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节(1 / 2)

这次轮到温鸿轩沉默。

过了会儿,就听到茶壶倒水的声音,温鸿轩好似平静了许多:“无论进退,大长老都要即刻启程,赶赴前线,稳定军心。十万大军每日耗费数千石粮食,粮仓捉襟见肘,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动百姓的救命粮了。”

所谓的救命粮就是储存着应对灾祸的储粮。

不等对方回答,温鸿轩又接下去道:“王爷若有二长老的消息,也请他即刻回京。天地虽大,叶落归家。人家虽好,认祖归宗。”

另外那人冷笑一声,温鸿轩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说:“今天下午,大长老的儿子保了一行人进城,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回答不尽不实,战辅司怀疑是北周细作。王爷若见到大长老,还请代为提醒,莫要引狼入室,重蹈覆辙。”

那位王爷嘲讽道:“一时周朝勇士,一时北周细作,一介武夫,厚颜送一句诗与温大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温鸿轩顿时激动起来:“王爷忘了云中王之死吗?!他是

你的手足兄弟!”

一直冷嘲热讽的王爷也激动道:“王昱也是本王的手足兄弟!你联合蒙兀的十万大军想要踏足之地是北周,十

万大军兵刃所向之人也是北周子民,本王宁为败寇,不做敌犬!”

砰!

茶壶落地,碎片四溅。

温鸿轩一步越过地上的碎片,冲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王爷九死一生,难道不恨?”

“我本该十死无生。”

回答平静且坚定,似乎对生命已经失去了追求。

温鸿轩瞳孔微缩,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脚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刚好踩在碎瓷片上,脚下异物感让他回过神来,以极低的声音道:“我何尝不希望醒来的是……王爷呢。”

尽管他面前有一位王爷,话中未尽的叹息却让人觉得另有所指。

夜,已经过了最黑的时段,然而黎明,还很远。

温鸿轩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民宅,就如他们悄无声息的来,但这座民宅的戒备并未解除。裴元瑾从屋顶上下来,在黑狗闹出动静前,直接将它击晕了过去。

温鸿轩走的时候居然没有关门,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没关,倒也方便了裴元瑾进出。

他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头发枯黄的人瘫坐在一张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毯子一角垂落在地,离瓷片极近。

经过刚才的偷听,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叫喊,而是抬起手,示意他快走。

裴元瑾看看他,不进反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陇南王?”

语音落下的瞬间,十几支铁箭便破风而来,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几乎让人避无可避,但裴元瑾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朝着原定的方向,一步一步朝前走。

只是当箭矢接近他后背时,仿佛遭遇了无形的旋涡,原本分袭而来的箭矢竟然扭成一束,然后垂直向下,插入地面。

陇南王目光从插在地上的箭矢慢慢往上移,落到裴元瑾脸上,看似淡定,但抓着扶手的拳头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裴元瑾离他三尺远的位置停下,扬眉看着他。

陇南王仿佛此时才想起他刚才的询问:“我是。”

话音刚落,门外先冲进来三个黑衣护院,很快又冲进来两个,一共进来四拨九个人。

裴元瑾冷漠地侧头,目光往后一瞟。

那九人怕他对陇南王不利,不远不近地围着他。

陇南王摆手道:“退下吧,他是我的……一位朋友。”说完又刻意地看了裴元瑾一眼,裴元瑾没有否认。

“吾等护卫王爷安全,不敢擅离职守。”

九人磨磨蹭蹭不想走。

陇南王冷下脸:“下去!”

九人犹豫了下,有的盯着裴元瑾的后背,有的盯着地上的箭束,无论如何,还是慢吞吞地离开了房间,只是他们也没走远,就在院外面远远地看着。其中一个还抱起了黑狗,在那里为它运功,直到它“呜”的一声醒过来。

陇南王眸光沉了沉。他们阳奉阴违的表现一再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一场笑话。

裴元瑾没空理会外面那些人在想什么,他只想着傅希言还在门口的树上等他回去,当下收敛心神,单刀直入地问:“虞姑姑寻你,为何避而不见?”

陇南王似乎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一上来就是“虞姑姑”,微微一怔才道:“终要别离,何必重逢。”

裴元瑾心里念着傅希言,耐心极度缺乏,讥讽地说:“生来要死,何必生存。”

他目光扫过陇南王藏在毯子下的双腿和轮椅,显然以为这就是症结所在,但他实在不擅长说服,见陇南王不为所动,冷着脸往外看了看。

站在院子里的护院们顿时绷紧了身体,连黑狗也

发出了警告般的低吼。

傅希言打了个哈欠,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无聊地捏来捏去,心中揣测着裴元瑾进去以后看到了什么,会不会见到陇南王,他是不是被温鸿轩囚禁了拿来威胁张祖瑞,张祖瑞是不是怕救不出人让虞素环失望,所以干脆没说。

乱七八糟的想法倒叫他略微提了提神。

黑暗中,橘红的亮光自不远处的屋舍群中一闪而过。

傅希言猛然挺直身体,迅速从树枝上跳下来,也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嗷嗷地往里冲。干架了,干架了,他看到集合信号了,他要去打团!

他冲进来的时候,可以说是万夫当关不敌我一人之势,然而冲进来以后的场景,却和他想象中打得你死我活、热火朝天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九个护院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的一角,将整条进出路线都腾了出来;裴元瑾嫌弃地看着脚边的大黑狗;黑狗嗅着他的脚踝,每次弓起后背要发起攻击,就被裴元瑾发出的威压压制住,委屈地呜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