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系到能不能找到好大夫,一味瞒着曙光,万一害他找错方向呢?
曙光惊得目瞪口呆。
难怪少奶奶脾气这么暴躁,对少爷这么凶呢!
曙光从小混在下人堆里,听年长的男人说起过,谁要是在床上不能让自家婆娘满意,下了床一定会挨骂的,甚至还有挨打的。
这一刻,曙光不禁对苏婉容产生了深深地同情,又万分怜惜自家少爷。
曙光眼泪汪汪,看着叶锦鸿:“少爷,您放心,我知道这事的厉害性,也不能在本城找了,回头我就收拾包裹,动身去隔壁县找。”
“好曙光,你家少爷我的未来可就全系在你的身上了。”叶锦鸿十分感动,“你快下去收拾行李,若旁人问起来,只说你要回家探亲,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少爷,我懂的。”曙光擦擦泪,“行李收拾起来也快,带两身衣裳就行了,只是……路费呢?要是找到了好大夫,总要先预付一点诊金吧?”
叶锦鸿在身上摸摸索索,最后只摸出了一两半,主仆俩面面相觑。
叶锦鸿头一回如此深切地体会到身上没钱的痛苦,他抹了一把脸,低声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求你们少奶奶,让她再给我预支一点儿。”
说着,起身要走,因为刚才以命相博才做了十个俯卧撑,这对于从小就缺乏运动的叶少爷来说,是一项艰难的挑战。
肌肉骨骼的酸痛,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一走路,才发现腿都在打摆子。
曙光只当他是因为太难过才这样的,赶紧伸手扶了一把,还不忘开导他:“少爷,好好同少奶奶说,少奶奶要是发脾气,您多忍让着些。毕竟……少奶奶也不容易。”
叶锦鸿木着脸点了点头,抖着腿进了后院。
苏婉容正在厨房里观察新来的秦厨娘,虽说这会儿离午饭还早,但有些大菜就得提前准备起来。
看了一会儿,发现秦厨娘动作很利索,做事也很干净仔细,她心里就很满意。
叶锦鸿不肯进厨房,只让小桃去叫她,苏婉容过来了,有些不高兴:“你不在书房看书,又找我做什么,我正忙着呢。”
“你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叶锦鸿脸上赔着笑。
“说吧,什么事?”
“曙光家里有人带口信来,说他娘染了风寒,想让他回家去瞧瞧。”
叶锦鸿本来想说曙光的家人想他了,又怕这个借口在苏婉容这里不好使,于是临时改口,说曙光的娘病了。同时,他又在心里默默念了句对不住。
“风寒?”苏婉容知道这病严重起来就会送命,当即便道,“那让他赶紧回家看看去,尽尽孝心,不必急着回来,我想你也不缺他这么一个小厮,就让他在家多呆些日子。”
下人们也不容易啊,一旦签了卖身契,整个人都是属于主子的了。
这话正合叶锦鸿的意,他笑起来:“等曙光的娘好了,我叫他进来给你磕头。对了,他身上没什么银子,我下个月不是还有十五两么?你预支十两给我,我好拿给曙光。”
苏婉容没有为难他,直接吩咐小桃取十两来,然后笑眯眯的对叶锦鸿说:“下个月你的零花钱就只有五两了哦。看不出来,少爷还是个善人。”
“呵呵。”叶锦鸿强颜欢笑,“我的小厮,我自然应该多照顾一二的。”
叶锦鸿取了银子,走到书房交给曙光,曙光郑重地接过来,装进包裹里,然后带着叶锦鸿的殷切期盼,出门寻找名医去了。
转眼过了三天,苏婉容对新来的厨娘很满意,等牙婆上门她就痛快地付了银子,并当场签好卖身契。
从自,秦娘子就在厨房里做事,苏婉容从王大娘身上吸取到教训,采买的事不交给厨娘,每天只叫|小桃领着人出去买菜,都是有荤有素,搭配得很均匀。
谢迁又下了几次贴子,约叶锦鸿出去,叶锦鸿以前还巴不得,现在见了贴子如同见了照妖镜似的,既心虚又害怕。
谢迁和陆松这两个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在酒桌上谈论最多的便是女人,以前叶锦鸿和他们处得极好,虽然还是个童男之身,不过那两人并不清楚,只当他也是有通房丫头的。
三个大男人在一块儿喝酒听曲,再评价一下城里哪个伎子生得最好,唱得最好,这份快活胜过神仙。
现在,叶锦鸿揣着一块心病,别人还不知道,他自己就先矮了半截,生怕喝多了露出马脚,那要是传出去可就完蛋了。
因此,谢迁几次下贴子,他都推脱有事不去赴约,窝在家中偷偷练习俯卧撑。
很快就进了五月,初一这一天,叶锦鸿起得很早,过来正屋,眼巴巴地等着苏婉容给他发零花钱,这个月他还有五两呢。
苏婉容忍住笑,叫|小桃拿给他五两。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苏婉容既想表表自己的孝心,又想趁机奴役一下这个叶渣渣。
叶锦鸿得了五两银子,心里正高兴,转身就要走,苏婉容叫住他,说:“马上就要端午了,虽然公公婆婆离得远,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不如这样,你亲手做几个粽子,公婆收到了一定高兴得睡觉都能笑醒。”
“不不不。”叶锦鸿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君子远庖厨,我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放过我吧。”
他这几日身心都饱受煎熬,曙光又没回来,他生怕自己的小兄弟真的只是一件摆设,以前都是他日夜盼着圆房,现在反倒害怕退缩了。
为什么呢?
因为只要一日不圆房,就一日见不了真章,他还能安慰自己兴许是弄错了,自己还是威风凛凛的。
要是上了床,万一他真的就只能动那么几下呢?
一想到这可怕的一幕,他就恨不能提前去死一死,所以,拖得越晚越好,等曙光回来了再说。
苏婉容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想法,只当他又想偷懒,便板着脸,训道:“你都十九岁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半文钱都赚不回来,都说养儿防老,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块叉烧呢!我真替公公婆婆感到痛心。”
叶锦鸿愣住了。
他本来就深深地愧疚,生怕自己不能传宗接代,愧对叶家的列祖列宗,被苏婉容这么一骂,顿时难堪极了。
苏婉容继续骂道:“只是让你做几个粽子聊表孝心,有这么难吗?卧冰求鲤的故事知道不?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婉容越骂越生气,扭头吩咐玉竹:“把糯米和粽叶都搬来,既然少爷不肯去厨房,你们就把东西全部拿过来,我看着他包!”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叶锦鸿一眼:“什么毛病,屁本事没有,思想包袱倒有一吨重。”
叶锦鸿满脸羞惭,被骂得说不出话。
很快,包粽子的各种材料都搬来了,就放在平时常用的饭桌上,苏婉容化身监工,先让玉竹包一个做演示,然后毫不客气地对叶锦鸿说:“总是吹嘘自己聪明能干,秀才老爷,你看仔细点,好好跟着学,学不会就休想出这个屋子!”
第41章
叶锦鸿委委屈屈地学包粽子,最初包得很不像样,浪费了十几张粽叶,在苏婉容严厉地鞭策之下,终于包得似模似样了。
他用了两日功夫,总算包够了一百个。
苏婉容只留下二十个,吩咐送到厨房煮出来给少爷吃,六十个打包,送去曾县给公公婆婆,剩下的二十个则放进给苏家的节礼里头,到时就说是姑爷亲手包的,想必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她给娘家准备的节礼,当然不止这二十个粽子,另外还有小桃和玉竹包的四十个粽子,形状比叶锦鸿包的要好出一大截,还有之前做好的几套衣裳,以及点心及肉食之类的东西。
礼物打点妥当,她就准备回娘家了。
本来不想带叶锦鸿去的,免得这人到了乡下又这里看不上,那里嫌弃,弄得彼此都不高兴。
可是,就这么把他留在城里她也不放心,毕竟他可是刚领了五两零花钱的人,保不准就要出去寻花问柳做坏事。
问过小桃,得知乡下这时候正是收麦的季节,苏婉容觉得这是个折磨叶锦鸿的好机会,于是吩咐下去:“替少爷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出发。”
叶锦鸿得知这一噩耗,满心抗拒,走来同苏婉容商量。
“你要去只管自己去,在娘家住上两日也是使得的,我正好在家里多读几页书,多写几篇大字。”
“可拉倒吧你。”他说的话,苏婉容一个字也不信,这人尽在书房混日子的,他会老老实实看书练字?
“你实说,打算等我走了好干什么坏事?”苏婉容问他,“是和你那两个狐朋狗友去喝花酒,还是去哪个小寡妇家里坐坐?”
“你想到哪儿去了,没有的事。”叶锦鸿神色坦然。他是真的没想过,现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治病。
等苏婉容回了娘家,他就可以带着平安四处打听良医,或者偏方也行。
苏婉容哼笑一声,冷冷道:“既然没有,就和我回娘家。你是女婿,抵得上半个儿子,公公婆婆离得远也就罢了,苏家那么近,又是过节,你好意思不露个面?”
叶锦鸿哑口无言,苏婉容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吩咐平安去准备马车。
次日,五月初三,一大早起身用过早饭,苏婉容就和叶锦鸿出门坐上马车,径往苏家而去。
苏满仓一共有六亩田地,其中三亩水田是种水稻的,两亩种小麦,另外一亩则种着蔬菜瓜果以及各种豆类。
他以为女儿会在初四或者初五才回来,因此今天他还和苏栋在地里忙着抢收最后一亩麦子。
这两亩地,收完麦子再把地翻一翻,接着就要种玉米,哪怕苏家父子俩都是壮劳力,也忙得不可开交。
马车停在苏家门口,只见院门紧闭,平安上前拍门,没人应,他透过大门的缝隙朝里张望片刻,然后回来禀报叶锦鸿:“少爷,没人在家。”
苏婉容下了马车,小桃立刻自告奋勇道:“一定是在地里干活,等我去找。”
虽然苏家父子俩从不要小桃下地干活,但家里的地在哪里,她是知道的。
此时乡下人都忙着收割播种,倒也没人有闲功夫来围观看热闹,叶锦鸿和苏婉容就站在大门口等着。
苏婉容突然开口了:“你既是半个儿子,你的岳父和大哥都在忙着,你好意思在一旁干看着?”
叶锦鸿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还要下地做农活?
“看我干什么,我从小就没做过田里的活儿。你看我哥哥长得多结实,一双胳膊伸出来就像一对铁钳似的,这都是长期做农活的功劳,锻练出来的。”
这话搔到了叶锦鸿的痒处,他正愁没地方锻练自己呢!
连日来,他躲在书房偷偷摸摸地练习俯卧撑,最好的成绩是一气不歇做六个,哪怕他没有和女人实战的经验,也知道这数字太少了。
请个武师父未免阵仗过大,到时爹娘又要询问啰嗦。再者,他以前就听说过,练武特别辛苦,那是真正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而且,他都这么大了,筋骨早已定型,哪里还练得起来,人家学武的都是从小开始学起的。
左思右想,练武不如吃药轻松。
既然已经来了岳父家,帮着做些农活也不错,既能练练自己的力气,还能搏一个孝顺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嗯,你说的对,等会儿我就跟着岳父一起下地。”叶锦鸿点点头。
平安惊得微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很快,苏家父子俩就跟着小桃一起回来了,苏满仓脸上带着笑,大步走近,局促地弹了弹衣裳上沾着的泥土灰尘,笑道:“快进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明后天才来呢。”
因为是下地干活,苏家父子俩都故意穿着破旧的烂衣裳,叶锦鸿微微皱眉,等打过招呼后,他落在后面悄悄同苏婉容说:“岳父和大哥怎么穿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来了两个叫花子呢!
苏婉容白了他一眼,低声道:“谁下地干活还穿丝绸锦缎?”
进了屋,苏满仓请女婿进屋先坐,然后和儿子一起去水井边洗脸洗手,小桃忙着倒茶,头一回来苏家的玉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想了想,便去帮小桃的忙。
用了两盆水才把自己洗干净,苏满仓看着还在洗脸的苏栋,说:“你赶紧换一身好点的衣裳,陪你妹夫坐着说说话,地里剩下的那点活儿,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栋不肯,道:“爹你去陪他,地里的活儿我来。”
父子俩正在争执的时候,苏婉容从正屋出来了,走过来笑嘻嘻问:“爹,剩下的活儿还多么?”
“多。”苏栋抢着回答,“还剩半亩麦子没割,上午割了的那些也还没往家运呢。”
苏婉容知道他们不会要自己去干农活,况且她也不会,因此也就不提了,只笑着说:“我帮你们找了一个好帮手,少爷刚才说了,难得来岳家一趟,一定要好好干活,尽尽孝心。”
苏家父子俩齐齐呆住,苏满仓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女婿能干什么活儿,别开玩笑了,他长得细皮嫩肉的,估计连一捆麦子都抱不动。”
因为苏婉容出去了,独坐无聊的叶锦鸿准备出来看看,刚一出屋子就听见这话,顿时大受打击。
哪个男人不盼着自己在别人的印象中是威猛英勇的呢?就连宫里去了势的太监也最怕旁人说他娘娘腔。
叶锦鸿又气又恼,大步走上前,大声对苏满仓说:“岳父,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地里的活儿能比读书还难?”
苏满仓犹豫了一会儿,劝道:“我知道读书人都聪明,但地里的活儿重呢,我怕你吃不了这份苦。”
“岳父,你别再说了,这个活儿我做定了。”叶锦鸿挺起胸膛,努力为自己正名,“我瘦归瘦,还是很有力气的。”
苏栋闷头轻声笑,苏婉容拼命忍住笑,劝她爹:“爹,就让少爷试一试吧,他一片孝心,你怎么能不领情呢?村里人要是见了,一定个个都来夸少爷孝顺,说你有个好女婿呢!哥,找一套你的衣裳出来给少爷换上,免得糟蹋了他的袍子。”
苏满仓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决定等下找最轻省的活儿给女婿。
苏栋也很舍得,把小桃以前做给他的那一身细棉衣服拿出来,他也只穿过一回而已。
叶锦鸿本来不想换衣裳,可是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确不像是能做活儿的,他倒不是心疼衣裳,而是觉得不方便。
忍住那股不舒服,换上苏栋拿来的衣裳,一穿上身才发现很不合适,不仅宽大,而且袖子和裤头都长出半个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