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陈恨回身,将怀中诗集与箱子随手一放,就飞快地朝李砚跑去。那箱子搁得不稳,里边的东西乒乒乓乓撒了一地。
他没再回头看,在一派狼藉吵杂中将李砚揽进怀里,轻声道:皇爷,不管什么事情,你别难受呀。
第51章风起(3)
养居殿里,陈恨随手一放的东西落了满地,叮叮当当的,惊动了外边伺候的宫人。
陈恨忙朗声道:没事儿,是我一不小心弄翻了东西,我收拾收拾就好。
外边的人应了一声,很快就退走了。
皇爷?陈恨拍了拍李砚的背,轻轻唤了他两声,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敢不告诉我?李砚这话问得轻,陈恨没听见,李砚也就装作没问过的样子。
好像在黑暗中伸手捧住一束光,李砚双手揽住他的腰,他闷声道:不是让你回去了么?怎么还没走?
奴陈恨想了想,编了个谎,奴走了一半才想起来,今晚轮到奴守夜。
嗯。
不过今晚奴不守夜,奴守着皇爷。
你怎么总这样李砚将他抱得更紧,怎么总这样对人好?好到让人舍不得放手。
陈恨稍偏过头,小猫似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鬓角:没事没事,离亭在呢。
他二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安安静静地坐了一阵。
好半晌,李砚才叹气道:事情查清楚了,是父皇的意思。
什么事情?自然是当年皇太子牵连出的那一串儿事情。是父皇的意思,也就是老皇帝的意思。
陈恨细想了想,历史上父子兄弟因为权势相残的事情不在少数。
时值暮年的皇帝喜欢看几个儿子相互争斗、相互平衡,偶尔出手拉一把、压一下,喜欢把事情完完全全握在手心里。
且不说那时候太子爷在朝中正得意,身边的人,以沈御史府的沈大公子为首,全是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就是朝中老臣,朝上议事时,往往也站到他那边去。
那时太子爷那边的人都只把目光放在几个皇子身上,哪里想得到还有这样一个人?
后来太子爷在狱中自缢,昭阳长公主远嫁西北,李砚远封岭南。除此之外,更牵连了朝中世家数百人。
事情闹成这样,还是亲生父亲一手谋划的。
陈恨转头看了看李砚,再贴了贴他的额角,心叹难怪他今日要这么难受了。
李砚从来只以为那件事情是李檀做的,他以为老皇帝是受人蒙蔽。在远走岭南之后,还一心想着重回长安,为皇太子翻案。
在那时要为皇太子翻案,不止要重返长安,最要紧的还是要仰仗圣上明断。
哪有孩子不敬重父兄?到头来,他们却一甩手,将父兄残杀的局面留给李砚处置。
陈恨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再拍了拍他的背。
那是父皇给皇长兄布的死局,是他给皇长兄铺的死路。
李砚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件事情,一开始由皇长兄与江南制造府的几封私信引起。江南制造府不过是母后的娘家,信上的内容也不过是些家常话,这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江南的几十个小官吏联名上疏,将江南制造府年前造的船只火器与倭寇牵扯起来,把皇长兄一把拉进江南的混水里。事情牵扯上了海防,才会无法挽回。
朕让阁中私下查了一年,你知道他们查出来些什么吗?
陈恨问:查出了什么?
这件大案子的案卷只有两页纸。六月十八的案子,只两日,六月二十内阁便封档了。那时候阁中一夜之间连发数旨,发落了数百人的状况你还记得罢?
那时候朕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大的事情,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处置完毕。
后来朕就明白了,因为这事情就是皇帝安排的,他怕再查下去要露马脚,所以他只能匆匆处置这件事。
那几十个上疏的小官吏也不寻常,短短几年被调离江南,流散至边城,几年之内全都死了。朕今日去见了其中一个,他被人一刀抹过颈子,伤口不深,侥幸活了下来,歪着脑袋在城东乞讨。
指使他们联名上书的人,许诺他们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为保他们安心,那人向他们出示了皇帝的手谕。他记得很清楚,那上边是一个私印山河主人。朕叫宫人把这个旧印找出来给他认,他认出来了。
好了好了。陈恨摸摸他的后脑,没事儿,没事儿了。
李砚愈说下去,却愈发平静起来:皇帝不能亲自去江南,所以这背后还牵扯到另一个人,替皇帝办这件事的人。
那时候的江南官场,除却母后娘家的江南制造府,其余的,一代一代,全是徐歇的门生府吏。
徐右相徐歇,是徐醒的父亲,至永嘉年,已任三代丞相,位高权重。
徐歇娶的是老皇帝的姊姊,早些年便去了。有这一层姻亲关系,要办起事情来,也更便宜。
李砚继续道:今日朕去城东见人,那人也都说了,就是徐歇。否则朕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是如何借李檀的手来办的。
陈恨细想了想,李砚的意思是,那时徐醒正给李檀做侍读,徐歇将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借由徐醒与李檀搭上了线。
这事儿看起来是皇子争斗,事实上,李檀不过是被皇帝做棋子使了。
这事儿,该不会是徐醒也掺和了。
他陈恨一怔,他多矜贵,他怎么会搅和进这种事情里?
陈恨这时才恍然想起,徐醒从前的身子骨不能算弱,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大病了一场,才落下了旧疾。每至冬春,都咳得不成样子。
李砚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问道:在想什么?
徐枕眠
陈恨转念一想,徐醒身在世家,那时候又是李檀的侍读,做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
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李砚又道:朕派人查了宫中刑司造册,那一年六月十九,那册子上记了一杯织云。
织云是刑司专用的毒酒,喝下去织锦似的,千丝缠绕心肺。欲呕不能,欲咳不能,只能活生生地被折磨死。
陈恨一惊:那酒莫不是让徐枕眠喝了?
他大概喝得不多,又被勉强救回来了,所以才留下了旧疾。
照现下的状况来看,饮了织云的人一定是他。不过皇帝怎么会赐给徐醒一杯毒酒?他就不怕徐歇寒心?
难不成那是徐醒自个儿的主意?
陈恨轻声问道:那杯毒酒原本是要给谁的?徐醒是不是想用自己去换谁?
朕也想不明白。
皇爷现下打算怎么办?
朕说了要为皇长兄平反,就一定为他平反。李砚停了停,斟酌道,徐家根基太重,暂时还动不得,朕且慢慢布局。
至于老皇帝,陈恨想李砚对这件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个是兄长,一个是父亲,还牵扯到皇家之事。若是全揭出来,只怕引得朝中不稳。
隐而不发,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
陈恨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唤道:皇爷。
等料理了徐家,朕代父亲颁罪己诏。李砚的话掷地有声,这件事情一定要明明白白的。陈恨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情不仅仅牵扯到太子爷,还牵扯到几百个无辜的人。他笑了笑,心道李砚到底是肩膀宽厚了,有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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