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李砚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末了,还在他的衣带上挽了一个结。
这是《源氏物语》里的故事,陈恨给他讲过。夕颜死时,光华公子在她的衣带上打了一个结,表示立誓,从此不会再喜欢别的人。
陈恨捻着那衣带看了看,抬头见李砚真真切切地盯着他瞧。
专要在他面前恶作剧一般,陈恨一抬手,就将那结给解开了。
李砚不依不饶,再挽了一个,这回又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那结。
冬日里陈恨的手凉,有炭盆子暖着,也还是彻骨的凉。
李砚搓了搓他的手:这么些年了,你也该有些真心了,我陪你慢慢地把那真心养起来。你本该喜欢我。
夕颜是死了,没法子再喜欢别的人,可毕竟光华公子还有这么多的女人。
陈恨不知道自己是要死的那个,还是妻妾成群的另一个。
李砚又道:离亭,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第一回和你所以没完没了了些,你别生气。
陈恨张了张口,酒是全醒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陈恨沙哑着声音道:我讲故事时没讲清楚,要自己给自己的衣带打结才作数的。你错付了。
你剑术好,下回再遇见喜欢的人,直接就用长剑挑断他的衣带。
他抓了下头发:我也就是为了断了你的念想。要说真心,半点没有。
你自个儿也说你的心思脏,你把你那烂肉似的真心拾掇拾掇,我不喜欢,兴许还有旁的人要。
梦境恍惚。
三清山后山的别院里,李砚从梦中醒来。
陈恨正拿着巾子给他擦脸,被他忽然睁眼吓了一跳,手一抖,巾子脱了手,就覆在李砚的眼上。
眼前一片黑,李砚仍闭了闭眼睛,一抬手就抓住了陈恨的手。
他的手仍是凉的。
离亭
诶?怎、怎么了?
你别生气。
好好好,不生气,不生气。陈恨用另一只手去拿覆在他眼前的巾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巾子重新盖上去了。
李砚的眼眶红了。
陈恨一惊,装作看不见,只道:皇爷要是倦了,不妨再歇一歇。奴守着呢。
第37章三清(5)
三清观一个幽僻的院子里,常年供奉着几个牌位。
那都是被除了名儿的人物。李砚料他们不会乐意,也不把他们迁回宫里去。只是供在三清山上,每日都有道士前来供奉,长清公主也常来。
上香时,李砚请长清公主站在前边,长清公主以为于理不合,正要推辞,却听闻李砚道:母亲面前,不论君臣,只论姐弟。阿姊领我们给娘亲上香罢。
他既这么说了,长清公主便也站到了两人前面去。
俯首磕头过后,她直起身子来,喃喃地念了两句话,却忽然转头,对陈恨道:离亭,你也说两句话。
从方才开始,陈恨就只是规规矩矩地侍在一边。他此时跪在地上,只低头道:奴不敢逾越。
阿娘从前喜欢听你说江南话。我与阿砚说的,她都说不好,你说两句。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竟有几分恳切,你随意说两句。
陈恨转头去看身边的李砚,见他也微微点头。只道娘娘与林姨娘都是江南人,喜欢的东西大抵也差不多。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从前在长安时,他把这首诗念给想家的林姨娘听,她很喜欢,还让他写下来,绣在帕子上。
不过林姨娘不知道辽西在哪儿,林姨娘问起,陈恨就骗她说,辽西是江南的别称。
后来林姨娘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辽西和江南根本就是两个地儿。
于是陈恨又骗她,说诗嘛,意思通了就行,不用太计较地名儿。
长清公主将那诗默念了两遍,问道:是你们江南那儿的诗?
是一位叫做金昌绪的先生的诗。陈恨再想了想,他确实是江南人。
再跪了一会儿,长清公主道:我与阿娘独自待一会儿,你们随处去走走罢。
天上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雪。
李砚与陈恨坐在檐下台阶上,面前摆一个被火熏得全黑的铜盆,手边几叠黄纸。
陈恨拿着火石,雪天潮湿严寒,敲了好几下也没能生出火来。
我来。李砚拿走他手里的火石。
谢谢皇爷。陈恨再伸手去拿黄纸,拗得齐整了,才敢凑近火石。
黄纸易燃,很快就烧起来了。
陈恨用树枝拨了拨,火光之间,瞥见李砚紧紧皱着眉头,大约是正难受。陈恨便拍了拍他的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离亭。李砚隔着衣袖捉住他的手。
陈恨往后扯了扯衣袖,伸出手来,反握住了他的手:皇爷若是倦了,不妨歇一歇。
哪里敢倦?
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陈恨被他吓了一跳,料定他是心中有事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哄他道:奴在呢。
李砚抿着唇看他,神色认真,仿佛是从来没见过陈恨的模样。
他忽然笑了笑,眉眼都舒展开,仿佛雪过天霁。
他拍了拍陈恨的手:你不是还要去看你娘?下午就要回宫,你总陪着朕,也不曾得闲,你去看看她吧。朕不打扰你与她说体己话,你先去,朕等会儿就去找你。
陈恨仍是不大放心他:奴再陪陪皇爷。
李砚却道:你去罢。
要是累了,就歇一歇。陈恨言辞恳切,好认真地看着他,最后嘱咐了一句。
嗯。
得了李砚一声答复,陈恨才起身,拂了拂衣袍,提起装着祭品的小竹篮子,撑着一把竹伞便走了。
李砚在檐下撑着头看他,险些被风雪迷了眼。
并没有提脚便走,陈恨出了院门,躲在暗处看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李砚朝他摆了摆手:你快走吧,小心雪大迷了路。
陈恨走后,李砚起身,也没有告诉长清公主,他一个人去找了三清观中的行相子道长。
大冬日里,门窗全开,冷风吹进来,将案上茶水都吹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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