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微微一笑,答道:“其实在乡下挖个茅坑用不着花银子,只是出些力气罢了,家家户户都有的,因为这东西对地里的庄稼有好处,比牛粪还好使呢,哪能随随便便浪费到路边呢?你以为你们平时买来的蔬菜是怎么长大的?还不都是用那些养料浇灌出来的。”
陆太太赶忙喝茶压惊,谢太太听得脸色发白,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干呕两声,匆忙告声罪,由芳姨娘服侍着去更衣。
苏婉容笑而不语,自在喝茶。
来吧,看谁恶心得过谁。
此时屋里没了旁人,两个谢家的丫头还是站在门外的,陆太太用手帕擦擦嘴,趁机劝苏婉容:“谢太太向来能说会道,你只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显然,在长久的相处中,陆太太已经琢磨出如何与谢太太相处的法子了。
左耳进,右耳出,不计较才能保持自己的好心情。
苏婉容朝她一笑,眨着眼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太直,我婆婆劝过我一回,说城里人都不兴这样讲话,要我改一改。唉……你也知道,这一时三刻的哪里改得过来?只好请你们多多担待了。”
陆太太笑道:“什么城里人乡下人,往祖上数一数,连……”她指了指头顶,“也未必是什么富贵人家。”
虽然苏婉容和这两位太太都只是初次见面,显然,陆太太比谢太太要好相处一些,最起码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哪怕只是点头之交的情份,像谢太太这样夹枪带棒的口气,能和她坐在同一间屋子里,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及很多的忍让的。
苏婉容:“你别怕,乡下浇菜也只浇根部,菜杆菜叶都是干干净净的呢。”
陆太太抿嘴笑,她家在乡下也有田地,见过庄户怎么种菜,自然是清楚的。
苏婉容和陆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谢太太总算出来了,脸上重新抹了一层粉,她再也不敢问苏婉容乡下的问题,生怕又听见什么惊悚回答。
女人聊天,除了衣裳首饰就是家长里短,苏婉容比较少开口,主要是听那两位讲,等到了饭点,谢太太请大家入席。
饭间,苏婉容观察到谢太太胃口不佳,对任何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有了心理阴影,专挑荤菜或豆腐之类的来吃。
苏婉容心里暗笑,等用过饭就起身告辞,和叶锦鸿一起回了家。
叶锦鸿在席上喝了几酒杯,再加上被谢迁和陆松好一顿奉承,轮番夸赞他新娶的妻子是个美人,叶锦鸿就有些飘飘然,回了家,他也不去书房了,跟在苏婉容身后直接回到正屋。
两人洗漱换衣,然后坐下来慢慢喝茶。
叶锦鸿意犹未尽,含笑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吧?过两天我还带你去。”
苏婉容意兴阑珊,抿了抿嘴:“我是不会去的了,有那功夫不如在家做针线活儿。”
她不喜欢和谢太太聊天,谢迁看上去又是个色鬼,一有机会就把眼神往她身上瞟,这对夫妻简直让人讨厌。
叶锦鸿的虚荣心刚刚得到满足,这会儿灌了一杯茶下去,他开始冷静下来。
毕竟是自己的妻子,让朋友们认识一下也就够了,免得在大街上见了面还不认识她是叶家少奶奶。可要是日日带出去给别的男人看,他肯定不干的。
因此,他也不强求苏婉容,只道:“那你就在家呆着,下回他们再请,我一个人去就行。”
“呵呵。”苏婉容凉凉一笑,“你不看书了?要记得一旬才能休息一日呢。”
叶锦鸿紧紧抿着唇,显示他的不乐意,可他又斗不过苏婉容,只好站起身:“我累了,先去里边睡个午觉。”
“不许去,一身酒臭,回你的书房去睡。”
苏婉容冷酷又无情,叶锦鸿也想好好琢磨一下,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房给圆了,于是也不挣扎,乖乖地去了书房。
出门作客其实是一件有些累人的事情,不比在家轻松自在,苏婉容觉得累了,倒在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小桃伺候她洗脸,顺便禀报事情。
“少奶奶,上午邓嬷嬷拿着一封信出去了一趟。”
“邓嬷嬷?”苏婉容有些惊讶。
叶府的这些下人中,邓嬷嬷虽然年老却极有眼色,对苏婉容很恭敬,平时也不仗着自己是伺候太太的老人而指手画脚。
这么识趣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苏婉容沉思一阵,让小桃去请邓嬷嬷过来。
邓嬷嬷很快来了,苏婉容请她坐着说话,又叫玉竹给她倒茶,还准备了几样点心。
邓嬷嬷心里打鼓,面上还是撑得住,笑着问:“不知少奶奶要问什么?”
苏婉容含笑问她:“正院的活儿多不多?你顾不顾得过来?要不要再派个丫头过去帮你?”
“多谢少奶奶关心。”邓嬷嬷也笑,“有莲心就够了,老爷和太太不在,也没多少活儿,每隔几日把家具擦一擦就行了。”
“嗯。”苏婉容点点头,“不知嬷嬷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原来,邓嬷嬷已经没有了亲人,孑然一身,因此只要她不犯下大错,不被叶府撵出去,将来她的养老都要靠着叶府了。
太太年纪渐大,又有心交权,这一份家业迟早都要交到少爷和少奶奶手里,邓嬷嬷的脑子可比王大娘清醒多了。
苏婉容对老人还是很优容的,立刻表态:“嬷嬷只管放心,将来你想在府里或庄子上养老都随你挑——虽然家里现下还没有庄子,但迟早都会买的——我这里还派个小丫头去照顾你。”
邓嬷嬷得了少奶奶的保证,顿时笑眯了眼,喜滋滋道:“多谢少奶奶,还没到时候呢,迟几年再说罢。”
此时气氛正好,苏婉容便顺势问她了:“既然嬷嬷无亲无故,我怎么听见说嬷嬷上午寄了封信出去?”
总不会是寄给佛祖的许愿信吧?那么,收信人是谁呢?
邓嬷嬷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就镇定下来,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坦诚道:“是写给太太的。原本家信应该由少爷来写,可是少爷性子懒散,不喜欢后院的琐碎事情,所以太太临走前交待我,每隔十天就给她发一封信过去。”
叶锦鸿收到家信连看都懒得看,指望他回信?怕是得等到明年。
这么看来,叶太太也不是全然放心自己,苏婉容心想,太太是想让邓嬷嬷做个耳报神呢。
苏婉容脸上含笑,和气地说:“这也没什么,太太这是挂念家里呢。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新媳妇,从前也没管过家,太太怕我出了什么岔子,不得已才这样的,这也怨不着嬷嬷你。”
邓嬷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忙道:“少奶奶能体恤就最好了,虽说少奶奶您是我的主子,可太太也是主子,我夹在中间,有时候真是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只盼着将来太太不要怨我,少奶奶您也不要怪我。”
“嬷嬷喝茶。”苏婉容劝了一回茶,又轻声问她,“不知信里头写了些什么,嬷嬷方不方便告诉我一声?回头若是太太写信来责骂我,我也好有个应对。”
邓嬷嬷想也不想就笑着回答:“少奶奶管家管得好,原先王大娘做的那些事我也曾听人说过,只是太太不追究,我也不便多嘴,如今把她赶走了,府里清静多了。不是我倚老卖老,有她在这里,不知会带坏多少下人呢。另外……”
苏婉容微笑着给她鼓励:“你只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另外,就是少奶奶让少爷睡书房这事……少奶奶,您听我一句劝,隔三岔五的也该让少爷回正屋歇上一两晚。夜夜分居,哪怕我不在信里多嘴,满府里这么多下人,总会有一丝风声传到太太那里去。”
第38章
邓嬷嬷真是给苏婉容出了一道难题。
客客气气地送走邓嬷嬷,苏婉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有些忧愁,她才舍不得把大床分出一半给叶锦鸿呢!
玉竹等四人都不敢吭声,垂头静默不语,只有小桃瞅着邓嬷嬷走了,她赶紧走过来苦劝苏婉容。
“少奶奶,这些天少爷都是睡在书房的,这如何使得,说到哪里都是你没理。要是被老爷知道,他也得说你呢。”
小桃嘴里的老爷是指苏满仓,苏婉容见她又唠叨上了,赶紧起身走开。谁知,小桃步步不肯相让,紧紧跟着,嘴里嘀咕个不停。
苏婉容被念叨得受不了,只好道:“你别说了,晚上我就叫少爷进屋睡,这总行了吧?”
小桃顿时高兴得如同捡了一百两银子似的,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走了。
叶锦鸿正在书房冥思苦想,怎样才能和苏婉容把房给圆了。可惜他脑瓜子不好使,一连想了四五个主意,都觉得希望不大。
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小桃这个报喜鸟来了,笑眯眯道:“少爷,少奶奶说晚上让您在正屋歇息,赶紧收拾一下吧。”
能收拾什么呢?又不是搬家或出远门要整理行李,小桃是在提醒他收拾一下自己。
叶锦鸿深以为然,把自己拾掇得再英俊一些,最好能让苏婉容一见了他就走不动路,全身发软,这才好呢。
他赶紧谢过小桃,急忙忙地催小厮打水来,他要洗澡,狠狠搓洗了三遍,又把手和脚上的指甲精心修剪过,最后觉得万无一失了,恰好又到了晚饭的时辰,这才喜滋滋地去了正屋。
苏婉容本以为正屋是自己一个人的天下了,这些日子便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布置的,屋内四角添多了几盆鲜花,抱枕都换成了粉色系,乍一看,简直像个女儿家的闺房。
叶锦鸿一面心内激动不已,一面暗搓搓地打量四周,大概是心境不同了,他就像是头一回进来似的,一时觉得这里不错,一时又觉得那里真好,和自己窝居的书房相比,正屋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所在。
等用过晚饭,就要安歇了,叶锦鸿脸色有些微红,说:“我已经洗过澡了,只需再漱一下口,你去收拾自己,不用管我。”说完,猛喝了两口茶,平复激动的心情。
苏婉容一个字也没说,喊人送洗澡水来,转身进了浴间。
叶锦鸿越等越激动,忍不住开始在脑子里回想他曾经看过的小黄书,上面图文搭配,写得极其详细。
他细细想了三遍,女子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及各项窍门都记熟了,这才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心情,比起下考场也不遑多让。
苏婉容洗好澡,玉竹抱着她换下来的衣裳往外走,恰好和小桃迎面撞上。
小桃也很激动,整个家里唯二激动的人就是她和叶锦鸿了。小桃亲手做了两样小菜,又温了一壶热酒,打算给少爷和少奶奶壮胆助兴。
玉竹看着小桃手里的托盘,抿嘴笑了笑,小桃回以一笑,小心地端着托盘进去,把酒菜放到桌上,对叶锦鸿说:“少爷,我做了两样小菜。”
叶锦鸿见有酒,满意地对她点了点头,夸赞道:“我瞧着这个家里就属你最机灵。”
苏婉容看见了,眉头一皱:“才刚用过饭,这会儿谁吃得下,端出去。”
叶锦鸿不敢不依,生怕惹苏婉容不开心,便对着小桃挥了挥手,小桃心里失望,也只能重新端出去。
苏婉容又吩咐门口站着的杜若:“关门,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杜若关上门,丫头们都退下去各自安歇,没人想过要听壁角,一来不敢,二来也不好意思。
屋里瞬间只剩下叶锦鸿和苏婉容两个人,叶锦鸿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苏婉容的身后进了卧房,他那点心思,便是瞎子也能瞧出来了。
苏婉容坐在床沿上,朝着叶锦鸿一笑,娇滴滴道:“你先脱衣裳。”
叶锦鸿就盼着这一刻呢,飞快地解开腰带,正要接着脱身上的袍子,苏婉容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慢慢地往外抽。
在叶锦鸿的眼里,她这个动作是极其诱惑力的,女人主动帮自己脱衣裳,这代表了什么还用说出口吗?
苏婉容嘴角含着笑,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叶锦鸿,那双又大又亮的杏眼里含着一丢丢的戏谑之意。
在欲|火高涨的叶锦鸿看来,那双杏眼里散发出浓烈的妩媚,一丝丝,一缕缕,源源不断,如同盘丝洞里的千年蜘蛛精,瞬间就将他全身给网住了。
不,不对,主要是将他的手给网住了。
叶锦鸿低头一看,只见苏婉容用他的腰带,把他的一双手给捆得结结实实。
叶锦鸿没有大喊大叫,只当这是什么他未曾听闻过的新奇玩法,低声笑着问:“捆我的手做什么?这样不方便吧?”
苏婉容给他打了个死结,然后抓着腰带坠下来的一端,牵着他往窗边走:“来。”
窗边?叶锦鸿终于有些慌了,结结巴巴道:“还、还是去床上吧?”
头一回就去窗户那里做这种事,他真的有点害羞啊!万一把握不好角度,进错了地方怎么办?
苏婉容不理会他,像勾魂使者似的把叶锦鸿牵到窗前,窗下摆着一张矮榻,上面还有两个抱枕。
苏婉容停住脚步,侧了侧身子,然后猛地一推,把叶锦鸿推倒在矮榻上。
叶锦鸿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幸好还有张榻,我还以为你喜欢站着做呢。”
“呵呵呵。”苏婉容冷笑,右手拎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洗衣棒,凶巴巴道,“闭嘴!再让我听见你那张臭嘴多说一个字,我就敲掉你满口牙!”
说着,一棍子打在他的背上:“我看你是想站着睡觉了?”这一棍,算是报了刚才被他出言调戏的仇。
叶锦鸿整个人都焉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就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苏婉容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抓着多出来的一截腰带,从榻扶手的空隙中穿过,接着紧紧缠了好几圈,最后绑了个死结。
这下子,叶锦鸿相当于被锁在矮榻上了,想要起身,除非他能举着矮榻一起走。
不是苏婉容小瞧他,就他这副弱身板,又在双手被绑住的情况下,想拎起至少七八十斤重的实木榻,那简直是做梦。
苏婉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不要随便发出动静,因为我会不喜欢。一旦我不高兴,我的洗衣棒就想出来透透气。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叶锦鸿想呼救,可惜下人们早就走光了,再者,被人看见他现在这狼狈模样,也挺丢人的。
他张了张嘴,最后气鼓鼓地问:“你几时才放开我?既然不想圆房,又何必叫我进来?”
苏婉容嗤笑一声:“你当我愿意?”顿了顿,她坐到榻上,好心地替他抚胸顺气,笑眯眯道,“毕竟是夫妻,总分居也不是个办法,会被人说闲话的。因此,以后每隔七天——除开我不方便的日子——允许你来正屋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