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是江南庄子上寄过来的信,李檀的笔迹,他这人说的话虽难听,但信里有用的消息还挺多。

三件事情,头一件是昨晚徐醒同他讲过的,苏衡人未到江南,文书先到了江南,犯了众怒,江南局势紧张,改制恐怕是难;

第二件是那位顺王爷李渝,路过江南的时候,拜访了几位重要官员;

最后是沿海的倭寇愈发猖狂,年节那阵子还动用了火器,沉了两艘船。

他将书信收好,还给张大爷:烧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要劳张爷帮我回个信,让他们查查各地粮仓兵营,打苏元均的旗号,拟份单子呈上来。我们在江南的地,今年全种稻子,不种桑了,少了银钱,从我这里拿。

好好的存粮做什么?爷的意思是江南要出事了?

没有没有。陈恨摆手,我就是随便一想,有备无患不是?这么多年了,江南那群人呐,你说他们同倭寇没有关系,我还真不信。

陈恨笑了笑:等办了徐歇,江南大小官吏也不能刷的一下全给换了,我什么时候朝皇爷讨个旨意,年底就走一趟,我把他们办了,顺手也治了倭寇,一举两得。

张大爷道:皇爷只怕不会放爷走。

那我就偷偷的走。

爷,只怕是

匪石去了江南罢?

是,前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

陈恨算了算日子,这也才一个半月。

他急什么?赶路也不用赶成这样?

那时候也不知道皇爷究竟是什么意思,爷还病着就把爷带进宫去了,见也见不得,我同匪石合计了,还是我留着,叫他去江南一趟。

张大爷道:那时候一时情急,匪石就想了个馊主意。从前爷说君舟民水,他有心,记下来了,他就往外边放流言,用民心掣肘皇爷,叫皇爷不敢动爷,动了就是

动了就是逼良为娼。

张大爷继续道:谁知道这主意还挺管用,紧跟着江南那儿竟也出了话本子,这法子,果真还有些用处。

话本子,又是话本子。

陈恨咳了两声:匪石既在江南,就不用叫他回来了,让他去找苏元均,就说陈离亭见苏大人身边没人,借他一个人用。不过苏元均大概也不会要,让匪石跟着他就是了,也好见识见识江南官场。末了也让他拟份单子上来。

近来还有一件事儿,不知道爷知不知道。

你说。

爷不在这些日子,徐公子常来。

他?陈恨一怔,他不是身子不好么?

确实是身子不好的模样,总咳嗽。来了说两句闲话就回去了。爷院子里的梅花树还开着的时候,徐公子去看过一回,那一回待得最久,足待了有半个时辰。

是吗?

陈恨不再想别的事情,他摸不透徐醒,方才说的江南也太远了,现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清算徐家。

任务期限是四月底,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李砚要逼徐歇动手,才好治他的罪,吴端在城外带兵,禁军统领许将军又病了。

他想着,若他是徐歇,要造反,最好的时候应该是

这时行至堂前,只见背着琵琶的素衫男子站在门前台阶下。

这是昨儿进城的顺王爷李渝身边那位弹琵琶的谋士,或者说是弹琵琶的乐师,贺行。

他正对着院子正中的一个铜缸发呆。

江南院子里多置一个铜缸,里边养着碗莲与锦鲤。

只是这时候才出冬日,那缸里全是杂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而他就这么盯着瞧。

贺行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不束头发,披散在肩上,倒颇有些出尘的味道。一双眼睛黑得可爱,抬眸看人时,像春水解冻,软和得很。

陈公子。贺行退了半步给他行礼,和和气气的笑了,在外边喊了两声,没见着人,大着胆子就进来了,冒犯了。

陈恨朝他回礼,又侧了身子,请人进去吃茶。

贺行笑着挽他的手,将带来的小玩意儿塞给他:我随王爷来长安时,路过江南,看见河边有人家卖这个,觉着你会喜欢,就给你带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个小竹管,钻了几个小孔,吹得好的,可以吹出鸟叫声儿。

那竹管被贺行的手捂得温温热热的,陈恨笑了笑,就把东西收进袖子里去了。

还饿着肚子,陈恨捧着茶盏陪贺行在堂前坐着,所幸张大爷在他手边摆了糯米团子,他连吃了两个,才感觉好些。

而贺行也不急,仿佛真是来给他送一个竹管的。他解下背上的琵琶,将它妥妥当当地放稳了,才端起茶盏吃茶。

茶水入口微烫,将他双唇都烫红几分,一双眼睛经水汽一蒸,黑得愈亮。

他说:皇爷待你真好。

摸不清他这时提起李砚是什么意思,陈恨顺着他的话:是么?都废了我还待我好?

可是你仍住在侯府里呀,我来时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搬出去了。贺行笑了笑,皇爷就是要废了你,才好把你圈在身边呢。

这话说的,倒像皇爷强要了我似的。

不敢不敢。贺行仍是那样温温吞吞的模样,你敢这么说皇爷,我可不敢。对了

贺行抱起置在一边的琵琶,缓缓地解开裹着琵琶的锦缎: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听我弹琵琶,正好我谱了新曲子,先弹给你听好不好?

他既这么说了,陈恨自然不能说不。

贺行生来瘦弱。

小的时候旁人说他抱着琵琶,就像抱着美人儿似的。现在他抱着琵琶,指尖轻弄,倒像是美人儿的手拂过他的面颊,搂着他的脖子、揽着他的腰了。

一曲终了,贺行看向他,倒像是邀功似的,要他夸一夸。

陈恨装傻,低头啃团子。

到底是练琵琶练出来的好脾气,贺行也不恼,只温声道:礼也收了,曲也听了,我有一件小事要求离亭,不知道?

可算是来了,陈恨眉心一跳,道:你说。

顺王爷同若宁公主是亲生兄妹,自幼相互扶持,感情好,此番春猎,若宁公主却陪着长清公主在三清山上修行。长清公主若是不放人,只怕顺王爷此番入长安,连妹妹的面都见不着了。贺行垂眸,弄了弄衣袖,顺王爷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想,又不好冒冒失失的冲去三清山上。所以我斗胆,来替顺王爷求你。你同皇爷感情好,你若开口,皇爷保准会答应。

顺王爷要见若宁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贺行揉了揉袖口,倒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若是能让若宁公主也去春猎

原来为的这个。

陈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贺行又道:其实从前春猎,也不是没有女眷随行的先例。若是害怕公主出事,我可以安排人照顾她的。只是皇爷那儿,顺王爷与我都开不了口。

若宁公主也是皇爷的妹妹,妹妹要去玩儿,哪里有不护着的道理?陈恨道,这事情我帮你说,算是还你的礼。不过皇爷答不答应,可就另说了。

贺行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笑得才有几分恣意:谢谢,你一开口,皇爷不会不答应的。他一只手搭上琵琶:我再给陈公子弹两首曲子好不好?

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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