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失落地将手收了回来,很快却又换上笑容:那我们现在进宫好不好?
可别。陈恨半真半假地答道,我整日在皇爷身边伺候,好容易皇爷给我放了半天假,我可不赶着回去伺候。
这样啊。贺行眨了眨眼睛,那等到了正午,我再陪你进宫,好不好?正巧顺王爷也在宫里,我去找他,你去找皇爷,好不好?
陈恨看了他一眼,应道:好。
可是贺行紧接着又道:我来求你的事情,可别告诉顺王爷。
陈恨一愣,莫不是他想错了?他原以为贺行是要借着自己,叫皇爷当着顺王的面就将这事儿定下来,那也就逃不掉了。
这会子却又不要他知道了?
藏在袖中的手指点了点,陈恨笑问道:怎么?一番苦心不要顺王爷知道?
我怕王爷知道了,要生气。贺行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他不让我掺和这些事情。
正午时候入宫,就在宫道前遇见了顺王爷李渝。
他身形高大,略有几分胡人模样,一身素衫的贺行站在他身边,倒像是一只白羽的鸟儿偎着他。
见过礼后,李渝稍低了头,刻意温柔了声调问贺行:怎么同陈公子一起来?
贺行笑着说与陈恨约定好了的理由:离亭入宫来找皇爷,我来找王爷,我们俩就碰见了。
于陈恨,李渝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朝他点了点头,便带着贺行走了。
他二人走时,陈恨还听见贺行对李渝道:王爷,皇爷是很看重陈公子的,你应该
李渝笑了两声,也不说话,由他念叨。而陈恨到养居殿的时候,养居殿正摆膳。
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早晨只吃了两个团子,陈恨溜进去,绕过小太监们,自自然然地在李砚身边坐下:怎么皇爷身边连个试菜的都没有?
李砚将手里未用过的筷子塞到他手里,自己转身去拿了高公公新奉上来的。
陈恨低头挑着鱼刺,随口道:皇爷,今儿个贺行来找我
一听贺行,可了不得。李砚面色一变,只将玉筷子往桌上一拍。
他分明气急,却不说话,怕扰了陈恨。
而陈恨垂眸去看,那玉筷子被李砚拍断了。
第74章弦上(7)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李砚的手劲儿这么大?
玉筷子都被他折断了。
陈恨缩了缩脖子,将自己未入口过的筷子递给他:奴没用过的。
李砚看着他,叹了口气,摆手叫高公公领着小太监们下去了。
殿门一关上,陈恨迅速认错:对不起,皇爷。奴记得奴答应过你,谁找都不理的,奴记得的。但是
李砚却问他:饿了没有?先用膳。
这分明是憋了火,这时候同他讲话,恐怕落不得什么好。
陈恨拿起勺子,将碗里的肉丸子捣得烂烂的,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吃了。
一桌子的菜没动多少,高公公在门外听着动静,很快就带着人进来收拾了。
用茶水净过口,又用温水洗过手。陈恨站起来,略带了几分讨好,给李砚奉茶。
伺候的人动作快,风卷残云的,就又退下去了。
一肚子的火被陈恨一盏茶水浇熄大半,李砚放下茶盏,问他道:但是什么?
但是当时话赶着话,奴没法子回。
姑且算他过了。
就是这过得也太容易了些。
李砚起身,一拂衣袖往内室去:那个贺行,找你做什么?
因为若宁公主的事情。陈恨跟上他的脚步,说是若宁公主陪着长清公主在三清山上修行,顺王爷怪想的,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奴帮着跟皇爷说一说,春猎的时候,把公主也带上。
那你就进宫来帮他说话了?
不是。陈恨想了想,一开始贺行死活拉着奴进宫来,只是后来,又千万嘱咐奴不要让顺王爷知道这件事。恐怕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嗯。李砚笑了一声,李渝的反字都快写在额头上了,你来时瞧见他了没有?
碰见了
李砚在衣桁前站定,伸手解了腰带。陈恨便顺势站到他身前去,手指勾着衣带一抽,帮他解了外裳,继续道:打了个照面,也没说什么。皇爷的意思,是顺王爷不安分?
李砚淡淡道:他在闽中屯兵。
那这回春猎,皇爷是不打算把他放回去了?
是,找个由头,扣人收兵。
皇爷大抵是都布置好了罢?
他与徐歇,朕一同办,用同一个罪名治罪,三月春猎就了事。
解下外衫,李砚便走到床榻边,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
陈恨只在一边站着:那若宁公主
李砚却点了点身边留给他的位置,要他也上来。
陈恨推辞道:奴在外边逛了一天了,满身都是灰尘。
李砚一抬手,也扯了一把他的腰带。陈恨下意识拍了一下他的手。
你过来。
这回李砚都这么说了,陈恨也再推辞不得,解了满是灰尘的外衫,随手往榻前一搭,就爬到榻上去了。
他二人就这么随意地盘着腿,相对坐着。
陈恨想了想,仍正色道:贺行来求我这件事,又不让我告诉李渝,但大约他二人也是通过气的了,唬我的罢了。
嗯。
李渝要反,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三清山上的妹妹若宁公主。所以,奴想着,他是不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公主带回闽中去,也好叫我们没法子用公主牵制他。
嗯。
把公主扣着不放,是下下策,太惊动他们了。他要公主,给他就是了,我们暗中加派些人手盯紧他便是了。也不知道他在闽中留了后手没有,不过他人进了长安,总没有叫他跑了的道理。
你怎么看那个贺行?
他太单纯,许是李渝说什么,他做什么。奴看不出破绽。
李砚冷不丁道:你从前,不是还趴在墙上偷看他弹琵琶?
嗯原本正好端端的说正事儿,这时候却忽然说起这个来。陈恨抓了抓头发,其实他弹琵琶还挺好听的。不过说他单纯,确实没有私心,看他模样,确实是一心一意为了李渝着想,别的也没什么。他确实是单纯。
单纯单纯,陈恨单纯地把这话说了三遍。
李砚挑了挑眉:嗯?
陈恨弱弱地解释:那时候应该是年轻气盛些。
等李渝倒了,你府上是不是该添一个弹琵琶的了?
陈恨连声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