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道:“姑娘,这边请。”
阿诺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了愣,“你……”
“属下叫向非。”
她原本觉得向非眼熟,前世的时候他们有过几面之缘,她笑道:“那就麻烦向护卫了。”
虽然虞彦歧没有跟她一同去宛平,但能给她派一个暗卫来给她当车夫,也算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
马车走走停停,路上又遇到了几场大雨,终于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抵达了宛平。
冬月一路上都很兴奋,拉着秋杏的手絮絮叨叨,阿诺见冬月难得活泼,也随她去了。
向非把马车停在一处小院的门口,“姑娘,到了。”
“来着做什么?”阿诺踩着小凳子下马车,秋杏在一旁给她撑伞。
“这个院子是主子置办的,方便姑娘以后回来祭拜。”向非如实说道。
阿诺愣了愣,才笑道:“替我谢谢殿下。”
宛平是一个小镇,人口不多,所以看见阿诺的马车从城里面过来,这些百姓心里面是好奇的。阿诺原本就与这些人没什么交集,故而也就不理会。
简单梳洗了一下,阿诺便吩咐冬月去街上买祭祀用的东西。
秋杏把四周的窗户打开,散散味,她笑道:“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奴婢还看到许多小吃,这些京城里不常见,走的时候奴婢可要买上几盒。”
“那些零嘴的,我以前在这的时候都吃腻了,不过有些冬月会做,你想吃哪时候叫冬月去做就好了。”阿诺坐在梳妆台上拆着头饰。
“好啊。”秋杏把熏香放进炉子里,如果不是天气不好,她肯定会出去逛逛,毕竟她是第一次来江南。
阿诺对宛平没有什么感情,唯一的想念就是生母宋氏了。
宋氏还在的时候,阿诺就一直被关在屋子里,甚少出去过,所以对周围的事物都不怎么熟悉,更不要说人了。
阿诺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她蒙了一条面纱,看着外面的桃树,已经长了新芽了。
冬月把伞拿着,说道:“姑娘,咱们走吧。”
阿诺点点头,今天是清明,宛平的习俗就是在清明当天祭祖上坟,所以上街采买的人非常多。
外面都是水灾,但是宛平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倒是没有把房子冲垮,倒是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不过人们逃难都是下意识往城市躲,所以宛平跟之前水灾前并没有两样。
宋氏的坟茔就在后山上,阿诺到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半年多的时间,坟头的野草就有半人高了。
阿东和向非两个大男人拿着镰刀就开始除草,阿诺把买来的糕点一一放在地上。冬月和秋杏把纸钱和香烛都从篮子里拿了出来。
阿诺看着冰冷的墓碑,神色淡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或者在坟前大吐苦水,毕竟加上上辈子,她已经多面没有回来了。
但此时,她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可以说得上是冷静。
其实她与宋氏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宋氏一直都做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却又不敢不顾一切的去京城找那个男人。另一边还把她往贵女方向去培养,她企图让自己成为自己固宠的棋子,但那个男人却不把她当做一回事。
说起来真是可笑啊。
不过上辈子的阿诺又何尝不是跟宋氏一样呢,为了那份卑微的情感而去委曲求全,最后还不是不得好死,所以阿诺做不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指着宋氏。
阿诺把桃花酒撒在了坟前,宋氏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桃花酒了,所以她们那时候住的巷子叫桃花巷。
冬月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近半年来的事情。
“夫人,姑娘被封为了太子良娣,奴婢想您听了一定很高兴。”
“奴婢瞧这那位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太子殿下好像很喜欢姑娘。”
“夫人,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姑娘啊。”
“行了,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阿诺失笑道,“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回来吧。”
冬月抹了抹眼泪,这才点点头。
下了山之后,天又下了些小雨,秋杏赶紧把伞撑了起来。
阿诺估摸着时间,这雨季也快过了。
这雨不大,但也连绵不断,虞彦歧站在桐州的一处高崖上,为了避免暴雨造成的二次伤害,大部分百姓都转移到了山上,接下来就是重造房屋了。
“殿下。”向禹湿漉漉地一身,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他抱拳道:“岩下一带的洪水还没有退,已经救回了村民二十余人,还有五十人已经死亡,不过……”
“说下去。”
“不过死亡的那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剑伤,恐怕不是单纯的溺死。”向禹老实回答,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那对殿下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截止目前,已经死亡三百多人了,到时候圣上问责起来的话,恐怕不好回答。
一场水灾就夺去了三百多人的性命,绝对是近十年里最严重的一次灾害。
向禹担心,朝廷里肯定会有人借此机会发难,这天高皇帝远的,对殿下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查。”虞彦歧想到了之前遇到的秦翊川,但是按照船速,两人几乎都同时抵达桐州的,而从他探查出来的结果来看,早在半个月前江南这边就因为水灾死人了。
“查到秦翊川所在的位置吗?”虞彦歧又问。
“他就像一条狡猾的泥鳅,每次一有线索,咱们的人一过去,秦翊川边很快就撤退了,那感觉……就像耍我们一样……”向禹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毕竟二十几个人连一个秦翊川都抓不到,他真的无颜面对殿下。
果然,虞彦歧一听道这句话,脸就沉了下来。
“六王爷那边有什么动作?”
一同跟来的向竹立马道:“回殿下的话,据属下所查,朝堂上确实是有关于弹劾您的折子,不过六王爷似乎是站在您这一边,极力为您争取机会。”
虞彦歧冷笑:“孤这个六弟还是老样子,把什事情都做绝了,最后还冠冕堂皇的指责你。”
向竹不敢说话。
“把邡州的那条鱼送过去吧。”虞彦歧眼底如晕不开的墨一般,深不见底。
虞彦萧以为他不在京城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是。”向竹拱手道。
入夜深沉,李思娴站在门口,都快成瞭望夫石了,自从阿诺离开后,她的整颗心都贴在了虞彦歧身上。
“姑娘,咱们先进屋吧。”李思娴的贴身丫鬟翠玲说道。
李思娴摇头,她今早可是听她爹爹说殿下晚上会回来,她可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趁着阿诺没有回来,先把太子殿下搞定,到时候她就可以直接上位,看那个女人还敢无视她吗。
不过李思娴等着焦急,她道:“这都亥时三刻了,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姑娘您派个人去看看?”翠玲提议道。
李思娴点点头,“也好,六子,你去前面看看,殿下还有多久没有回来。”
“是。”名叫六子的小厮立马应到。
李思娴这才放心下来,“有消息后就回来告诉我,我先回房了。”
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她裙摆都沾上雨露了,所以她打算先回房洗个澡。
翠玲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她。
李思娴的院子叫明珠院,可见在府里多受宠了。她迈着轻悠的步伐走进了院子,周围灯火通明。
她打开门,里面有几盏烛火,照的人影绰绰,突然,她看到了站在帷幔前的那个男人,身材颀长,清俊潇洒,俊美无比。
“你是谁?”李思娴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只大掌给捂住了嘴巴。
“嘘——”男人声音醇厚又有磁性,带着丝丝的笑意,他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别说话。”
李思娴心里害怕极了,但是怕这个男人杀了她,所以便聪明地点了点头。
秦翊川这才放开她,他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悠闲的样子,真像在自己家一样。
李思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他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大声呼救,“你……你是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秦翊川勾起嘴角。
可在李思娴看起来,就觉得瘆得慌,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是笑话,我堂堂一个知府千金,为什么要你帮?”
“在下就喜欢李姑娘这样。”愚蠢又无知,偏偏还不自知。
“你…你想说什么?”
“李姑娘喜欢太子殿下,在下可以帮你。”秦翊川笑道。
李思娴心里一惊,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诚如阿诺所说,第二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秋杏起了玩心,阿诺怕她不认识路,边让冬月陪她出去逛逛。
向非则是守在阿诺的身边,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难免会有不长眼的把目标打在阿诺的身上。
阿诺没有多问桐州的事,向非说:“姑娘您先多呆几天,到时候主子把桐州的事情处理完,就会来接您。”
正准备明天就离开的阿诺,听了向非的话,只能点点头,“好。”
原本阿诺在宛平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而且她也不愿意出门,所以便坐在院子里摘花瓣,准备做花茶。
快中午的时候,秋杏才急忙回来,阿诺看着她满头是汗的模样,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了?冬月人呢?”
“被镇上的恶霸扣住了。”秋杏缓了口气才道。
“什么恶霸?”阿诺皱眉。
秋杏道:“听冬月的口气,好像是认识的,叫王睿。”
她继续道:“那个王瑞说冬月跟他有过婚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逃了,所以便叫人绑了回去,阿东阻止不了,被揍了一顿。”
阿诺笑了笑,目光清冷,这哪是跟他有婚约啊,而是明摆着让她自投罗网。
当初说她是狐狸精,引起全镇的人围攻,害得她匆匆逃离宛平,这位王瑞可是功不可没啊。
王瑞家是宛平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虽然比不上桐州这种大地方,但也宛平也算得上是只手遮天了。当初他无意间窥见自己的容貌,所以便三天两头在她家门外守着,后来宋氏死后,他的心思就更明显了,见阿诺不从他,便下狠手,让阿诺在宛平一带待不下去。
“向非,你去查查这个王瑞,”阿诺开口,她知道虞彦歧不会单单派向非过来,肯定还有隐藏在别处的暗卫可以调遣。
她当初对王瑞不大了解,就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京城里的人有联系,如果没有的话,她就没有什么顾忌。
再怎么说她也是未来的太子良娣,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是。”向非自然不会拒绝,他的目的是要保证阿诺的安全。
“对了,阿东呢?”阿诺又问道。
“阿东在附近的医馆,不过伤的有点重。”秋杏回答。
阿诺点点头,“叫几个人去医馆把他抬回来吧,毕竟在医馆哪有在院子里舒服。”
之前护送阿诺回来的护卫还没有走,这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阿诺看着那几个护卫走后,便开口:“秋杏,你先下去休息吧。”
在这院子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做。
秋杏一听赶紧摇头:“不要。”她真怕那个劳什子王瑞会突然闯进来,那样她可就成了罪人。
阿诺噗嗤一笑,“虽然我还没有进东宫,但是我也不会随便任他搓扁捏圆。”
一炷香过后,向非才把查到的信息汇报给阿诺,“这个王家在江南很有名望,江南七成的产业都是属于王家的,不过这个王瑞是王家的一个旁支,上不得什么台面,所以解决掉他不是什么大问题。”
向非向来喜欢直接一点。
阿诺心念一动,“王家产业做那么的大,不知道跟京城的那些权贵有什么什么联系。”
“没有。”向非回答,脸上也没有任何心虚。
但事实是他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但跟阿诺无关,所以他选择直接向太子殿下汇报。
江南的王家阳州的太守刘全关系密切,而阳州又毗邻屏州,是六王爷虞彦萧的封地,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阿诺也不疑有他,“既然只是一个旁支出来的,那就动手吧,务必把冬月给救回来。”
“是。”
另一边,虞彦歧也接到了向非的飞鸽传书,他把纸条放在烛火旁烧到,然后对着向禹道:“你顺着江首富王茂这条线查下去。”
从京城探子那边得到消息,虞彦萧并没有派自己的人马过来,毕竟那样会让人起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江南这边的人去动手,但依照虞彦歧查来的线索来看,虽然虞彦萧有江南的封地,但交往并不密切,很难抓到把柄,所以水灾这件事并不能让虞彦萧伤筋动骨。
“这个王茂难道已经跟六王爷搭上线了?”向禹问。
“或许很早就已经搭上了。”虞彦歧说道,毕竟东陵国并不看中商人,就算他们富可敌国,所以当积累的财富达到一定数额的时候,他们并不满足现在的样子,这个手就越伸越长。
偏偏这个王茂是个老油条,挑不出什么错,连履历都是清清白白的。近几年做善事所立的长生排位都能从这里排到京城,是东陵国有名的大善人,其名下产业所缴的赋税只多不少。百姓们一提到这位大善人,无一不举起大拇指夸赞。
这不,水灾重建的工作,这位大善人又捐了几万两银子,那些百姓们哪个不对他感恩戴德?
虞彦歧勾起嘴角,冷漠道:“再去问问那位大善人,还有没有多余的闲钱继续救急这些百姓。”
“遵命!”向竹道,他最喜欢做的就是这种压榨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