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确是朕错了。李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下回离亭再真真切切地教教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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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了,皇爷喜欢把恨恨按在墙上的原因!
第78章春服(4)
三月十五的正午时分到了九原行宫,稍作休整之后,一队人在猎场里逛了一圈。
身边的陈恨兴致缺缺,骑在马上直打哈欠。李砚便也不大喜欢三月春猎,随手发了支箭,中了只灰毛的野兔子,跟随的人捡回来之后,就赏给陈恨了。
陈恨颇不自在地拎着只血淋淋的死兔子,这时候也不打哈欠了。味道太腥,他稍一吸气,就觉着自己被人塞了满嘴兔毛。
也看出他不大喜欢,李砚抬手就接过来,丢给了吴端:赏你。
吴端也不想要,瘪着嘴,不大情愿地谢过恩,转手就把兔子交给身边人。再说他拎着只兔子,也不好搭弓射箭。
一转头,又看见陈恨趁着李砚转头,伸手把不小心沾上的血渍往李砚衣裳上抹。
不多,两三点罢了,但他就是一伸手,往离得最近的李砚身上擦了两下。
李砚也只装作没察觉的模样,等陈恨把手抹干净了,才装着发觉了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古往今来,君王春猎,打的第一只猎物都是祥瑞,旁的人都是争着抢着要的。
谁知道这三位爷想事情同旁人想的不一样,一只兔子,兄友弟恭似的传来传去。
道是感情真好,其实也不。一个重新犯起困来,另一个因为一个犯了困,自己也不大喜欢起春猎,还有一个专注着搭弓射箭,预备将眼前树干也射穿。
貌合神离,说书先生要在,这又是可敷演成文的场景。
后来李砚又连发三箭,打了头小鹿下来。
随侍把鹿拖回来之后,李砚扭头对陈恨道:送你。
呵,还真不一样啊。吴端心中愤愤道,皇爷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离亭这么有风骨,他肯定不会要你的东西的。
陈恨看了看那头鹿,想想自己方才提着那兔子,淌了一手的血。这头鹿,这样大一只,又不知道有多少的血,便怔怔道:皇爷,还是不要了吧。
停在吴端肩上的海东青猛地扇了一下翅膀。
这时吴端跟在李砚左手边,那海东青扇的正是右边翅膀,又是练过的,有劲得很,一下子就把李砚的发冠给打歪了。
猝不及防,真的打脸,打的还是皇爷的脸。
跟从的一众人俱是一惊,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吴端一转头,轻声朝肩上的鹰儿道了两声去,海东青再扑腾了两下翅膀,便畏罪潜逃了。
陈恨也被那海东青吓了一跳,一手牵着缰绳,在马上坐稳了,一手就要去扶李砚头上的冠子。
李砚散了半边的头发,面色阴沉,低头由着陈恨帮他弄。
陈恨松开抓着缰绳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紫金的冠子取下来,探过身子去,揉了揉李砚的脑袋:皇爷疼不疼?要不还是看看妈呀!
身下骏马忽往前走了两步,这时陈恨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李砚身上,马匹只走了两步,便引得人重心不稳。
得亏也只走了两步,李砚抬手一拿缰绳,也就叫他稳住了身子。
险些从马上坠下去,陈恨心有余悸,死死地抓着李砚的手臂:皇爷,要不还是下去了再看看?
李砚却问他:怎么不要?
这问的是那头鹿,陈恨只转头看了一眼那小鹿,转回头时,目光落在他抹在李砚衣袖上的两三点血迹:血太多了,奴看着有点难受。
平日里不常见到这种东西,李砚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恨原来还看不惯这种东西。
细想想,那时候在岭南,年节里,他看见庄子里农户杀鸡宰猪,还欢欢喜喜地想跑过去帮人家,怎么现在见了这些东西就难受了?
想是他回了长安之后,把自己折腾得太惨、见了太多血色的缘故。
寻死那几个月,陈恨一开始只以为李砚死了,下的都是狠手,后来知道他活着,对自己倒是留了情。
李砚不在,谁知道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呢?
不过问他,他大约也不会认。李砚叹了口气:又不是让你拖着走,叫他们收拾好了给你。
话都这么说了,陈恨也只好谢恩:谢谢皇爷。
这时才可以让陈恨看看李砚的脸。
李砚遣散了所有人,只叫匪鉴带着人远远的跟着,那只祥瑞兔子谁爱就让谁拿去,他也不管了。
待众人去后,陈恨翻身下马,再扯着李砚的衣袖,把他往身边一拉,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他被海东青扇了一下的那半边脸。
红了两道,大约是羽毛尾巴划的,别的倒是没什么。陈恨伸手摸了摸腰带与衣襟,奴没带药,奴还是叫人回去找一趟章老太医吧。
他说着便要往回走,急得连马也忘了,李砚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勾住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慌什么?
那陈恨伸手按了按那两道红痕,皇爷疼吗?
不疼。你来。李砚往回一收手,就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帮朕把头发束好了。你不是见了血不大自在么?等束好了头发,带你去玩儿。
手边没有梳子篦子,陈恨只用手帮他弄得齐整了些,指腹贴着发根游走,顺了一下又一下。
李砚玩笑道:那鹰该不会同你是一伙的罢?
那是循之的鹰,镇远府庄子上养出来的。陈恨咕哝道,不过为奴打抱不平确是真的。
你哪里不平了?
我没什么不平的,特别屁股还很翘。陈恨把这句好不正经的话掐死在摇篮里,低头轻咳两声,不敢不敢。
李砚哪里知道他绕了好大一个弯儿,才说出一句不敢,只是笑了笑。
为了掩饰,陈恨又道:要不等会儿,奴陪着皇爷去找找那只鹰?拔它两根羽毛?
方才想见不平的那句话,陈恨不自觉就红了耳朵,一低头就被李砚瞧见了。
李砚才伸出手,准备揉两下的时候,陈恨将镶玉的簪子往冠中一别:好了。
好巧不巧,陈恨还后退了两步,准备看看发冠是不是束得正。而李砚预备揉他耳朵的手将将伸出去,就停在半空中。
陈恨拍开他的手,无奈道:皇爷。
李砚假正经道:朕想试试你耳朵上一抹红是不是染上去的。
那皇爷试出来了吗?
是染上去的。李砚点点头,现在染到面上了。
陈恨抹了两下耳朵,不听他说话,转身就走。
他二人才从猎场里出来,这会子便渐渐地往山下走。
正是春日里,由山上至山下,树木抽芽的更多,要更好看些。只是今日天阴,看什么都覆了一层阴沉沉的雾色,不大真切。
大约是要下雨了。陈恨抬头看了看天,再走一阵就回去罢。
这时候误打误撞走到一处山崖前,前边再没有别的路。陈恨往下看了看,底下是一片杏林,杏花开得正好,一派红白疏影。
李砚拉住他的手: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