓了百八十遍了,这时候也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苏婉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叶锦鸿精|虫上脑,没听出她这一声里头的冷意,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转过身,抓住苏婉容的肩膀,就要把人往床上压。
苏婉容早就防着他,当下反应也不慢,抬腿就踹,恰好命中叶书生的小腹。
叶锦鸿疼得脸色扭曲,周身涌动的火热激情像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急速降温。
“你……”叶锦鸿后背疼出一层冷汗,他的小兄弟还没来得及在战场上作威作福,就被人抢先痛击了气焰。
他用手捂着档部,蜷缩在床沿上,缓过最初那阵尖锐的痛疼之后,就狐疑地看着苏婉容。
成亲当夜就踹丈夫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为贤良吧?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真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娇小柔弱,踢人的劲儿倒挺大的。
“呵呵。”苏婉容给了他一个微笑,慢悠悠地收回脚,然后坐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裙,一边故意羞答答地看着他,“你吓倒我了。”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再配上那副羞怯的神色,立刻让叶锦鸿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等小兄弟不那么疼了,他便自责起来:“怪我太心急了,你害怕也是应该的,我……”
“我、我帮你脱……”
他决定重振旗鼓,重新来一次。这回,他不敢再莽撞了,慢慢地伸出手去,苏婉容也没有躲,只是立刻用手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干呕了几声。
两个时辰前才被吐了一身的人,对此还记忆犹新,这回换叶锦鸿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收回手,脸上满是关切:“怎么这会儿还晕着呢?要不叫丫头给你泡盏浓茶过来?”
“不用了,只要好好睡一晚,明早就没事了。”苏婉容朝他笑了笑,没涂胭脂的脸蛋使这个笑容显得有些苍白虚弱。
“……”叶锦鸿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那他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这个地步,叶锦鸿的心冷了又冷。
屋里一片沉寂。
苏婉容是绝对不愿意和他行夫妻之事的,叶锦鸿勇气枯竭,接连被拒绝两次,他也不好意思再主动提起了。只是让他就此放弃,老实睡觉,他还是不甘心。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默默地坐在床上,唯有那一对喜烛火热地燃烧着,流淌下来的烛泪在底部汇聚成型。
这时,有人在新房外面喊话了:“少爷,怎么还没歇息呢?”
这一声喊打破了屋内沉默的空气,叶锦鸿最先反应过来,伸长脖子朝外应道:“这就歇了。”
“春宵苦短,少爷和少奶奶早些歇着才是。”外面那人笑着打趣道,然后似乎是走开了,没再发出声响。
叶锦鸿心里有气,板着脸,顿了顿还是跟苏婉容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娘身边的邓嬷嬷,在我们家伺候了好些年了,一定是娘派她过来听壁角的。”
苏婉容眉头微皱,听壁角?那今晚要是不整出点动静,似乎还交不了差?
叶锦鸿扭头看了看两个并排摆着的大红鸳鸯锦枕,试探着问:“先躺下来吧?”
苏婉容没吭声,过了一小会儿,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去了。
那是一架人高的屏风,上面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地透出里面的人正在干什么。
就像看皮影戏似的,两只细细的胳膊慢慢脱下外衣和裙子,露出纤细玲珑的身段,叶锦鸿原本不想偷看的,怎奈他贼心不死,只瞄了几眼,好一阵眼热心跳,感觉自己又重新找回了勇气。
他急忙把自己脱得只剩中衣,然后迅速躺到里侧去。
苏婉容身上也只剩一套中衣,长袖长裤,在她看来,这样的衣裳根本不会走光。她把脱下来的衣裙放好,然后回到床前,只见叶锦鸿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苏婉容视若无睹,在床外侧躺下来,然后拉起属于自己的那床锦被,盖在身上。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想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