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些感慨,陈恨伸手想要揉揉他的脑袋。
却自觉话说得重了,李释低了头道:我也有在学,学得温和一点。
学不来就算了。陈恨重新将书册翻开,不是说不懂得么?我帮世子爷看看。
还没等到莲子羹上来,陈恨就揽着毯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原先李释与他说话,他还能应上一两句,后来就变成一声嗯,最后他就睡着了。
恐他这样睡着会冷,又不敢叫醒他,李释只好将炭盆子往他那边拖了拖。
才将炭盆子拖了两步,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吴端将莲子粥放在炭盆边暖着,招了招手,叫李释与他一同出去。
世子爷不用费心。出了帐篷,吴端往外再走了十来步,他就是这个毛病,冬日里手冷脚冷的。又有许多事情瞒着别人,这么多年我也不明白他。
他倒不傻。
他哪里傻?吴端笑了笑,他也就是看上去傻,其实最通透的就是他。
嗯。
营中还有事儿,我不能总陪着他,劳世子爷陪他了。
嗯。
其实他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一听这话,李释就恼了,转身回了营帐,陈恨只眯了一会儿,早也醒了,正提着笔跪坐在案前。
你要的莲子羹。李释将煨着的粥端给他,你要写什么?
陈恨转头舀了一勺莲子羹,也斟酌着下了笔:皇爷一早回了长安,恐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又不让我知道,我写信试试他。
送信的鸽子从军营中被放出去,陈恨不常用那鸽子,它一整年都在外边散养着,长了膘,下午时候才到宫中养居殿。
那时自江南而来的几个徐府门生已被下了狱,李砚揉着眉心在案前看苏衡传回来的书信。
守在殿前的匪鉴为鸽子开了一条缝儿,肥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去,重重地落在苏衡的书信上,还在上边磨了磨右爪。
霸道蛮横得很。
李砚小心翼翼地解下鸽子脚上绑着的小筒,一张纸条,上边画了一封空白的折子。他告诉陈恨回宫是有两封折子要处置,陈恨便问他那折子上是什么事儿。
李砚只回了两个字无碍。
肥鸽子回去的时候飞得更慢了,那时陈恨正给李释讲文章,案面上摊着书册,那鸽子亦是落在书上,在上边划了划左脚。
李砚说无碍,陈恨便给他画了个捶桌子生气的图。
不过这回肥鸽子不干了,它累了,陈恨摸它它也不理,吹口哨它也不应。
信只能明日再送,结果次日清晨,李砚就自己过来了。
以为陈恨恼了,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来哄他。陈恨想,他这个皇帝倒是清闲得很。
第64章贤臣(3)
一晚上都没收到陈恨的回信,李砚全不知道是那鸽子犯懒,只道是陈恨恼了,不理他了。
将堆积的奏折批复完毕时,才五更天。在榻上睡不安稳,掀被下床,就预备去营中找他。
正要出去的时候,匪鉴来问:皇爷,牢里来人,问昨日抓起来那几个江南官吏要怎么处置。
李砚挽起衣袖,用带子捆好了,道:玩忽职守,结党营私。叫牢里上刑,别弄死了。上刑之后押回江南,等苏元均处置。告诉他,当斩则斩,以儆效尤。
上刑可要问什么?是不是把徐右相也牵连进去,皇爷好治他的罪?
李砚嗤笑一声:这么点儿名头,怎么治他?不问事情,朕高兴用刑就用刑。
是。匪鉴又问,皇爷是要去?
去城外军营走一遭。李砚垂眸,却有几分笑意,一晚上没消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别的什么,朕去看看。
臣去备马。
去告诉高公公。李砚自顾自地往外走去,徐歇的人忽然被下了狱,他不会任由朕打他的脸。这几日指定有人来求情,要高公公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
高公公他
他说他不懂得朝堂的事情,你还真以为他不懂得?李砚道,告诉他,漏了一个,就用他手底下那些小太监来抵。
匪鉴低头:是。
十五大朝会朕再回来,要紧的奏折送到营里去。
是。
朕在城外军营的事情,不用藏着掖着。要徐歇知道,朕就是年轻气盛,喜欢玩儿,还怕极了他,刻意躲着他不见。李砚顿了顿,思忖道,反正怎么昏庸怎么说吧。
是。
其实要昏庸无道,特别容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古往今来的皇帝,把功臣杀了最昏庸,折辱功臣最最昏庸。
这里的功臣当然特指从前的忠义侯,别的臣子都不行。
李砚出城时,天色还早,灰蒙蒙的笼了一层纱似的。
他骑在马上,将寄给陈恨的无碍二字再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也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哪儿不对了,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接连两日接驾,若单是接驾,吴端觉着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回,营中还藏着一个受了伤的陈恨。陈恨不要见皇爷,皇爷非要见陈恨,吴端在中间拦着,觉着自己特别像陈恨讲过故事里的王母。
天光微亮,李砚下了马,随手将缰绳甩给他,绑着衣袖的带子有意不拆留给陈恨,往前走去:离亭呢?
吴端将缰绳塞给身边副将,一时慌了神,直接伸手拦他:离亭还睡着。
李砚转头看他:怎么?他吩咐过你不见朕?
是!吴端顺着他的话道,他谁也不见。
李砚皱眉:谁也不见?
是
好巧不巧,李释端着一盆热水,就从前边的营帐里走出来,哗的一泼,将热水全都泼在面前的地上,好像泼在李砚面上。
离得还远,李释只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吹着口哨,自顾自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推了推还睡着的陈恨:诶,陈离亭,皇爷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了吗?
一听皇爷二字,陈恨顿时从梦中惊醒,迅速翻身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道:他昨儿才回宫,怎么会这么快又过来?
我看见他了。李释低声道,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陈恨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惊道:要杀人?
而外边的李砚确实险些要动手了,他磨了磨后槽牙,深深地看了吴端一眼:谁也不见。那又是谁?
那是世子爷。吴端干笑了两声。惨了,皇爷气得连人也不认得了。
gu903();朕知道那是李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