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转头,原是张单在院子里,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这才想着来姐姐这里看看。
他一来,张妤立刻踱步走了过去,陆谏眼神就抑郁了些。
“阿单,你还好吧,没受伤吧?”张妤走到张单面前,就急忙拉着他左右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十分慌张。
万幸的是,张单还好好的。
张单被自家姐姐脸上的慌张吓到了,说了半晌自己真没事。
“不过姐姐,小山说围住我们府的吩咐,是宫里大大皇子下的,真的吗?”
他许是也知道了这事,所以满脸的惊诧,连旁边黑着脸的陆世子,都未去注意。
这些事,张妤也是刚知道,且也与他一样不清楚,但她不想吓他,只安慰道:“没事,现今爹和长公主还在皇宫,不会出什么事的,那你放心,今日回去好好睡一觉,切莫多想什么。”
陆谏觉得这话听的耳熟。
然而今夜,注定谁都不是个好眠的日子。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个长脸太监,领着侍卫,敲开了张妤的院子,说是要带张妤进宫。
好说歹说,才让她带了采禾。
再之后,匆匆忙忙的,连给张妤准备收拾衣物的时辰都不给,就要拉着她走。
她被带着走,只来得及在长公主府外头,见到了疾步匆匆而来的陆谏。
长脸的太监这会见着陆谏,比在太液湖的时候嚣张多了:“我说陆世子,杂家这是照殿下的吩咐带人,您可别拦杂家的路,不然的话,小心杂家不客气。”
他面色阴沉,这次,不想昨日里那般淡定。
听见长脸太监的话,更是冷的厉害,而后撇了一眼他身边的张妤,下一刻就要冲过来。
但还好,被言清拦住了。
言清跪在他面前,似是说了好一番话,这才止住了他冲过来的步子。
“长荣!”陆谏阴沉沉的望着那长脸太监,看的长脸太监都不敢与他对视。
而后意识到陆谏现今也只是自家殿下的笼中鸟,这才挺了挺胸:“世子不必叫的这般响,杂家听的见。”
说着就让人带着张妤上马车。
于是最后,陆谏只冷冷的看了长脸太监一眼,道:“你家殿下,真是好样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长脸太监极为不在意,“世子现今有没有命活都不一定,我看就别嘴硬了。”
说完哼了声,吩咐着马车走了。
张妤挑开帘子看陆谏的时候,他还站着。
只看见他薄唇轻启。
因为离着远,张妤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随后马车转角离开的时候,张妤才想明白,他说的,是等他。
在马车里,张妤心情忐忑。
实在是这几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马车路过街景,还能瞧见各处混乱的迹象,显然昨晚闹的并不小。
马车一路行至皇宫午门前,停下。
张妤轻微的撩开了一角窗帘,从不大的视野里望下去。
她看到,押她来的那个领头的,冲着门前的几个侍卫举了举牌子,正说着什么话。
眼神再撇远些,张妤看到正午门边上,那绯红色的宽大厚重的门扉,一层层冲刷下来的血水,滑到那几个洗门的下人脚边,染红了大理石方砖,张妤心跳的快,急忙放下了窗帘。
到了这会,她才恍然觉得,原来刘继真的造反了。
可是,他为什么造反呢?
这个问题,直到张妤进入大殿,见到那坐在正殿上等着自己的人时,也并未想通。
刘继此刻不若平常,那张面色苍白的脸,此刻神情桀骜,像是带着一种吐气扬眉后的得意盎然。“坐吧。”他抬了抬手,姿态间,不若以前那病恹恹的样子,语气十分霸道。
张妤没说话,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安静的坐了下去。
“想必你此刻,定是在惊奇本殿为什么让你进宫吧?”张妤抬了眼看了眼他,眼底正是困惑。
刘继笑了笑:“不过呢,这事你不需要知道。”
他给顺手给张妤倒了杯茶,脸上虽笑着,张妤却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皇宫里就行了,本殿自不会要你性命的,毕竟,你可有大用处。”
张妤对于他说的大用处不明白,盯着他倒好的茶,磨蹭了半天才捧起来,轻轻沾了点水:“那可否敢问殿下,我何时能回去?”
刘继苍白的脸上,嘬着一抹笑,神情诡异:“回去?看本殿心情吧。”
照这话的意思,张妤觉得自己这一时半刻,还真不一定能回去了。
没说两句,刘继便招了招手,让外头的长荣进来:“长荣,人带下去吧,就安排在福兴殿。”
离开前,张妤还是没忍住,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敢问殿下,蒋郡主在何处?”
刘继无所谓道:“皇后嘛,自是该在她该在的地方。”
这话说的十分露骨,看来谋反这事八成已经定下。
说完,边上长荣已经催着自己走了。
这会的刘继已经与从前见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眉目间竟是嚣张与得意,张妤看他并不想说,知道自己这会不好得罪他,只得闭了嘴,跟着长荣出殿。
出殿时,倒是正巧碰见了走过来的蒋将军。
他身着盔甲,面色冷肃,从张妤身边目不斜视而过,一步跨进殿内。
随后,张妤只听见里头刘继十分欢喜的声音:“蒋将军来了呀……”
再之后,她被带着就听不见了,回头,只看见蒋威虎领来的那一队伍人,全都面色冷肃的站在外头,寒冰铁甲的盔甲外头,迎风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第71章
福兴殿距离不远,因为长荣领着她,一会便到了。
这殿宇中规中矩的,刚走进,从中就走出两个侍女来。
长荣对着那两个侍女吩咐了几句好好照顾她的话,就要走了:“张姑娘这几日,就好好的在皇宫里歇息歇息,平日里无事,也别随意走动了,毕竟这会宫里还乱着,小心刀剑无眼,伤着了姑娘,和姑娘您的丫鬟。”
张妤听着他的话,不痛不痒的默不吭声。
长荣而后挥了挥手,跟在他后头的那一大帮侍卫,就一下子散开,围在了殿宇外头。
长荣离开后,张妤领着采禾进了殿。
殿内环境也还好,只她坐下后,那两个侍女也跟着紧随身后,瞥眼看过去,全都低了头。
如此看来,自己这是被软禁了。
其间,张妤装作若有似无的打听,但这两个侍女,全都一问三不知。
于是最后,张妤只得放弃。
只是不知,长公主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还有,刘继到底押着自己在皇宫什么意思。
随后的第二日,刘继没有召见她,张妤也未听见外头有什么消息传进来。
第三日,刘继照样未见她,但是看守她殿外的侍卫,似乎又增加了一匹,把她这包裹的固若金汤。
倒是到了第四日,突然外头进来个太监。
那太监她应当从未在宫里见过,他下巴上点了颗黑痣,但奇怪的是,张妤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张姑娘,奉皇后懿旨,姑娘跟杂家走吧。”
太监面上笑嘻嘻的,只神情有些桀骜,显得有些不耐烦。
张妤愣了一下,才想起此皇后非彼皇后。
想必是原先见的那个皇后,只是奇怪她怎突然要见自己了。
但张妤现在寄人篱下,想必就算是拒绝的选择也没有。
后头采禾也想跟着她一道,但被那太监拦下了:“这丫鬟就免了吧。”
最后,采禾只得留了下来,张妤一个人跟着那太监前去。
福兴宫离着皇后的殿有一段距离,这其中,张妤又看了一眼那太监,有意问道:“公公瞧着面熟,可是在哪见过我?”
她看的仔细,虽那太监反应及时,但仍旧看见了那太监一闪而逝的诧异:“张姑娘说笑了,杂家在这宫里十几年,前些年都在外殿当差,姑娘这般身份的,怎么可能见过杂家。”
若是这太监真是在外殿,干的想必也是些劳苦的低贱差事,张妤倒却不会见过他,但实在是她总觉得莫名熟悉。
“公公可曾来过张府?”张妤问道。
太监笑道:“张姑娘,您就莫打趣杂家了,杂家这身份,怎么可能去得了张府呢。”
“哦。”张妤应声后,又突然道,“长公主现今,可回府了?”
太监反应也快:“姑娘也莫诓我,这事杂家真的不知。瞧着咱们也快到了,若是姑娘真不放心,还是进去问问皇后娘娘吧。”
这会,正是到了上次张妤来的地方。
这皇后的殿宇倒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冷清,等张妤进去,里头只有正襟危坐的皇后,正让个丫鬟,
给自己扇风。
不如第一次见面时,她手持佛珠的样子,这会的皇后,雍容华贵,眉目间,比上次见着明朗多了。
见着进来的张妤,微抬了太下颚,轻声哼了哼,这一番变化,倒让张妤十分感慨。
“怎么,见着这般的本宫,很吃惊?”
皇后似是十分满意她的吃惊,甚至有些得意。
张妤未遮掩:“是有些吃惊。”
“哼,这般多年,要不是你那个继母,本宫用得着装的那般辛苦。”她一想起此事,就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当年,本宫出了岔子,还轮得到她嚣张这般多年,不过天道好轮回,她以为,她还能得意多久。”
听来,长公主他们确实无事。
“算了,与你说这些干什么。”皇后说到一半,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随后,她静静的喝着茶,又未再理会站着的张妤。
张妤对她突然的漠视奇怪,但瞧她样子,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皇后等的人在半刻钟后来了。
刘继进来的时候,面色不好,他先看了一眼并未出事的张妤,才对着上头的皇后道:“母后,张姑娘是我请来的,母后就这般一声不吭的将人请过来,怕是不妥吧?”
“怎么是一声不吭,本宫这不是让人去通知你了嘛,”皇后看了一眼刘继,道,“只是现今的大
皇子好大的架子呀,本宫三番四次的请你,都被拒了,这不是没法子,才辛苦了张姑娘嘛。看来,着法子倒是不错,殿下这不火急火燎的就赶来了。”
皇后抿了口茶,话说的阴阳怪气,倒是里头怨气不少,看来这几日,她与刘继的矛盾也不少。
刘继皱了皱眉:“母后,这几日我也解释过了,实在是政务繁忙,儿臣脱不开身,这才拒了母后的请。”
“哼,话倒是说的好听。”皇后冷眼狠狠的瞪了眼下头的刘继,“不过有件事,母后还是想提醒殿下一下,殿下要记得,当年到底是谁,跪在地上低三下四的求着本宫,就跟那外头的乞儿似的,求着本宫赏口饭。”
“娘娘!”刘继握紧着手,额头的青筋绷的很,“娘娘甚言。”
皇后自认自己掐住了他的软肋,趾高气昂。
刘继努力平息了胸口的那股气,最后对着外头喊道:“长荣,你先将张姑娘给送回去。”
外头长荣应了一声,进来领着张妤要离开。
张妤其实挺好奇他们待会要说些什么的,但无奈,只得由长荣领着回去。
离开前,刘继盯着上头的皇后吩咐:“告诉那些个废物一样的侍卫,往后除了我,谁都不能领张姑娘出来,记住了?”
长荣满口说记住了,后头大殿的门关了起来。
皇后瞅了,又笑道:“怎么,亏心事干多了,这会连门都不敢开了?”
刘继不耐烦道:“母后,您若有事的话快说,本殿事务繁忙,怕是不能多叨唠您。”
“哼。”
皇后其实也不耐见他,但到底现今他谋反成功,自己也不得不耐下脾气来,“我要见皇上。”
刘继一口拒绝:“不行。”
皇后气的登时站了起来:“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将他囚禁起来了,我就去见见他,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母后还是换一个吧。”刘继这会态势十分强硬。
“好啊你,现今胆子肥了是吧,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天王老子了?!你可别忘了,你那骨子里流的,都是什么低贱的血,贱人!竟也敢真当自己是什么皇室贵胄!你问问,你配吧!”
皇后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她两步下来,挪着刘继周遭面色扭曲的咒骂,甚至拉扯着刘继的衣领破口大骂:“真是脏的要死!”
刘继虽然对这些话已经听的不厌烦,但他现今到底与从前不同了,毕竟,也无需忍耐了,他一把推开了皇后拉着他领子的手,嘲讽的笑了笑:“既是嫌脏,母后碰什么。”
“我是谁哪个会在乎,又有谁会知道,他们只会知道,皇位上坐着的人,是我刘继。”
他的眼底,有着诡异的疯狂,也有些傲视一切的欲望。
“奉劝母后还是安安分分些好,不然的话,都对不起这么些年的吃斋念佛。”
一想到这个,皇后心口像是被把刀子插中。
若不是多年前的那场刺杀自己不小心留了痕迹,也不会这么多年,被刘曼掌持证据,以至于受她抑制,看她权势越来越大,而自己只能守在那方寸大的佛像前,一遍又一遍的咒怨她。
第72章
“若是母后无旁的事,那么儿臣就先退下了。”
说着,刘继转身便想走了。
但皇后好不容易让他过来了,哪能这般轻易的就放他走:“慢着。既然皇上你不让我见,那于贵妃你总可以交给本宫吧?”
皇后一说起“于贵妃”三个字,有些咬牙切齿。
她可没忘记,这些年,那于贵妃是如何爬在自己头上,趾高气昂的。
现今风水轮流转,她必是要好好还回去。
刘继皱了皱眉,那边皇后见此,装作不经意道:“总不至于,连个于贵妃殿下都要这般推三阻四
吧?就算不为了其他,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我瞧殿下将于贵妃交给我也是对己有利的。”
话里头,暗含威胁,刘继自是听出来了。
静默一番,刘继道:“母后若是想要人,待会就让长荣将人给你送来。”
随后抬步跨过高高的台阶,出去了。
出了皇后殿宇,原本刘继是要去正殿的,但心思一转,最后吩咐去了福兴宫。
张妤这会早已被送了回来,见她平安回来,采禾才松了口气。
张妤倒是有些失望,这一趟,她原本还指望能知道些什么,不成想,就这般被打发了,就是不知道皇后和大皇子间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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