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镇国将军府的夫人同现下正得宠的宜妃是姐妹,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魏冉以为她进宫,定是要先奔欢喜殿去呢。
可见她这幅模样,怎么……似是并不知情?
“夫人不知晓吗,宜妃她被太后禁足了。”丝毫未曾掩饰自己的诧异,她又同白问月解释道,“事情闹得这样大,本宫以为夫人是知晓的。”
原以为宜妃传话回了太尉府,白太尉一定会将此事告知镇国将军府,白问月也会借宴请之时,针对此事向太后与她要个说法。
是以,她这才名高成在前殿等着,若见魏夫人到了,先引来暖阁里。
同她慢慢解释。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却未曾想,她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层。
先前因着贺同章的事情,近一个多月里,白问月除却去了一趟清若寺,再未出过府。
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同魏央闭在府中,说是培养感情也好,日日温情也罢,外面的日头这样高,酷暑一日又盛一日,若是无事,总归都是不愿踏出府门一步的。
再加上,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多数心中皆都知晓,而平日里的一些风吹草动,宋书也会传话回来。
一五一十地禀于二人。
至于宫中的事,将军府甚少主动过问,如若不是方圭、高成这两个太监经常在宫中与将军府两地奔走,他们也很难得知一二。
如今听魏冉的意思,白来仪似是惹怒了太后。
“宜妃娘娘她,怎么了吗?”带着稍稍疑惑,语气里掺杂半分关切。
外表功夫还是要足一些。
听出她的关怀,魏冉有些歉意:“说来,此事还是因我而起。”
她同白问月出声解释,“前些日子几宫来长乐宫参拜,因着同是有孕之人,本宫便免了宜妃同欣妃的奔劳,宜妃尚算有心,她道是感怀本宫体恤,于是着人送了些亲做的糕点吃食。”
略作停顿,犹豫地望了一眼白问月,见她面上无异,又继续道:“自本宫有孕后,太后对本宫的进食查管的格外严格,还特意命了方公公每日来检看。”
“宫女送来时,方公公恰好不在,本宫又向来不喜甜食,这便命宫人放了起来。”
“等到要吃时,又逢方公公验查,这才试出了糕点里有毒。”
她说的小心,也为劫后余生感到一丝庆幸。
“后来太后知晓,自然是动了大怒,谋害皇后是重罪,谋害皇嗣更是重中之重。”
“太后怒极,事情追查起来,送糕点的宫女畏罪自缢,宜妃倒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
事情本无可辩,白来仪送糕点毒害皇后,这本是事实。
“她无从辩解,这便算是证据确凿,太后下令命人将她杖毙,连太尉府都未曾打算通知一句。”
“本宫想着,她也是身怀龙嗣,同是即将为母之人,且本宫也未受到丝毫伤害,算不得严重。”
“便求了几句情。”
她心中担忧,宜妃此时正是得宠,又怀有身孕,若是这样将她处死了,只怕太后同皇上的关系,又要更恶劣了一层。
更毋庸说,宜妃的母家是白太尉府。
听罢。
白问月面上似是不敢置信的模样,微微蹙眉。
实则是太多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白来仪有孕便罢了,她怎的突然生出这样大的胆子,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害皇后?
几乎与送死无异,谁给她的胆子?
白王氏的叮嘱她当做了耳旁风,谢欢与白慕石的谋划也能如此对她不管不顾?任由她任意妄为?
这不可能。
“皇上那边是如何说的呢?”她忍不住问道。
魏冉点了点头:“皇上自然是也跟着求情的,这段时间宜妃盛宠无二,又怀有了身孕,皇上对她正喜欢的紧。”
“是以百般求情下,太后这才只禁了她足,将她关在了欢喜殿,说是一切等到孩子生下后,再做处置。”
白太尉是太后的心腹,魏央又是太后的亲侄,她仔细瞧着白问月,心中想着要如何同她说,才能将此事压下来。
不至于让事情无法收场。
白问月心中听得明白。她试探性问了一句:“那宴后,我是否到欢喜殿走一趟?”
魏冉叫她来,便是为了平息此事,然而她却不知晓,这件事只要皇后不愿追究,太后那边谢欢自有办法解决。
他这样精明,最擅长的便是将事风轻云淡地化小,谋害皇后,注定也不会闹的多大。
沉默了半晌。
不对!
想到这里,思路忽然清晰了起来。
若是说谢欢有能力救下白来仪,她是不会怀疑的。
可这也仅仅是建立在白来仪事发功败,魏冉并未出事的前提下。
可如果魏冉真的不幸被毒死,到了那时,谢欢纵是有天大的能力,他也不可能保得住白来仪。
如此说来,这件事倒真是白来仪一个人的主意了?
谢欢一向是个自求保命的人,甚少在太后面前为谁求情。饶是当初她如此自信的自断双指,也没能等到谢欢为她在太后面前说一个字。
如今他为了白来仪,不惜在太后面前万般求情。
魏冉的一番话加上这些揣测,让她忍不住再次怀疑,难道白来仪当初口中所谓的,‘互生情愫,早定终身’,真的确有其事?
第61章皇后宫宴
仔细回想来,谢欢究竟是什么时候同她走到一起的,
她竟然一点也未曾察觉过。
有些不合乎常理。
见魏冉颔首,她身为长姐难免要客套一句:“还要向娘娘赔罪一句,这样大的事,娘娘如此心胸,还要为她忧心。”
魏冉莞尔沉稳,未曾多言,只道:“有劳夫人了。”
这个十五岁进宫,跟了谢欢六年的女人,白问月心中一直是存有半分敬服的。
她进宫为后多年,不争不抢,极少喜怒,连与谢欢的夫妻感情,也淡漠的出奇。
旁的人为了荣宠和权势,花尽了心思,费劲了心机。
唯有她,心如止水,万事皆不关己。
六宫的大权一直是在魏冉的手中,经过太后的悉心调/教,她做的极好,事事皆都面面俱到。后宫之事处理的好,却从不邀功,也不曾为谁谏言。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若非是事关魏家,她绝不会轻易表态。
然而,魏家尚有太后这颗大树依靠,她身为皇后,想要指点风云,难免多余了些。是以,魏冉的生活这才过的如同嚼蜡,平淡无奇且枯燥无味。
上一世,这个少问世事的皇后,连同着她腹中五个月的孩子,皆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同样是下毒,白问月的水平,要比白来仪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太后依然是严管密切地照顾着魏冉的饮食,方圭每日谨慎严查,一切要进魏冉口中的东西,皆要经过他的查验。
魏冉天生体弱,孕前得张太医百般疗养,所以药饮进食全都按照太医的嘱托来。
到了孕后,为了能够顺利诞下皇嗣,太后干脆直接让张之仲开了几张药膳温补安胎的方子,拿给魏冉,让她换着吃。
除却张太医的方子,其余的东西,能少吃便少吃,能不吃则不吃。
便是张之仲的方子是什么山珍海味,怀胎十月,这样重复的吃着,难免生厌恶心,破了忌口。
可魏冉的确是这样吃了五个月之久,并且丝毫未有要改意的心思。
白问月知晓,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魏冉的孩子,须得从张之仲的药膳方子里下手。
她不过是让身边的宫女,买通了负责宫内采买的太监,将魏冉需要吃的一味药,换成了另外一种极其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药材。
药物含有微量的毒,同其他药膳混在一起,更是深毒。
她不过吃了一个月,便毒发不治身亡了。
死的蹊跷,自是要查,便是知晓白问月下的毒手,却又苦于她做的滴水不露,未留下任何一丝证据。
后来,太后为了顾全魏家的颜面,便称说是难产而死,将她升礼厚葬入了谢氏的祖祠。
自然也把白问月记恨在了心上。
这一世,魏冉的孩子至关重要。
白问月未曾想过,白来仪竟然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毒害皇后,这其中事出究竟是谢欢还是她自己,她还须得向欢喜殿走一趟,才能知晓。
午时将至。
所有的官眷陆陆续续地皆都赶到了长乐宫,白问月与皇后一同去了前殿。
皇后驾到,众人起身行礼,郑重道喜恭贺,殿中堆积了大大小小许多的贺礼。
魏冉仪态沉稳,招了段听竹上座,接着便道:“免礼入座吧。”
玉碗金筷,八珍玉食。
宫女太监井然有序地进殿,步伐稳健,微微垂首,将一道道佳肴奉上了桌。
殿内左右两侧,细数下来约有十几张桌子。
这便是所有二品以上的官眷女子。
白王氏因着白来仪被禁足的关系,没能到长乐宫里来,听皇后说,谢欢格外开了恩,准她进宫去欢喜殿,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妃嫔有孕,母家来贺,这本是旧规。
如果未有谋害皇后一事,今日这大殿上,也会有白来仪的一席之地。
可从另外一方面说起,正是因为白来仪犯事,白王氏才得她之祸得己福,避了这格格不入的场子。
众所周知,白太尉府的夫人,在西平的达官贵族的妇人中最不受待见,但凡是受过一点养教之人,都不肯同她这个携子登门的太尉妇人来往。
事关廉耻,礼仪名声,最为不齿。
无人愿,也无人敢越这一步雷池。
白王氏嫁入官家,便是有心想要同别的夫人热络起来,可遇到这样的场合,必然是备受冷落,无人问津。
反而还要遭受明嘲暗讽,自找不快。
早前高成到将军府传话时,白问月便想着皇后宴请所有二品官眷,白王氏到了这一日,面对这众多贵妇口舌,要如何自处。
未曾想,白来仪禁足欢喜殿,她又得格外开恩,倒是无意中躲过了一劫,
颇有些塞翁失马的意味。
殿内的左右,自主位往下皆是按照亲系官属排的位置。
皇后的左侧,是她娘家魏府的人,来的是魏家如今掌家的夫人。她的右侧,旁座的是欣妃娘娘,再往下便是段府的丞相夫人,段听竹的母亲。
而白问月,位于皇后左侧的第二桌,在魏夫人的右手边。
若是论起身份,她应是要比魏府还要高上一位,毕竟她的夫君与公公,皆是一等镇国将军,位比亲王还要高上一等。
且是本朝唯一的爵位在袭的府邸。
既是并坐,离得不远,白问月不经意间,撇了一眼魏夫人。
成婚那日,她不曾有机会见过,之后次日的拜长来的又是皇宫。一来二去,她嫁了镇国将军府快有两月,今日倒是第一次见魏府的主夫人。
听宋书说,她是魏冉的亲母,若是论起辈分来,魏央也要喊一声姑母。
言辞举止间瞧她不苟言笑,一字千金般的仪态庄重模样,私心里觉得像是个狠厉的角色。而魏夫人对面的丞相夫人,慈眉善目温婉,声色轻柔,和她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前世未曾同这个魏夫人有过什么来往,知之甚少,可镇国将军府毕竟姓魏,往后难免同魏府打交道。
姑且留了个心思,记下了这个正颜厉色的魏夫人。
至于其余旁座的夫人小姐,白问月自是一个不识,也无心多认,她一心专注于用膳,想着待会要见白来仪的事情。
“是段丞相家的那个长女吗?”人群中传来一丝微乎其微的声音。
旁的人正谈笑言欢,她的听力尖细,便寻到了‘段丞相’这三个字。
“正是段丞相家的女儿,叫段听兰,我岂会骗你?”
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筷,她倒未急着回头,只仔细地听着。
这一开始疑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她迟疑了半分,似是不敢相信,“丞相府的家风如此严谨,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同赵夫人前些日子去清若寺祈福,亲耳听到她家下人说的。”
“赵二死的早,段听兰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如何耐得住寂寞。我倒觉得她同人有染,还是有几分可的。”
“那赵夫人如何说?下人传的这样沸沸扬扬,她与赵大人不可能不知晓吧。”
“还能如何说?那是丞相府的千金,还能宣扬出来,让人把她浸猪笼了不可?”
“这……”听话的人依旧迟疑,似是有些害怕惹祸上身,她踌躇了许久,最后只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还是莫要传了。”
眼下欣妃娘娘刚得了孕,段丞相又一直是太后心腹。
若是妄传谣言,只怕后患无穷。
前者明白了她劝诫的意思,咂了咂舌,便自觉噤声,不再多言。
声止。
白问月将话一字一句全都听进了耳朵,想来也定有同她一样的人,把这番对话记在了心上。
这位传话的夫人,不知是哪位官眷。
正欲回首去寻,只听一句冷声忽然传耳:“二品宗正,朱大人家。”
微微一怔。
抬眼便望见了魏夫人目不斜视的侧脸,似是刚刚的话并非出自她口。
知趣地未曾多问,无声颔首,算是道了谢。
二品宗正,朱稷。
掌管皇室宗族事物,是个默默无闻,并无多少权政的职位。
若说他有何特别之处,那便是当年的林广谋逆、与四大命臣案时,太后命他将这七府的谢氏从皇室族谱上,削爵革职除了名。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繁事,倒也一直清闲。
适方才,她们口中所谈论的段听兰,不正是那个,段升曾有意要下嫁贺同章,未果后转许给了赵奉常家的大女儿吗
并非是白问月心底对这些妇人谣言感兴趣,而是此一时正是非常时期,有关于丞相府的任何消息,她都须得留心。
听着二人的谈话,似是在说,这个段听兰,同人有染?
第62章宫女夏饶
宴后。
拜别了长乐宫,白问月并未急着行步返身太宜宫,而是带着宋书出了凤门,自北转道去了欢喜殿。
申时左右。
踏进欢喜殿的宫门,落眼四处皆无人,偌大的宫殿空旷冷清,颇有几分寂寥。
宋书干咳了一声。
有宫女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寻迹,于是定睛瞧见了白问月,忙疾步上前去迎。
“魏夫人。”
她跪身施礼,有些惶恐。
没有看到白来仪与白王氏母女二人,不着痕迹地收回巡视的视线,轻问出声。
“宜妃娘娘呢?”
“回魏夫人的话,娘娘与白夫人刚用罢了膳,此时正在里间闲话。”宫女跪在地上,紧低着头,诚然回话。
“可要为夫人通传一声?”
轻摇了摇头,拒了她的好意:“我直接进去吧。”
正值午膳后的时辰,她宴后未曾多留,辞别了皇后后直奔欢喜殿来了,皇后心中明清,同她客套了两句,便放了人。
初进殿未见人时,以为白来仪已经午休睡下,白王氏已经离宫了。
听宫女解释一番,原是都在里间,不过十几步路子,哪还要紧什么通传。
后宫重地,须得处处避嫌,宋书被留在了门外,白问月正要随引路的宫女进去,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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