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朗声喊了匪鉴,匪鉴在门外回话:山前一片林子烧起来了,已经派人封了山,不会有人作乱。天太晚了,所以想明日再行回禀。
而陈恨坐在李砚的腿上,离了水的鱼一样乱动。
李砚低声道:你别动了。
皇爷,你不别扭?陈恨瘦瘦的,但也没有多么娇小玲珑,他自个儿觉着这么抱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李砚不答,陈恨又试探着扯扯他的衣袖,商量道:这么晚了,皇爷不大方便出去,奴代皇爷走一遭?
李砚刻意问道:你去哪儿?
去看看烧起来的林子,去看看山下的部署。陈恨低头,这件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贺行要趁乱做些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九原,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好跑。循之才从山下回来,这会子正休息,不好把他从床里挖起来。山下没人镇着又不行,奴走一趟好不好?
朕让你去了?
奴
默了有一会儿,陈恨轻声辩道:事出紧急,这回不大一样。
每回都不大一样,你每回都有缘由苦衷。李砚垂眸,整日介的哄着人,好听话好乖巧的模样,其实你就没听过朕的话。
没有每回。陈恨鱼似的,腰身软的,往下一滑,就要从李砚手里溜走了,皇爷要是没别的事儿,奴就先去了。
李砚的手收了收,正把人给卡住了:过来伺候。
陈恨胸口发闷,拍了拍他的手,咳了两声,闷声道:皇爷要做什么?
换衣裳,你要去,朕陪你走一趟。
谢谢皇爷,我好像又陈恨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对不起。
嗯,那还去吗?
去的。陈恨点点头,我不想留在行宫里,等皇爷回来了,才上前给皇爷奉茶擦脸,问问皇爷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尽管天还下着小雨,但是再往前走,人就要受不住燃烧的热气了。
在可以靠近的最近的地方停下,陈恨低头看了一眼为了防火才挖出来的沟渠,对身边随从的人道:没法子了,听天由命,任它烧吧。别叫人进去,在外边看着就好,不要叫它再扩大了。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山顶的行宫,得亏起火的地方与行宫离得不是很近。
凌晨时分,雨天夜寒,这时有人取了蓑衣与斗笠来,先呈给不远处看地图的李砚。
李砚头也不抬:给忠义侯
身边人愣了愣,他亦是一愣,随后道:罢了,朕拿去给他。
他将地图随手一合,递给匪鉴,捧着蓑衣朝陈恨走去。
陈恨背对着他,李砚只伸手一围,就把蓑衣给他披上了。陈恨也不管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站着同旁人说话。
栟榈叶子编的蓑衣,也不似寻常蓑衣毛扎扎的。
李砚帮他披上时,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后背,衣裳湿润润的,想是早被细雨浸得有些透了。
又拿起斗笠来给他戴上,他的头发也湿了些许,怕他明日头疼,李砚便用衣袖帮他擦了擦。
旁的人各自领了事情下去,陈恨这才转头看见李砚身上没披东西,什么东西光往他身上盖了:皇爷?
无妨。李砚转头,招手喊匪鉴,地图。
他二人一手拿着地图的一边,就借着烧山的火光来看。
禁军还在长安,吴端手底下的人不多,当时只想着能打就行,谁知道还会封山。
说是封山,其实只是顾了这头忘了那头。九原还是太大,要封起山来搜一个人,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不是还在山上,谈何容易?
陈恨想要挠挠头发,却忘了脑袋上还扣着斗笠,被斗笠狠狠地打了一下。
李砚问他:疼不疼?
不疼不疼。陈恨甩了甩手,在地图上点了五个点儿,还是让他们重点埋伏这五个地儿,下山的三条小道儿、两条大道儿,也都加派人手,叫他们都看好了。剩下的人,还是山外去找吧。各地发了文书没有?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他大概也逃不远。
都吩咐下去了。
还有行宫里那个李渝,看紧了他。我看他倒像是个情种,为了贺行,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来。
等明日抓了徐歇,叫他二人坐囚车回长安。
行,皇爷安排吧。陈恨将地图收起,正了正蓑衣,时辰还早,为求稳妥,奴想着,还是要去九原各处看看。
天色晚了,皇爷是回去,还是?
他要走,就是时辰还早;要催李砚回去,就是天色晚了。
感情时辰标准随陈恨变化。
李砚上了马,转头问他:先去哪儿?
陈恨翻身上马的动作一顿,随即笑道:先去东边那个。
这时候缺月悬空,被雨丝笼得模模糊糊的。
皇家选九原建行宫,倒不是单因为它风水好,还因为它地儿广,逛起来舒坦。
但是这时候逛起来,就不怎么自在了。
从缺月残星到日头高挂,不是时辰随陈恨变化,而是日升月落都随他。
第85章【二更】雩风(5)
日头高悬的时候,陈恨与李砚在林子里遇见了吴端。
吴端勒了马,一手抓着马鞭,朝他二人抱拳:怎么敢劳动你们?一晚上没睡吧?我刚从前边过来,前边不用看了。回去罢,这里有我镇着。
而这时,从前面临时设置的岗哨中,又一个少年驱着马跑来。
都这时候了,随驾春猎的世家子弟都躲在行宫中不敢出一口大气,长安城里的少年人也都恨不能把自己给埋起来。
这会子还在外头乱跑的,也就只有李释了。
吴端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早起来,还是世子爷告诉我山下又出事的,他说一起来,看能不能帮上忙,就与他一起来了。
此时,李释也到了眼前,作了揖,却颇怨恨地看了一眼陈恨。
大约是埋怨他下山来不叫自己。
行了,换班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吴端一扬马鞭,朝前跑了两步,我把徐歇与贺行抓回来就是了。
在山林子里转了一个晚上,现在缓过神来,确实有些累了。
陈恨低了低头,打了个哈欠。
不消转头看他,李砚也知道他该困了:叫他们套一辆马车赶过来?
不用麻烦,再一会儿就回去了。陈恨回过神来,将戴在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扣在了李砚头上,半讨好道,给皇爷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