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罗身为少主不好好调查庄主的死,反而暗地里指使奴仆杀人,这样两面三刀根本就不配领导落雁山庄!但不可一日无主,以后要由谁来出门稳定大局?要我评判当属顾许容!”
“他是唯一亲传弟子深得真传,不仅足智多谋还英明神武,庄主不止一次赞美过他的聪慧,新一代主人莫过于他!”
话音刚落,大管家身边的奴仆们纷纷附和。
“没错没错。”
“我也深感赞同。”
看着这一边倒的局势,柳林林哪里会不清楚其用意,瞎子才会觉察不出来,鄙夷不屑道:“一群舔狗。”
突然有低沉的笑。
顾许容皱眉,恼怒很是明显。
“笑什么?!”
秦时悠悠地说:“我,笑你的愚蠢。”
那脸一下子变得扭曲,眼睛里面透着阴恻恻的凶光。
秦时丝毫不受其影响。
“杨罗再笨也不会让一个武功低弱的普通人来暗杀我这个前魔教教主,更别提还留下亲笔密令等着被发现。”
“他此刻才陷入麻烦,你就立刻以一副正义使者的姿态出现,该说赶得凑巧,还是该说老早就有预料?其居心真是有够明显。”
顾许容咬牙道:“口说无凭,你手里头有证据吗!”
秦时说:“当然有,正好也有关于庄主的死。”
闻言,大堂内一片大惊,挖槽,怎么越来越刺激了,今天吃的瓜要不要这么回味无穷,好担心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什么?庄主的死居然与顾许容有关系!”
“不会吧,他不是庄主一手带大的吗?既是师父又是养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许容的脸色已经发白,显然秦时的话带给很大的压力,可就这么服输那便是心里有鬼,绝对不能在此时退缩只能死鸭子嘴硬。
“你说庄主的死与我相关,好啊,那就继续不要停地说啊!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从头到尾问心无愧不怕你造谣生事!”
秦时悠悠道:“我自然会说,而且会说的清清楚楚。”
“柳林林先前曾与半夜袭击的蒙面人搏斗过,当时在对方手臂留下两道刀伤,之后的第二天庄主就惨遭杀害,距离那先前只过去了三天所以伤口还并未痊愈。”
听着听着,顾许容顿觉不妙,下意识地把手遮在自己的背后,柳林林瞅见了小动作,立刻上前直接质问:“顾许容,你敢当着大家的面把手臂露出来吗!”
顾许容的身子瞬间僵硬,视线抬不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牙关紧咬着道:“我手上是有两道伤口,但那是不久前练剑时留下来的伤!”
柳林林不禁怒指他。
“谁练剑时会给自己留下两道相同的伤口?分明只有我特殊打造的武器双刃刀才能造成,事到如今竟然还敢狡辩真是厚颜无耻!”
秦时悠悠地说:“是么,原来是练剑留下来的伤口啊,不过,你的剑上应该没有淬毒吧。”
顾许容的脸色一下子就发青了仿佛中了毒,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中带着谁都能看出来的恐慌。
“你说什……”
秦时继续说:“柳林林的双刃刀上淬了一种毒,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七天内至死也无法察觉,后背会长出大片大片的黑色絮状物花纹。”
原来淡淡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凌厉,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了对方灵魂深处,毫不手软地把那点隐藏的龌蹉污秽给剖了出来。
“既然你坚持身上的伤口是自己练剑时留下来的,那么从始至终都问心无愧的你当着在场各位的面露一露后背应该也无碍吧?”
顾许容被众人盯着,热冷交替着好生难受,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
野兽遇到涉及到自己性命的危险时会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走,虽然人进化了对这种危机感已经降低了很多,但真正遇到时却是突然爆发的止不住恐慌。
秦时好似那身材矫健的猎豹从黑暗里低垂地伏击出现,冷冷的双眼盯着,嘴边的獠牙冰凉地已经贴在了猎物的脖子上,只需要心不在焉地咬一口就会迸发出血液。
“承认吧,你就是杀死了庄主的蒙面人。”
见事情彻底败露,顾许容知道自己是全盘皆输无法赢了,突然朝他们扔了个东西,嘭的一声巨响,大堂顷刻间被一阵呛人的烟雾笼罩,一句话恶狠狠地响起。
“少得意,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林林想追,秦时按住他的肩膀,不赞同地说:“穷寇莫追。”
弥漫着的烟雾终于散去,顾许容已经不见人影,竟然成功的逃之夭夭了。
唉,这样歹毒的人如果不抓住那一定会江湖上后患无穷的,可这毕竟是落雁山庄的家事,其他人掺和进去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所以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唯一庆幸的人就只有扬罗,好不容易洗脱了嫌疑从九死一生里逃出来,当然是恭敬地对秦时说:“多谢您出手相助还我一个清白。”
大管家和其他奴仆纷纷惶恐地跪倒在地,要死要死要死,主子一跑,他们这些狗腿子绝对是死定了!
“少主……我们……我们……”
扬罗面无表情地瞥了这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一眼,声音毫无起伏,原谅?呵,又不是一笑泯恩仇的白莲花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放过。
“带下去,听候发落。”
大管家和其他奴仆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听候发落就是死啊,立即不要脸面地哭喊比娃娃叫得还要凄惨,希望这么做能让扬罗饶他们一命,但求错了人终究还是被拖了下去。
处理好了这群不知死活的小喽啰后,扬罗说:“恕我冒昧,那伤了顾许容的双刃刀上真的有淬毒吗?”
秦时淡淡道:“随口一说罢了,不过是想激出他的心虚而已。”
扬罗总算是恍然大悟,心里对计策是敬佩不已,更加恭恭敬敬道:“原来如此,是我愚笨了。”
秦时说:“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扬罗沉默半晌,又道:“……我无法下手。”
秦时皱眉,你无法下手,怎么打算放虎归山?那死了的两个人是等于白死了,说出这番话难不成还想要外人来接力?
“为什么?”
扬罗的神情变得很难以名状,好像有一股苦水,混合着惭愧、失望、痛苦之情在身体里搅拌纠缠不清。
“……因为,他是父亲的私生子,也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什么?!”
柳林林的眼睛瞪得老大要掉下来,而在场的众人,听到这惊天大秘密也皆是被雷劈到了般震撼。
靠!他们是误入到了什么话本里的撕逼大战了吗?私生子抢夺家产谋害亲父与兄弟反目成仇啥的,只能惊恐吃瓜啊!
秦时却是没多大反应,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
“但武林不会容忍一个祸害遗留人间,你不动手迟早有别人动手,到时想必也不会多好看。”
扬罗抿嘴,无法反驳这句冷酷无情的话,良久才低声道:“……我,会再想想的。”
——
杀人事件总算告一段落,落雁山庄的英雄会也终于在众人恍恍惚惚的无比震撼里结束了。
第二天,秦时和柳林林在花园里走着,这是最后一次他们的同行,明天就要离开落雁山庄了。
数以万计的花朵在绿叶丛中盛放,香气很清爽,天空湛蓝得晃不开眼睛,用再多的比喻和句子都无法形容这天,但尤其令人觉得心神不定的却是身边的人。
柳林林想说什么,可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嗓子眼好像住进了一个拿着扫把的人不停地扫着。
他看着秦时从一大片的红如火的花旁边走过去,花瓣儿依依不舍地掉了下来,那件墨得揉不开其他颜色的衣摆上一定全都是那个味道……
胡思乱想了很多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舌尖像是在舞台上跳圈圈,说话的能力可能是关在了盒子打不开,不然怎么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忽然听见那个人在说话,“你觉得真相大白了么?”
蜜蜂在脑子里嗡嗡叫着惊醒了自作多情,谈情说爱和擅长喝酒赌博没有一点关系。
柔软的水也只能打断一块石头而不能渗透进去,犹豫的尝试接二连三的失败,即使很近的距离也无法消除隔在他们之间透明的墙。
秦时在沉吟,白发很轻,飘在肩膀上软得过分,用手指磨蹭着白润的下巴。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他想起了不那么遥远的往事,温暖的烛火下轻微的翻动书卷声回荡在耳边,只是当初的人和现在感觉起来已经迥然不同。
“我……我不知道……”柳林林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拨动着低沉的琴弦,虽然在外人听来是说不出来的疏离感。
秦时说:“你没有一点想法吗?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柳林林的语气听上去快要睡着了。
“顾许容杀害了庄主,而原因大概是身为私生子却不甘退居幕后,所以搞这一出把罪名嫁祸给扬罗,企图借此争夺到落雁山庄的庄主之位。”
“顾许容逃了,沉冤得雪的扬罗也准备好好安葬庄主,我想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他摘朵花,揉在手心里沾染了淡淡的粉色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却被刺给扎伤,哦,他沮丧的想,连花都不待见他。
秦时皱眉。
“的确,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有一个疑点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似乎如果找到了答案,或许前面的所有都会被完全推翻。”
“你们,要走了吗?”
一个声音响起,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站着庄主夫人,还是初见时的雍容华贵,但眼里却什么都没有了,明明在和他们说话却没有看到似得喃喃自语道:“也好,早点走了也好……”
直到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柳林林也糊里糊涂不懂到底是夫人是怎么了,这个落雁山庄真是怪得离谱。
“不好!”秦时忽然叫道。
“你要去哪里?!”
柳林林深吸口气,肯定又有是事情发生了,有时候他真痛恨这些糟心的事总是流连忘返,如果不是在做梦就一定是有人疯了。
刚到了夫人的住处,秦时就听见屋内婢女的一声哭喊,心一紧立刻推门进去,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夫人倒在椅子上,半杯毒酒洒在地上,人,已经没了气息。
第10章暗格
夫人的突然暴毙,犹如前一秒刚喝了捧水,抬起头就惊愕地瞧见成了无尽沙漠。
身后,柳林林追了上来,原本还不解着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但很快就震惊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只晓得居然越发有完没完。
死了?竟然死了!有没有搞错,在这个武林人人惧怕的落雁山庄里杀害一个人就这么容易简单吗?
良久才找回开口言语的能力,急切地想要测测脉搏能不能救回来,但结果显然不言而喻,死亡接二连三发生让人不禁感到愤怒。
“一定是顾许容杀死了庄主夫人!虽然早知道心思狠毒,但没想到丧尽天良到这种程度,可恶!”
秦时隐隐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天里,这是第二次下意识地用手指抚摸下巴,每当这么做时往往有了一个有意思的发现。
但他没有立即把这个发现说出来给别人听,即便是柳林林也不在考虑在内,可以试一试,但也清楚一定会变得危险很多。
能自己解决就尽量不麻烦别人,没有人必须要为了他的行为负责承担后果。
师傅开玩笑又好似语重心长地说过‘人类都是像玻璃一样易碎的脆弱生物,和我们这样老天爷赏饭吃的天之骄子不一样。’
喔,真是神一样的发言啊,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腿,企图转移话题改变注意力的计划失败便哀嚎响起。
只是,虽然好像不当一回事的漠不关心,其实是不想面对的逃避现实,嘴里嚼着米饭食不知味,不认为全是虚假,感到的是越发和半只脚踏进黄土里的老头子一样的疲倦。
即便这个生根发芽的信念看上去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默默无言。
濒死了后会以一种老天爷觉得有趣的方式重新活过来,而其他人无疑是在慢性自杀,更多的是像一个小气泡,噗的一下破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像上个世界不产生更多关系或许是最好的生存方式,而柳林林……
秦时的手指不由得揉搓了一下,在回忆之前相互信任时的温顺触感,足够温柔令人怀念和舍不得,甚至能隐约品尝到蜂蜜一样浓稠的甜味,泡在水里也化不开。
但也仅此而已了,师傅的话始终是束缚着频繁闪着警告。
又一次劝服了自己,整个人站在这里,又不是完整地站在这里,可又是该死的沉着冷静,比任何一个时间还要来得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