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放了他?”达达尔逼着阿布尔汗,往蒙哥儿身前走近了几步。他却早就心知大势已去,拧眉哼笑道:“放了他,也好…”
“我若这么杀了他,可不是便宜了你么?”
达达尔说完,直收了手中剑,将阿布尔往蒙哥儿面前一推。蒙哥儿忙将阿布尔汗接了下来,交给一旁哲言手上,嘱咐,“好生照顾大汗。喊恩和来,进去王帐里,看看巴雅尔。”
哲言领命去办。蒙哥儿方才转而看着达达尔。“逆臣贼子当受汗民唾弃刀剐。你如今,还有什么念想?”
达达尔笑着:“我自幼便输给你。今日我得赢你一次!”
“赫尔真,你可敢再和我搏克一回?”
他说着,直扔了手中剑。
蒙哥儿亦放下长刀。
汗民们自围成了圈,没得人来再画白线,亦没得人来宣胜败。蒙哥儿自卸了盔甲。达达尔也脱了蟒袍,赤膊相见,便是草原巴特一较高下的方法。以往由得额吉在,他做不了巴特,如今他想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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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山上也下了雨。雨下了一日又一日,凌宋儿听着雨声,却是难眠。睡梦中迷迷糊糊,随着那雨声,回了木南,玉儿又长高了些,翊儿却情窦初开喜欢了个小宫女。她自有话要嘱咐的,话到嘴边,方才发现他们听不见。
雨声缠绵,又带着她去了漠北,那里同是大雨滂沱。自有来往商客,风流倜傥,又有异域舞姬,风情万种。她好似在那里开了一间小客栈。养着舞姬日日里给客人们跳舞玩乐,每每酿着好酒,拿来与新朋旧友同享,不亦乐乎。
多由得这雨,一连下了数十年。她见着了蒙哥儿雨中厮杀,不知败了多少敌手。讨要来战利白银,珠宝珍玩,得来广袤漠北的土地,世人称呼其为真汗,叫这大蒙成了国。她成了他的可敦,羽衣华冠,母仪天下。
雨忽的停了。
凌宋儿梦醒,风从窗外吹来,扬着帷帐。小窗看出去,天上无月,两颗天狼耀眼夺目。她撑着身子起来,扶着墙往外头去。落落睡在外间小屋里,听得动静,忙起身来扶着她。
“公主,怎么醒了?要去哪儿?”
凌宋儿直推门走出来屋外,“星象异动,我得去看看。”
落落紧着脚步跟了上去。
山风涌动,天色早已放青。凌宋儿扶着小院石桌旁坐了下来,一旁落落捂嘴打着哈欠,觉着山风太凉,方才道,“我回屋取件外衣来。公主你等等。”
凌宋儿侧颜颔首,见得落落回了屋子里,方才抬眼望着天上,天狼双星光彩异常,一明一暗交替闪耀。瞬息之间,三颗流星陨落,随之,天狼异光。照得半边天色湛蓝…
落落收了件衣物来的功夫,便也察觉着窗外天色异样,急急忙忙拿着厚外襟屋子里头出来,却见得天色已经明了半边。她直急急走来凌宋儿旁边,衣物披着她肩上,“公主,该还没到辰时呢?怎么天色这么亮堂?”
凌宋儿抬手指了指天狼双星的方向,“在那儿。”
说话之间,星光骤然闪烁,淡蓝的天幕上,忽的裂开一道光晕。光太刺眼,她本能抬手挡了挡,腹中却是一阵裂痛。她直护着小腹,里头却是动静异常。
“这天象也太奇怪了。”落落还在一旁称奇,忽的发现凌宋儿似是哪里不舒服,忙来小心扶着,“公主,你怎么了?”
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神情,方才见得她拧着眉咬着牙,“是不是…动了胎气了?”
凌宋儿几分颤颤巍巍扶着石桌站了起来,“我们先回去,你再去叫乌云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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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营人群之中,达达尔战了数十会合,全是不敌,手臂差些折了,腿差些摔断,他重站了起来。蒙哥儿只最后一下,用尽蛮力将他拦腰撞出去了人群之外,方才收了手。“罢了,你不是我对手。”
汗民们直望着地上的人,有人在笑他技不如人,有人却称叹着好歹这次没再用卑鄙手段,也算是个巴特。
达达尔擦着嘴角血迹,地上重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立在汗民人群之中,人群瞬间划开了一圈,给他腾出来地方。
“输了就输了。你们想怎样?来呀!”他这一嗓子,四周汗民再往后退了退,无人敢上前。
只方才带头的阿都沁拨开人群,直往他脚下吐了口口水。汉民们依次纷纷效仿。
又有老妪持着匕首走来前头。插入他心口,“我家就那么一个儿子,被你油火烧了,我替他报仇!”
达达尔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却是笑着,“好,都来。你们都别收着!”
一人一刀的功夫,他身上血迹满部。
天色忽的转亮,蒙哥儿抬眼见得天狼双星的方向,起了异光,照得天幕湛蓝。
“该还不到辰时…”他直默念着,眼前却闪过凌宋儿的影子。心中只觉不好。
达达尔却直直朝着他走了过来,“还有你呢,赫尔真!”
“你姨娘,二夫人。还有公主,那多。”他说着直戳了戳自己心口位置,“一共三刀,让我了结个痛快!”
蒙哥儿念想及那多,手中长刀沉吟。他却道,“本该让萨日朗来还你,可她如今在明王山上养胎。我如今心有牵绊,为公主腹中孩儿求福,不稍自己动手。只达达尔从今往后,不再是汗营王子,亦不是汗营子民,草原容不下你。三十六部见尔而杀之。你同死了亦无不同。”
“你且走出去这片草原,能得重生,我便视为不见。”
“你不杀我?”
达达尔笑声荡然,直往后退着,又指了指汗营大门方向,“还要放我走?”
蒙哥儿背手未语,却见他踉踉跄跄拨开人群,朝着汗营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达达尔只觉重见得了希望。他不再是汗营王子,便不再有这些不该有的寄盼和欲望。只要逃出草原,他去西夏小城,去金山镇,只寻着平常人的日子过。他能去南方,看那里的秀丽山水;或能去东海,游荡世事之外;再或者沿着漠北商道,远赴吉尔吉、俄罗斯,多享异域风情…
他笑着,汗营的大门充满了希望。心脏却忽地被一把利剑贯穿。一时间他感觉不到疼痛,血喷涌而出,似也不是自己的。目光缓缓从汗营大门收了回来身后。塔勒汗双目热泪,手持利剑,收了回来。“我只替我女儿讨一剑。她那么喜欢你,你下去陪她也好…”
他笑,“原还有债没还完…”
蒙哥儿只见得他直直倒下去那一刻,原本已经半明的天幕,忽得骤光一闪。汗民纷纷抬袖遮挡光芒。半晌,骤光退去,天幕回复深蓝的夜色,原那天狼双星的位置,不见了一颗…海宸却依然不见踪迹。
他心气难平,直觉着明王山上的人,怕是要遇着劫数。
草草交代了哲言和昂沁两句,安顿好三十六部和汗营子民,便自骑上黑纱,往明王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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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灌着山风,烛火摇摇曳曳。格桑边照顾着床榻上的人,边喊着落落,“那窗子关小些,留着道儿缝隙,能透气儿便好。怕该要凉着她了。”
乌云琪一旁诊着脉象,眉心紧蹙。格桑望着了,揪着自己心口衣襟,“这也没摔着没碰着,怎的突然肚子疼?”
乌云琪一旁药箱里取出来银针火条,“公主气血急行,似是要早产。”
“这…这才八个月。”格桑几分紧张,直问着乌云琪,“可还有把握?”
凌宋儿伸手探来床边,拉起乌云琪的手来,“你且帮着孩子。”她呼吸不平,“我命数怕是到此了…”
“你说什么丧气话?”乌云琪不觉斥着她,“你且听着我的来,孩子还没下来,先省着气力。等着。”
凌宋儿喘息得紧,肚子里早早揪成一团,听得她的话,点头,“好…全是交给你了。”她说完,又抬眼望着房门边上,“轻鹤呢?”
落落这才出去,将轻鹤喊了进来。凌宋儿方才忍完一阵阵痛,拉着轻鹤,“赫尔真该留了讯兵与你的,你且让人去一趟汗营,若他能回来便是最好,我想见见他。若他回不来,那便罢了…”
轻鹤只捂着她的手,“公主我这就去,你且自己保重好了。听着巫医的话,该是无碍的。”
“嗯。”她答得几分无力,见得轻鹤起身出去,方才收了目光回来,闭目养神。
阵痛折磨了她整整一日,天色亮了,又黑了。格桑乏了几次,被劝着回房休息。只乌云琪带着婢子们,一旁候着。得来第二日凌晨的时候,她方才清醒了几分,却是问着蒙哥儿回了没有。
乌云琪只好道,“从汗营到这里,是四五日的路程。一来一回怕是都八日了。你只管先生了孩子,他回来了,才好见得你们母子平安。”
她只拧眉,捂着肚子,“我只疼,生不下来。”
乌云琪探着来她肚子上,“我与你再扎针,止止疼,你在睡会儿,该就是明日了,那才有力气生。”
天放了晴,午时,落落伺候了午膳。凌宋儿疼得不剩什么胃口,全由得乌云琪劝着,方才多吃了下去。再躺回去,肚子有了反应。孩子在里头翻江倒海,肚皮也绷紧得不像话。乌云琪这才去探了探,见得褥子上的污秽,却面露几分喜色,“该能生了,公主。”
“我且去准备准备。”
凌宋儿疼得难受,只拉着她又问了一遍,“他可有消息回来?轻鹤呢?”
“轻鹤自己去送信,只说日夜兼程的。”乌云琪拍了拍她的手,“公主你忧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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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儿一路踏马疾行,不敢歇息超过一刻。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行至明王山外三十余里的地方,见得轻鹤骑马而来。他心中念想,果真不假。直下了马,等着轻鹤到面前。
轻鹤气喘吁吁,早上气不接下气,见得蒙哥儿,直道,“公主早产了,说想见你。”
蒙哥儿没接话,只拧眉骑上马背,继续前行。
不知天色落幕的多久,他方才绕到山脚,上山来到行宫门口,他来不及下马,直骑马冲去了行宫里。上了山,来了她寝殿门外,却见得格桑跪在门口,朝天叩拜。他心觉不好,下马寻来格桑面前,将人扶着起来,“额吉,她怎么样了?”
格桑揪着儿子手臂,“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你快,进去看看她…是难产…”
蒙哥儿心口抽紧,一把推开屋门寻了进去。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他本以为总该有几声呼痛,却生生没听得到。绕过小屋和门前屏风,方才见得床榻上那人,发丝林乱染着汗迹,小腹如山,床榻上吊着的绫绳早揪得变了形。他只觉身首异处之痛,只寻来床榻边上,捂着她肩头。
凌宋儿早累得半昏半睡,迷迷糊糊之间,寻得他身上的气息,不知是梦还是真。缓缓睁眼,见得他面上黝黑,胡渣爬满了下巴和鬓角,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正望着自己。
“你…”刚开了口,便疼得喘息不已。乌云琪被子那头来拉着她的手,“公主…”
“我回来了。”蒙哥儿直将人抱着放来自己胸前,她身子凉,他忙捂着。寻着乌云琪直问,“怎么回事?”
乌云琪却是难得慌张了起来,“公主身子太弱,生了大半日,孩子不见下来…人已经没得气力了…”
“你只说怎么办?”蒙哥儿声响震人,几乎是吼着。却忽觉怀中人寻着他的手来。他忙一把捂好,却听她道:
“你…若能救…就救救孩子吧…让我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念想…”
“什么黄泉路?你闭嘴。”他咬着牙,声音却是不自觉拉低了许多,直又问着乌云琪,“你且跟我说,还有什么法子?”
“我…”乌云琪却是为难,她着实没得办法了。
蒙哥儿拧眉怔怔望着她,只等她一个答案。乌云琪想来片刻,方才道,“不如,试试活马血…马血能续命,能补气,治百病。”
“还有,三夫人难产之时,说金生水,公主是水命,该用些铜镜放来屋子里!我怎的没早想得到?!”
“不知能不能管用,只好试试了,赫尔真!”
蒙哥儿只将人又扶着躺了回去,对她道:“你且等我回来。”
凌宋儿疼痛难耐,手却死死拉着他的,不愿松开。蒙哥儿不忍,却扔掰开她的手,放回她肚子上。自行出了去。
寻来屋外,他持刀疾走到黑纱眼前。接连两日赶路,黑纱喘息难平。他不忍,自十二岁起,黑纱便跟着他,刀里来箭里去,他杀敌无数,它热血而腾。可身后产房传来凌宋儿的呻/吟,无力地揪着他的心如刀绞。
他咬牙,直挥刀而起,却从自己身上削下一道布来,蒙上了黑纱的眼睛。“我对你不起,你便觉冤屈,死后记得来寻我。”
长刀落下,马血四溢。得来浓稠一碗战马热血,他手中微微颤抖,走回来产房前,方才重新定了定神,好进去见她…
凌宋儿只等来片刻,听得屋子门又被人拉开。她直望了过去,却寻得一股子血腥味道。蒙哥儿双手染血,手中端着碗浓稠黑红的液体坐来她床边,又将她扶来自己胸前靠好。“喝了。”
那碗东西只是闻着便已经腥臭难当,更何况让她喝下。她捂着肚子,难以翻身,只好扭着头躲着。身子又被他搂得紧了紧,唇瓣儿却是被他咬了去。凌宋儿几分吃惊,喉咙间划过一股温热的暖流,浓稠的液体腥臭着落了肚子。却见他又喝了一大口,再来喂她。
一碗马血落了肚,她忽觉身上多了几分气力。又见婢子们拿着铜镜进来,全放到了一旁案台上。门外听得兵士的声音,“赫尔真,马鞍取来了,放在门口。”
蒙哥儿这才起了身,直去将门口马鞍亲自搬了回来,直放在床榻上,又抱着她道:“金戈铁马,全与了你。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母子都不能有事。”
他说完望着乌云琪,“我的话你可听到了?”
乌云琪早就满头大汗,“赫尔真,我定会尽了全力的。”话刚落,便听得凌宋儿一声痛呼。她寻着被褥里探了探,“该是好些了。赫尔真你出去吧,让公主好安心生产。”
蒙哥儿直扶着她,靠在马鞍上,方才起身出了门。
外头兵士们还在清理着黑纱的尸体,只有人暗自道着,“这独独一匹汗血宝马,真可惜了…”
蒙哥儿双拳紧握不敢松开,门外兵士来报,“赫尔真,敖敦大萨满在行宫外求见。”他方才心慌意乱,本不是想见人的时候,只对兵士道,“带人来公主产房这里,我不得多余时候能见她。”
兵士领命,下去办了。他立在门外,听得里头起了动静,更是揪心了起来。可听得那人声音比早前多有了几分气力,还算是安定了几分心。可那一声声喊叫,却直如锥子,锤落他心口上。抬眼望着天,天狼双星早不见了一颗。海宸却依然不见踪迹…
“我且奉长生天的旨意,来这里看看。好守护着海宸与你的孩子出世。”敖敦声音远处传来,蒙哥儿方才见得绛袍女子,发冠高束走来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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