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断的绳子被扔到地上,小狼崽从椅子上跳下去,张着四爪飞在半空,落地就变成了孩童模样,没了金丹维持少年外形,他又变回了六岁大的原形,迈着嚣张的步伐逼近床上的长生草。
看清三春的相貌,小王子的脸上立马露出得意的笑来,张大嘴巴凑近三春白净的脖子,牙齿已经碰到了皮肤,唇齿间尽是长生草的香气。
炎葬半蹲着扒在床沿上。
这一口下去,她可能会死。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炎葬突然犹豫了,倒不是因为可怜这个小妖精,若是被父王知道他弄死了长生草,可就不是在这里关几天的问题了。
小王子还在犹豫的时候,床上的三春已经开始做梦了,呜噜呜噜说着梦话,一个潇洒的翻身,手刚好搭在炎葬的脖子上,炎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春一个翻身,拽着他的脖子给带到床上去了。
后背贴着墙,面前就是香气扑鼻的长生草,炎葬拼命地挣扎,踢被子还挠她的手。
小小的抓痕瞬间就恢复,三春完全没有时间感受疼痛,只是觉得梦里很吵闹,嘟囔了一句“别动”,身边躺着的炎葬立马就跟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躺成一座雕像,感受着来自空间主人的“不善”。
空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自行修炼出来,也可以被专修空间法术的人创造出来,里面的规则由中间所有者书写。
原本的空间多是用来困住并驯化仙兽妖兽,与简单用来装东西的乾坤袋也不相同,一般默认主人就是空间的神,空间中的生物无法违背空间主人的命令。毕竟没有人会傻到钻进别人的空间里去吧。
炎葬呲着牙,喉咙里不断地呜呜发声也没有办法说出一句整话来,毕竟不能动也包括了嘴皮子。
今夜,三春莫名睡得安稳。
梦里怀中抱着一只柔软的小兔子,像小白一样浑身都是白色的,抱起来毛茸茸的蹭在她的脸上。
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三春蹭蹭脸侧的柔软,恍若梦中,定睛一看,白兔子变成了小灰狼,一下子就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狼崽和地上被咬断了绳子,三春猜出个大概,从床上坐起来,质问道:“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三春叫他回答,炎葬的嘴终于能动弹了,活动活动,回道:“本王子做事情还用得着跟你说?你算老几。”
啊,这个让人火大的态度。三春捉起小狼崽放到面前,义正言辞道:“之前在达奚山遇到月神抢东西的时候我还帮过你,你眼下这么找我的麻烦,总要给我个理由吧!还是你想再这么一动不动下去?你知道,没有我你是出不了这个空间的吧。”
“哼!”炎葬继续嘴硬,作天作地也不能丢了自己身为王子的尊严。
这都不说,三春有些生气了,一遇到这个什么王子就没有好事,她定要弄明白他为什么总找她的麻烦。
“你给我,说、实、话。”
空间主人下令,炎葬也没有能力抵挡,黑色的小鼻子怂了一下,张开嘴巴,源源不断的流出真话来。
“本王子想吃长生草涨修为,就是要追着你啃。之前在达奚山那次,你一个连攻击力都没有的小妖精竟然帮我抢回了神武,你让我一个王子的脸面往哪里放。还有你昨天晚上竟敢抱着我睡觉,本王子手都僵了,看见你就生气。本王子一定要吃了你!”
真是小心眼的心思。狼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三春气鼓鼓,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了,我才不想浪费粮食给你吃呢。”
说罢,三春提着小狼崽走出木屋,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走到篱笆院外的入口处,嗖一下把小王子扔了出去。
外面传来咚的一声,看来他也是脸先着的地。
解气,真是神清气爽。
处理完小魔头,三春转头就要回屋做早饭,却听到背后的入口那边有陌生的声音传进来,三春靠近入口,伸着耳朵偷听。
“我已经查明了街头那件案子,跟你无关,今天一早就去禀报了父王,父王说让我亲自来把你放回府里。”少女的声音有些低沉,稚嫩的声线中透着成人的稳重。
“哼!”炎葬很不领情,化成人形盘腿坐在干草上碎碎念,“本来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一个个都不相信我,尤其是父王,可真是老糊涂。”
少女不耐烦道:“你走是不走?”
炎葬完全不理会对方在说什么,“华阳,你就是用这个态度来接我吗?”
被阴阳怪气地直呼其名,再好的脾气也会生气,华阳冷眼看着牢里关着的弟弟,平淡道:“炎葬,你被关进来完全与我无关,我来这里放你也只是帮父王跑腿而已,你要是不想走就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外头两个人你来我往,三春躲在空间里听了一点,这两个人口中都叫“父王”,又听那少女的声音明显许多,想必是姐弟关系了,一个在华阳,一个叫炎葬。
华阳……三春反应了好一会,响起了自己讲给沐凝的那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魔界的二公主,而她的名字,就叫华阳。
如果说魔界是群魔乱舞的混乱世间,那么华阳就是这群魔物中千年才出一个的理智型精英人才。在这个厨子不看菜谱看刀法、连真话鸡都会说谎的鬼地方,华阳的存在简直就是一枝独秀、鹤立鸡群,未来也将用她的光辉照耀整个魔界。
能在这里遇到华阳,真是中奖啦!
华阳看着黑暗中的空间入口,这里虽然暗无天日,但在她眼中一切都清晰可见,她甚至能够通过空间的入口约看到躲在里面的人影,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华阳出言问询:“躲在空间里的那位?为何与舍弟关在一起?”
机遇都送到门外了,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三春小跑着走出去,打算借此机会对华阳公主陈述冤情,顺路远离炎葬这个小魔头,最好能跟华阳走得近一点,毕竟她才是魔界的未来,名正言顺的正道之光。
三春走出空间,不忘捎带一盏灯笼,朦胧的暖光将牢房照亮,三春欲拒还迎,看着公主黑色的裙角,明黄色的腰带,瘦小的肩膀,而后是淡黄色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那种晨光熹微的淡黄色,虽然一身黑衣,但有这一双琥珀黄的眼睛点缀,也不负她的名字——华阳。
视线从眼睛放大到她的脸上,三春头顶冒出问号,这个脸有点熟悉啊,在哪里见过……飞来横盆!三春猛然间想起来前天在御膳房的悲痛遭遇,与朱有饼大战三百回合,要不是因为那个突然飞过来的铁盆,她早就逃跑了。
华阳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牢房里弥漫的长生草香味早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眼前这妖精不正是要送给父王吃的长生草嘛,人形看着挺让人亲近的,竟然能与炎葬呆在一起,也算有点耐性。
还没等华阳公主说什么,三春先在心里原谅了她,对于好人,她总是会格外宽容些,何况这是在恶魔堆里长起来的比金子还珍贵的好人。
“对了,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华阳仰头看着三春。
三春点点头,等待聆听,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能放她走就是好消息,明天就上桌则是坏消息,两手准备才不至于太过惊讶。
华阳看着三春道:“原本该由真话鸡一会来告诉你,不过我之前甩了你一盆子,就提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也算表达歉意。”
“嗯,您说吧。”三春微笑着,果然公主殿下就是跟某些小恶魔不一样。
“父王将关押你的期限延长了,说要到年节的晚宴上再吃你。现在魔界刚刚入夏,你还有六个多月的时间可过,一定要养好你的身体。”
三春不停点头,看着小华阳的眼神中尽是温柔又崇拜。你是聪明人,你是未来魔界女王,你说啥都对。
“我那日打你的地方还疼吗?”华阳的语气有些冷,但问得真情实意。
“不疼了,不疼了。”三春连连摆手,笑道:“公主手法真准,一下子就给我砸蒙了。”
“当时还以为你只是一颗会跑的仙草,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修炼成妖了,做出那种事实在失礼。都知道你是个妖,我的父王还要吃掉你,真是对不起。”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身为长生草,太受欢迎也是无法避免的命运啊。
看着长生草与姐姐互动频繁,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炎葬心底莫名吃味,这个长生草对他那么凶巴巴的,怎么面对华阳倒是一副乖巧忠犬的模样,没想到她一根草还有两幅面孔。
炎葬没好气道:“二姐,你打开门,我要出去了。”
三春面上礼貌微笑,心底已经欢呼雀跃,他走了!他终于走了!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魔头,终于要说再见了!
踩着湿冷的石砖,炎葬一步两步走到门口,仿佛在思考什么,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着三春对华阳说,“二姐,我要这个妖精做我的陪玩。”
三春:“啥?”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华阳看看三春又看看炎葬,冷漠的别过脸去,“你问父王去,我可没有这个权力。”
“好,二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咱们回见。”炎葬唤出碎魂捆住三春的左手,像牵宠物一样牵着她,打算直接进宫去问个结果出来。
噩耗来的太突然,三春草草收起了空间,与华阳暂时告别后,跟在炎葬后面进宫。
一路上,三春好像发现了什么好事——只要有炎葬在她前面,不管是狱卒、真话鸡,还是宫门的守卫,全都对她视而不见,就好像她是炎葬的一个贴身挂饰一样,无足轻重。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三春本想趁着行人多可以遮掩踪迹,脚底抹油一走了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又想到自己在魔界是人生地不熟,连魔界与其他五界的传送门在哪里都不知道,之前掉下来那个是单向的传送门,根本不能用。
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逃走,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左右她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摸索魔都的路线,找到最近的传送门,而后骗小魔头出来一趟,华丽丽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三春正准备计划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王宫大殿,一路上左观右望,十分好奇。
手上虽然拴着一根热爱导电的碎魂,三春却完全不觉得危险,毕竟她的自愈能力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跟在炎葬身后,两人一路上没有交流,多是炎葬自恋的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三春也不接他的话,全程装作没听见。
走上一条长廊,脚下踩着木板,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块果皮。没发现的三春一脚踩上去,唰一下就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后脑勺要亲吻大地,三春一声惊呼还没出口,身子却被抱住了。
不是扶,是抱。三春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双脚离地了,后腰和膝下多了一双手,身子靠着温热的胸膛,三春抬起头来,看见一张白皙美丽的侧脸。
这位帅气的仆人可真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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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晨间的阳光是温暖的,把走廊两边的花草也照得明亮些许。
“你没事吧?”男子关切地问询,让人如沐春风。
双手缩在胸前,三春抬头看着他,礼貌道谢,“谢谢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不客气。”男子轻笑一声,把三春放下,很关心似的伸手贴上她的额头,“姑娘的身体有些虚弱,是初到魔界吗。”
这男子身着黑衣,看着儒雅随和,一双狐狸眼微笑着落在三春身上,红色的瞳孔也透着温和的温度,三春看着他便觉得亲切。正巧炎葬也不往前走,黑着脸站在一边看着她,三春才不在意这小魔头想什么,十分乐意与“路过的仆人”搭话。
“我没什么事,只要好好吃饭就有力气了,倒是你,在这里跟我聊天没关系吗?不会耽误工作吧?”
男子笑道:“耽误不了,能与你这么美丽的姑娘说上话,在下荣幸之至。”
“我是第一次来魔界王宫,跟……他一起来的。”三春说着小心翼翼指了指炎葬的方向。那小魔头依旧黑着脸,看着十分生气,却难得的没有爆发起来。
男子看了一眼炎葬,并无过多反应,依旧专注在三春身上,眉眼如丝,伸手擎起她的手慢慢接近唇边,眼看他的唇就要吻到自己的手背,三春条件反射一般伸手挡住他的脸,推的远远的。
这青年看着挺喜人,怎么是个傻子呢?一上来就要啃她的手。
“大可不必。”三春笑两声退后,拉动手上的碎魂发出玲玲的碎响。
“说够了?”炎葬压抑怒气,沉着声音问话,奶声奶气。
四下没有其他人,三春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忙点头说“够了,走吧走吧。”再跟这儿呆一会,估计又要被这傻男人啃手了,没想到这魔界逮着一个人就想吃她,跟饿死鬼似的,分明有好酒好菜,吃什么草呢。
两人转身离开,朝着魔王的书房过去。
碎魂不像普通的锁链,撞击时只有些许细微的声响,炎葬不抓它,它就自己挽在他的手腕上,尽职尽责。三春跟在炎葬后头,没有交流,却感觉小魔头好像在生什么大气。
近侍进去通报一声,炎葬拉着三春进门,走过屏风,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两侧高大的书架,案上整齐摆着的奏折,安静的书房没有窗户透光,只点着几盏灯,看着精巧别致,也是木机制作的,可以随意控制开关。
看见坐在案后的魔王的尊容,三春愣了好一会,在心底感叹——好精神一大爷。两撮上卷的小胡子留得也很别致,还有一头不长不短的卷毛,像黑色的绵羊一样。
“让华阳去放你出监狱,你不回府去,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还带着一个姑娘?”
赤蠡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定睛一看觉得此人陌生,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登时就记起了这是那日害病的长生草,又道:“她不是需要养病吗,你带她来做什么?”
“父王,儿臣想要收了这个小妖做近侍。”
“近侍?你不是有两个近侍了?那两只乌鸦还不够你祸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