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正想回话,刘继又吩咐道:“让陆世子跪到满朝文武上朝后。”
“毕竟现在死了,也麻烦。”
被陆谏那般看着的张妤,最后被刘继派来的侍卫送回去后,一整晚未眠。
自回来后,她就恍恍惚惚的坐在房中,直到早间,听闻陆谏被送回府的消息,才莫名的觉得松口气。
她有些心焦,但奈何昨日里回来后,外头侍卫看守的更为严了,她别说出不去,便是外头一点消息都听不见。
不过就在中午,张妤没胃口用饭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许是张妤被看的紧,于是送食进来的侍女,偷偷塞进采禾怀里。
而张妤让采禾支开那两个眼线时,在屋里翻出了那封信。
是蒋沉欢的字迹。
只写着短短几字,应是在匆忙的状况下写下的。
虽陆世子病危,高烧不退,但姐姐切莫心急,我自会想办法的。
张妤瞧完,心一瞬间收紧了。
她攥紧了手里头的信纸,但奈何毫无办法。
就这般,竟也等来了刘继的登基大典。
而张妤,在这次大典上,终于见着了蒋沉欢。
她的面色不好,见着她时,似是想冲过来,但被身边围着的那三四个侍女攥住,最后只压在了台阶上的宽大的宝座上。
张妤也被带着进去了,和上次一样,她被领着到了龙椅边上,跟几个侍女站在一块。
因为办的急,这场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只是刘继仍旧在大殿上发了火气,因为,陆谏没来。
“不是说了,人一定给我带过来!”刘继有些气怒,冲着长荣发着火气。
长荣跪在地上,浑身发着抖:“殿下恕罪,实是陆世子上次在雨中淋了后,就病倒了,这会人还昏着呢,跟着去的太医说了,不让动,奴才这才不敢做的。”
寝殿内,刘继发着火气,旁边原本给他换衣的几个侍女,此刻也跟着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去,安排几个侍卫去,就算是抬也给我抬着来,”刘继怒道,“听到没有!”
长荣赶忙点了点头,抖着身子连爬带滚的出去了,擦肩而过的,是进来的蒋威虎和大殿事宜的司仪。
“殿下,大殿的事宜已安排妥当。”蒋威虎拱着手道。
“通知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吧。”刘继面上,还有着之前的火气。
边上的司仪官倒是有些焦急:“殿下,这良辰原本早已定好,这要是再过一个时辰,可就错过时辰了。”
刘继瞪他:“怎么?本殿说的话不管用!”
司仪官害怕的跪了下去:“不是,只是登基大典不同儿戏,若是真错过了良辰,恐为诟病。”
刘继还要发火,边上的蒋威虎拦住了他:“殿下,司仪说的也不错,这登基大典不可儿戏,陆世子现今昏迷,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等殿下登上皇位,还怕治不了一个陆世子?”
刘继沉默了下来,后头吐了口气,对着跪着的几个侍女,重新伸开了手:“继续吧。”
跪着的司仪摸了一把汗,有些感激的看了眼蒋威虎,但他面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辅国将军该有的狷狂。
前殿内,刘继进去的时候,殿内的百官都跪了下去。
唯有长公主神情难看,独自站着,若是视线能杀人,怕是刘继都不知道死几次了。
刘继顶着缀满珠玉的冕冠,身着正统的皇装,在这一刻,他觉得一切的隐忍,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他一步步的,慢慢的走上了龙椅,在瞧见蒋沉欢时候,冷哼了哼。
沉欢也没怎么正眼看他,眼神不屑,瞧来俩人间,应是发生了什么不愉悦的事。
倒是在转眼见到张妤时,刘继甚至难得的笑了笑,这笑才像是真正的他。
随后他转身,瞧着殿下跪着的那些文武百官,瞧着大殿八开的前殿大广场。
外头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明媚的,像是要将他这二十七年的怨气,统统消散在此刻,只余往后
的钟鼓馔玉。
长荣在边上,三呼声:“……大皇子登基,跪三拜!”
此刻百官再次跪了下去,他们跪在殿下,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期间,张妤瞧了瞧另一头的蒋沉欢,她那会也朝她看了看,只不过眼底带着几分悲戚。
张妤心底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只觉得这一切难道都要止于此了吗?
待刘继登基后,不说陆谏,便是她自己,怕是也不知会走到何地步。
她忽而有些迷茫,她好不容易将张单救出了,然而这世看来,似乎也并未比上世好上许多。
刘继抬了抬手,高昂着下颚,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这壮厉的声音,响在殿内,就像是一声声的回声。
听的刘继胸中,更觉胸腔涌动。
这边张妤正怅然若失着,那边刘继就站了起来,指着一脸难看的刘曼,颁下了登基后的第一个圣旨:“……长公主刘曼,嚣张跋扈,祸乱朝堂,特免其长公主之位……”
但他圣旨还没宣完,外头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殿下……殿下……不好了,皇上领着禁卫军围住了大殿!”
正登基的皇上在这呢,还哪来的皇上?!
一下子,殿内跟炸了锅似的,跪着的百官此刻全都站了起来,簇拥着往外头去。
第76章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殿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乌压压的来了一大批的人,全都金装铁甲,红缨□□,密密麻麻们的,将此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最前头,廖指挥使的声音传了过来:“传皇上口谕,今大皇子谋逆造反,又假传圣旨,携诏登基,于此特命臣等前来,捉拿逆贼刘继!”
此话一完,众人面色大变,全都朝着跪了下去,大声呼喊着:“臣等冤枉啊皇上!”
“臣等当真全然不知大皇子是假传圣旨呀!”
“皇上饶命啊皇上!”
……
廖指挥听着喊声,面色面色冷肃:“当然皇上也知晓各位大人定是受其大皇子蒙蔽,也特意吩咐末将,如若有当场主动降者,将不按罪处斩。但有其同流合污者,拒不认罪者,皆按满门抄斩论罪!”
这下子,人群慌了。
其中以长公主刘曼最为惊喜,她像是这会才真的确认,廖指挥使真是皇上的人:“是皇兄来了?!原来真是皇兄?!”
她面上那副惊喜之色,可以说都盖不住了。
张妤和蒋沉欢吃惊的对视了一下,想来俩人都没料到,这事竟然还有转机。
刘曼说着就要动身子出去,被刘继一把喊住:“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看住了!”
这一下,殿内的侍卫立刻上前跟着拿住了刘曼。
但只拿捏住了刘曼还不够,殿内还是响起百官嘈杂的声音,若不是顾忌着殿内的刘继,怕是他们早就冲过去了。
刘继冷眼瞧着他们这幅惶恐的样子,紧了紧手。
他刚觉得一切尽在手中,果然上天就没这么让他好运的时候。
刘继猛然站了起来,绷紧着青经对着那些个吵闹的官员道:“闭嘴!”
在场的人统统闭了嘴。
便是边上的张妤和蒋沉欢,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刘继没有看任何人,他几步就下了台阶,穿过纷纷避开的人,走到了人群最外头,望着乌压压的铁甲,对着马座上的廖指挥道:“爱卿说什么呢,朕还在这站着呢,这又是哪来的什么口谕!”
廖指挥使冷肃着脸,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正色道:“谋逆之贼,口出狂言还不快速速就擒!”
刘继听着,哈哈大笑。
他觉得,这廖指挥使是哪来的自信呢,竟觉得自己会害怕他这区区的兵马。
然而,后头长荣慌乱的跑过来,他心头一跳,才觉得不安。
“皇上,蒋将军……不见了!”长荣一把跪在刘继边上,长脸上的双眼里,满是恐慌,全没有之前那点得意。
“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这种紧要的关头,怎么可以不见了!
刘继转身,瞪大眼的看着跪着的长荣。
他挥开人群,四处寻觅,临近的官员们,纷纷害怕的避开他。
刘继当然没在这里头找着人,他后边才想起,方才来的时候,蒋威虎似乎并未与他一同进殿,这会想想,当真是大意了!
这会,刘继想起的,是他之前拉拢蒋威虎的事。
那时候嘉帝有意削弱蒋威虎,已经在朝上三番四次下了他脸面,还暗中翘了他几个部下。
那会他以为自己机会难得,于是趁机想收蒋威虎为已用,虽前边因着长公主,出了点小阻碍,但到底蒋威虎最后被自己归顺了,但现在想想,他拉拢蒋威虎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顺利到一点意外都未有发生。
那会他也隐隐觉得某些不对劲,于是提出娶了蒋沉欢,想着将他独女捏在手里,到底有了几分心安。
现在看来,自己太过于求急,说不定,有些东西没有看清。
刘继攥紧了手,他觉得,自己似乎像是一只跳梁小丑,怕是在旁人眼底,愚蠢可笑至极吧。
刘继气的浑身发抖,转身就望见了站在身后被侍女困住的蒋沉欢与张妤。
他一把拉过蒋沉欢,从旁侍卫夺过剑,抵在蒋沉欢的脖颈处:“让蒋威虎给我出来!”
他双眼赤红,面色青白交错,一副盛怒之态,情绪瞧着十分不稳定,边上的众人都离他远。
便是长荣,都扣着张妤离他远远的。
“若是他不出来,我就当场杀了蒋沉欢!”
张妤有些心焦,但刚动身子,扣着她的长荣就紧了紧她的肩:“张姑娘还是安分的呆着吧,小心刀剑无眼。”
她动了动身子,但太监虽然是太监,力气还是在,张妤冲不上前去,这会也没空理长荣,只得紧张的跟着一起瞅刘继,期望他可别发疯。
倒是蒋沉欢,中途看了眼她,似是示意她安心。
她面色比张妤冷静,瞧着倒还算好。
“让蒋威虎给我出来!”
刘继紧紧捏着剑。
他浑身都在发抖,那是气愤到极致,而迸发出的愤怒。
片刻后,在刘继第三次问声的时候,对面的侍卫散开一条过道,一中年男子骑着大马走上前来。
他对着刘继那能喷火的眼神,同样冷肃着脸道:“大皇子,谋逆乃诛九族的重罪,皇上念其您乃皇嗣,特下令,只要您束手就擒,就可从轻发落,大皇子,认罪吧。”
刘继听着,比方才笑的还癫狂。
他哈哈大笑,手中抵在蒋沉欢脖颈的剑都快拿不稳了:“哈哈,让朕束手就擒,哈哈蒋威虎,你在说什么笑话呢……”
他笑完面色又突然平静下来,手上的经脉凸起,这会他早已不想再问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大概真的输了:“朕,早就走不了回头路了。听着,要是今日,你不放我离开,我不光杀了你女儿蒋沉欢,便是殿内众人,都休想活命!”
话落,殿内的侍卫刀剑拉出剑鞘,随后抵在了殿内众人的脖前。
这下子,众人不是慌张了,完全是恐惧。
刘继没有理会那些争吵,他眼睛紧紧盯着最外头的蒋威虎,随后,刀剑往里收了收,抵在蒋沉话脖颈的刀见了红,一瞬间,张妤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转眼也跟着看蒋威虎。
蒋威虎一直没说话。
气氛有些沉闷,安静。
蒋沉欢却在这时开口了:“父亲!女儿身为父亲的女儿,怎是那般贪生怕死之辈,岂能因着被逆贼劫持,而让逆贼逃离!女儿特请父亲莫要顾忌女儿,将逆贼拿下!”
蒋沉欢说的忠义,殿内人倒不是这般觉得,刘曼首先否决:“蒋将军,本宫看,这事要不还是先与皇兄商议下,刘继毕竟是皇兄的独子,若是束手就擒的话,想必也能免其死罪吧。”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曼这句话没说完,她此刻想的,只是想先稳下刘继。
她可不想,让脖颈上这把剑,割了自己的脑袋。
殿内众臣纷纷附和。
“是啊,蒋将军,还是先与皇上商议商议吧,大皇子毕竟是皇上独子,还请从轻处置。”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子虽然做错了事,但到底是未来储君,还请皇上饶其性命。”
“……”
蒋威虎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眼神在扫过蒋沉欢时,明显的顿了顿,紧了紧唇。
下一刻,廖指挥使牵着缰绳,上前几步在他身边道:“蒋将军,还请切莫忘了皇上的吩咐。”
蒋威虎像是这才回了神,那边,廖指挥使已冲着对面众人开口:“皇上口谕,倾其所有,捉拿大皇子,如有威逼利诱,一律诛杀待尽。”
此话落,就是说他们都要被放弃了。
廖指挥使抬了手,后头满排的弓箭手上前,拉弓。
“各位大人放心,待你们死后,皇上自会为你们加官进爵,封棺受溢。”
张妤这会也十分紧张的,她攥着一把手,都是汗。
她倒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此刻,她周围,满是哭怨之声,怕是谁都不想死。
张妤这会脑子乱,想的也多。
她想到了张单,见着廖指挥使还好好的,她还有些安心。
张单这几日定是被困在府里,但只要廖指挥使还在,因着往日的情分,想必也不会有人太为难张单,他应当会好好的。
说着,她又看了看张鸣成,他此刻身子抖的厉害,在侍卫的刀剑下,跟着那几个百官站在最前头喊冤。
还有刘曼,声嘶力竭,怕是这会也没想到,本以为柳暗花明,没想到又是一场空欢喜。
还有蒋沉欢,她这会神情悲戚,面色有些发白,想来也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这般冷情。
张妤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去,虽然极力压制,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陆谏。
她想起蒋沉欢信里说他病重,她原本还想着,待今日趁着刘继欢喜的时候去问一问蒋沉欢,但现今看来,似乎她走的倒比他要早了。
张妤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有片刻的怅然罢了。
对面乌压压的弓箭手无情的拉开了大弓,大开的弓下一刻像是就要射.出来。
张妤看着,面色倒比刚才平静,也许是意料到待会会发生什么,不若那般恐慌,也或许是死过一次,倒显得平静。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gu903();张妤说不上来这遗憾到底是什么,但确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告诉自己,遗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