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要在火上见真功夫了。
烤肉时,最好一面一面地烤,不可以太心急,频繁翻面。上油也不用太早,因为肉一加热,会自动冒出油脂,只有等快好的时候,再涮一层油,撒上各种调料,然后就可以开吃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涮油的时候,多余的油会顺着肉片落进炭火里,发出“滋啦”的美妙声音,就像是开饭前的号角声。
想不到隔着一个时空,她再次听见了久违的号角声,顿时怔了怔,心中涌起无尽的对往昔的怀念之情。
“滋啦!”一声响,火钳灼热的顶端迅速烫坏了叶锦鸿腿上的绸裤,接着又和他的小腿肉紧紧相拥,难分难舍。
叶锦鸿正在做美梦呢。
梦里,他和苏婉容琴瑟和鸣,生下了好几个孩子,而且他还多了一位美貌的小妾,妻妾和睦,儿女活泼可爱,这样美好的人生,他都舍不得醒过来了。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强硬唤醒了他,叶锦鸿猛地睁开眼,身体快过脑子,一跃而起,接着才“嗷”的一嗓子惨叫起来。
多亏这几个月勤练俯卧撑,他在这一刻展现出无比灵活的身手,不仅一举甩掉了腿上的火钳,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了床。
当他站到地上,只知道自己小腿很痛,不得不金鸡独立,还不等他查看,陷进回忆的苏婉容也被惊醒了。
一回过神,苏婉容赶紧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回到原来的世界,新仇和旧恨堆积在一起,她咬咬牙,捡起落在地上的火钳,高举着朝叶锦鸿去了。
“老天爷啊!”叶锦鸿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可不比洗衣棒,她是想要炮烙自己啊!
生死攸关的时刻,叶锦鸿爆发出巨大的潜能,连腿上的伤痛都暂时屏蔽了,一心只想着逃命。
叶锦鸿个高腿长,三步两蹿就绕过苏婉容跑去了外间。
苏婉容强撑着虚弱酸痛的身体,在后面苦追,咬牙切齿地骂:“我今天非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昨晚还抵死缠绵,怎么一睁开眼世界就变了个样?叶锦鸿百思不得其解,但这并不影响他逃命的速度。
他已经来到了门口,一边慌慌张张地开门,一边回过头惊恐地看着苏婉容。
苏婉容红着眼睛,满脸悲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要替自己讨个公道的坚定表情。
叶锦鸿被她这副气势给吓坏了,不顾自己连衣裳都没有穿,赶紧夺门而逃。
苏婉容落后几步,等追出来时,叶锦鸿已经跑到院子门口了,她气得不得了,把手里的火钳当成沙包,远远地朝叶锦鸿扔了过去:“你有本事,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火钳就落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叶锦鸿就像被砸中了尾巴似的,猛地跳了起来,直奔叶夫人所在的正院而去……
这一天,满府下人们都看到了一副奇景。
叶家最金贵的独苗少爷,在大冬天里,赤|裸着上半身,下边只穿了一件里裤,一路惨叫着从小院冲到了正院。
下人们摸不着头脑,少爷怎么如此衣衫不整?他不怕冷么?难道是得了失心疯?
叶夫人乍一见儿子这样,吓得赶忙闭了闭眼。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睁开眼时,叶锦鸿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喊道:“娘……”
“哎哟!”叶夫人避开不去看他,嗔怪道,“怎么不穿衣裳就跑出来了?像个什么样子。桅子,快拿衣裳给少爷换上!”
叶锦鸿这时候才感觉到冷,刚想告苏婉容的状,一张嘴就连打好几个喷嚏,叶夫人赶紧把他往屏风后面推:“先穿衣裳,别冻出病了。”一面又吩咐丫头去熬姜汤,再请少奶奶过来一趟。
儿子这个样子,肯定是儿媳妇没伺候好,不问她问谁?
哆哆嗦嗦冻成一团的叶锦鸿换衣裳的时候,川穹来到小院,说夫人请少奶奶过去一趟。
苏婉容正在洗澡,听了丫头的话她就没好气。
她全身都疼着呢,刚才追了叶锦鸿几步,这会儿整个人虚得直打颤,只想赶紧洗了澡,然后回床上躺着。
她黑着脸,吩咐玉竹:“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能过去了。”
玉竹出去传话,川穹是个新来的,多余的字一个也不敢说,老老实实回去跟叶夫人学了一遍。
叶夫人叫桅子多拢两个火盆来,听见儿媳妇不舒服,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月事来了,就丢开不管,又催着川穹去厨房看看姜汤熬好没有。
叶锦鸿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受到了怎样的折磨,不仅裤子被烫出一个洞,腿肚子上有指头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已经焦黄了,还鼓起一个大泡。
他这一路狂奔,像失去了痛觉似的,这会儿知觉渐渐苏醒,立刻痛得叫起来。
外面等候的叶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什么,冲到屏风后面,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叶锦鸿已经换上了他爹的一件新棉袍子,把伤腿搭在椅子上,叶夫人眼尖,一进来就看见了,顿时就跟生剜了自己的肉似的,又哭又叫:“这是怎么弄的?快请大夫,快请大夫!老爷,您快来看看啊!”
叶庭光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就冷静地吩咐道:“扶他到外面坐着。”
挪到外间,坐下来后,叶庭光仔细察看了儿子的伤处,然后很肯定地说:“这是被烫坏的。”
叶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哭得如同孟姜女,闻言哭声一顿,赶紧吩咐丫头:“快把火盆挪远些,我常跟你们说,屋里有火盆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怎么就不听呢?”
叶庭光心疼得直叹气:“幸好只是烫着了腿,不曾伤到脸上,我那里有一盒上好的烫伤药,这就去拿来。”
叶夫人哭哭啼啼,紧挨着叶锦鸿坐下,抱起那条伤腿,搂进自己怀里,轻轻地往伤口上吹气,一面还问:“这样还疼不疼?”
自从七岁以后,叶锦鸿就再没享受过亲娘这般的抚慰,心里感动极了,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他微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疼了。”
叶夫人恨不能代他受罪,仔细看了两眼伤口:“这形状大小……瞧着倒像是被火钳给烫着了,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这是苏婉容故意的,还以为是儿子走路不小心,自己撞上去的。
“是苏婉容!”叶锦鸿满心的委屈无处诉,盼了多少次要告苏婉容的状,总算实现了一回。
“你呀!”叶夫人气得直骂他,“婉容身子不舒服,不能好好伺候你,你院里的丫头难道都是傻的么?拢了火盆也不知道把火钳收好,就这么大喇喇摆在外边,等着别人来撞呢?”
她越说越生气,扭过头吩咐桅子:“传我的话,少爷院里的丫头都去庭院里跪上一个时辰,每人再罚半年月钱!”
叶庭光拿着一盒药膏,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闻言便道:“罚这么轻有什么用!买她们回来就是伺候主子的,瞧瞧你儿子,叫她们伺候成什么样了,不重重惩罚,下回指不定还伤到哪里呢。干脆全都卖了,重新买好的进来。”
叶夫人正要应下,忽然想起下人的卖身契都握在苏婉容手里,只好道:“毕竟是伺候儿媳妇的,回头我跟她商量了再说。”
叶庭光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没再多说什么,叫人打水来洗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叶锦鸿抹药。
第83章
叶锦鸿老早就想告苏婉容的状了,趁着这次的炮烙之刑,正好请爹娘给自己做主,一举掀翻苏婉容,从此,他就能翻身做主人了。
梦想是很美好的,可惜行动力却不足,他不懂得告状的技巧,说话也不说完整,他只在叶夫人面前说了一句“是苏婉容”,少了“做的”两个字,导致叶夫人理解出现偏差,只当他是自己不小心,所以被火钳给烫着了。
甚至,叶夫人和叶老爷为此还恨上了那群丫头。
他正打算好好解释一下,非得让爹娘看清苏婉容凶悍的真面目不可,偏偏叶夫人又说了一句“婉容身子不舒服,不能好好伺候你,你院里的丫头难道都是傻的么?”
婉容身子不舒服……
一听见这句,叶锦鸿心里的火就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她为什么不舒服?还不是自己昨晚太疯狂了呗!
他回忆起苏婉容刚才追他的样子,明显是体力不足,每走一步身子都要晃一晃,要是换成以前,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好告状的了,不然,自己岂不成了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畜生?
叶锦鸿昨晚上才刚刚开荤,正贪恋苏婉容的身体,要是闹到爹娘跟前,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苏婉容又机灵,她昨晚吃了一次亏,往后想哄她喝酒想必很难了,难道自己下一次要使用迷药吗?
左思右想,他最后决定了,这个状不告也罢。他是个男人,胸襟一定要宽广,就再原谅苏婉容一回,只要她以后不再炮烙自己就好。
沉思间,丫头送来刚熬好的热腾腾的姜汤,叶夫人赶紧催着儿子连喝两碗。才把碗放下,大夫也进来了。
诊治过后,留下外伤药,大夫叮嘱道:“这些日子切忌不可以碰水,好生养着,如果有起热就赶紧派人来叫我。另外……”
叶庭光看他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便主动询问:“是不是会留疤?”
叶夫人心里一咯噔,眼泪又流出来了。
大夫点了点头,安慰他们:“烫得有些严重,将来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往好的方面想,这幸亏是在腿上呢,一般人看不见的,也不影响叶少爷下场考试。”
“你看看,你看看!”叶庭□□得不行,把一腔怒火都洒向叶夫人,“小院里的丫头该好好惩治了。”
叶老爷、叶夫人、大夫以及满屋子的下人都在心疼叶锦鸿,偏偏他自己没当成一回事。
虽然有点影响美观,但就像大夫所说的,他平时里面穿一条裤子,外面还要穿袍子,只要不脱衣裳,谁瞧得见?
自从进了爹娘这里,他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这会儿放松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在床上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叶庭光见儿子一脸傻呼呼的表情,似乎正在回味什么好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恰好小厮在门外禀报:“老爷,刚刚收到一封信。”
叶庭光立刻站起身,对大夫说:“请随我来。”
两人去了前院,大夫留下药方,叶庭光赶紧叫人去配来熬上,然后才有功夫问小厮:“信呢?”
……
叶夫人正在收拾隔壁的屋子。
把儿子送回小院养伤?还是算了吧,那院里的丫头没一个是机灵的,儿媳妇又不舒服,也没功夫管教下人,还是先让儿子在自己院子里养着。
她和叶老爷所住的正院很宽敞,大大小小的屋子有十几间,除了正屋,其他的都可以腾出来给儿子住。
叶夫人不放心他离自己太远,于是把正屋旁边的那一间收拾出来,又派桅子留下来专门照顾少爷。
叶锦鸿对这一安排感到十分满意。
他现在还不敢回去,起码在苏婉容没消气之前,他打定主意要寻求爹娘的庇护。他就不信了,苏婉容再凶,难道还敢冲到公婆的院子里打打杀杀?
床是叶夫人亲手铺的,扶叶锦鸿躺上床,又亲手喂他喝药,然后又催他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叶锦鸿表现得很听话,叶夫人又叮嘱了桅子几句,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少爷,这才放心地走了。
等她一走,叶锦鸿立刻睁开眼,郑重地咐吩桅子:“你一定要好好守着我,要是看到少奶奶来了,赶紧叫醒我,再飞跑去请我娘过来。”
桅子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叶夫人回到自己的屋里,累得叹了口气,然后打发小丫头去小院传话,就说少爷留在这边养伤,叫少奶奶不要担心。
邓嬷嬷端来一盆热水,拧了帕子要帮叶夫人擦脸:“夫人,擦擦脸吧?”
叶夫人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所以就顺着邓嬷嬷的意思,重新洗脸梳头。
叶庭光把信看了两遍,仍然有些稀里糊涂,于是拿进后院,先去隔壁瞧了儿子一回,见他已经睡着了,就走到正屋,把信交给夫人:“你先看看。”
叶夫人接过来,飞快地看完,然后想了想才笑道:“这么多年了,久不联系,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原来,叶夫人有一个远在外地的表嫂,近十多年没见过面了,猛地写信来,难怪叶夫人要想很久了。
信里说,她家中一个庶女,出门上香的时候,被贼人捉走了,虽说大半天后就解救了出来,到底于名声上有些妨碍,怕女儿想不开,所以特意送她来这边散散心,同时也希望叶夫人看在亲戚一场的情份上,帮忙说一门亲事。
叶夫人细细解释了一番,叶庭光一听是后院女人的事情,当即就丢到脑后,只道:“你看着办就行了。”顿了顿,又嘀咕起来,“也太急了些,连年都不过了。”
“谁说不是呢。”叶夫人轻声应道,然后打起精神,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好给表侄女住。
……
苏婉容一觉睡到下午才醒,连午饭都错过了。醒来后,身上的酸痛好了很多,就是肚子饿得厉害。
玉竹不用她吩咐,麻利地去厨房取来饭菜,苏婉容吃完饭,然后才问她:“那个人渣呢?”
吃饱喝足,睡了一觉也重新蓄起力气,可以收拾那个贱人了。
玉竹愣了愣,虽然听不太明白“人渣”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也知道少奶奶问的一定是少爷,于是她忙答道:“那会儿正院派人来传话,说少爷这几日就留在那边养伤,叫您好好休息,不用惦记少爷了。”
gu903();我惦记他?我想让他死!苏婉容控制不住自己,恨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