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忍住笑,将信塞回去,随手交给匪鉴:拿回去给李渝,派几个人去找找贺行。
陈恨长舒了口气,亦是觉得好笑。只道是贺行势利,见李渝失势,找了个机会就跑了,抓得住抓不住,都由他去罢。
这时候世子爷李释也至了殿前,站在阶下走廊那边朝他们一打揖。
陈恨问他:世子爷怎么也过来了?陈恨又朝他招招手,待他上前,再看了一阵:面色还是差,这儿没什么事儿,世子爷回去罢。
李释朝殿里望了一眼:李渝
没有,一点小事。陈恨道,皇爷同我也要回去了。
宫道略长,匪鉴派了手底下几个人去寻贺行,很快就重新跟上了李砚。
皇爷,吴小将军回了,在偏殿修整,问什么时候皇爷得闲,他来复命。
叫他修整好了就过来。李砚想了想,山下的事情处置好了?
恐怕是还没有,徐歇还没捉住。
这样他还敢回来?不用复命了,叫他事情办完了再回来
皇爷。李砚这话没完,就被陈恨拧了一下,这都几天几夜了,循之又不是铁打的,你是万恶的剥削阶级吗?
好。李砚又对匪鉴改了口,伺候吴小将军吃好喝好,叫他不用急着来复命。
殿中还亮着灯,陈恨陪着李砚坐在榻上吃茶。
让吴端不用急,他却还是急得很,随便收拾了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面上破了两个口子,怕是也没敷药,血口子已结了痂。
手里的茶水还没动过,陈恨便将自己的茶盏塞给他,又请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他自个儿挪了位置,坐到李砚身边去。而李砚一回头,顺手把自己的茶盏递给他。
这下子就是李砚没茶喝了。
吴端一怔,愤愤地将面前原本是陈恨的茶盏推过去,提起案上茶壶给自己倒茶。
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只有这两盏茶,还非得让来让去的。
结果好了,这两人对方喝了对方的茶,他小将军还得自己倒茶。
吴小将军登时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山下杀敌去呢。
传完了茶盏,李砚低头,吹去茶叶沫子,抿了口茶水,轻声问他:徐歇如何?
他太狡猾,教唆着几个世家冲在最前边。后来见势不妙,带着亲信跑了,派了人在找他。
嗯。李砚将茶盏往案上一磕,分明是不大满意,只冷着声音道,长安如何?
许将军才派了人送信来,说是在收拾残局了,该抓的人也都抓了。还给世子爷请功来着。
什么时候能抓着徐歇?
两吴端原本想说两日,李砚瞥了他一眼,他就试探着改口道,明日?
李砚满意地点点头:明日这个时候,若是没见着人,你就留守九原。
留守九原,一年只有三月九月接驾见人,才有事儿做,其余时候闲得能长毛。光是想想,吴端就觉得自己长毛长得像猴子了。
他起身站定,抱了抱拳,言语掷地有声:臣领命。
到底还是不愿意被人说是剥削,李砚道:等天明了再下山去罢。这事儿你做的不错了。
哟呵。吴端闻言,站在原地怔了怔。皇爷夸人,尽管还是冷言冷语的,但这回夸的还不是忠义侯,实在是太难得了。
多谢皇爷。可惜吴端习惯了皇爷端着架子对人,这一夸着实让他惶恐,仍是抱了抱拳,迈着步子就出去了。
他出去时,正有人要进门来。
一个不认识的宫人,双手捧着个木托盘,盘上只薄薄的一封信,上边写着陈离亭亲启。
吴端只看了一眼,一撩衣摆便跨过门槛走了。
那宫人径直到了李砚与陈恨面前,行过了礼,将托盘高高的举过头顶:顺王爷让送来的,说是贺行留下的信。
给我?陈恨稍直起身子,拿了那封信来看。
见他拿了信,那宫人很快就退出去了。
你等等,我有话问不等陈恨反应,殿门吱嘎一声响,人走了。
也不再管他,陈恨只是低头拆信。
贺行的字是李渝教的,写得却不锋利也不锐利,像他这个人,起码像他从前的模样,温顺柔婉。
恰巧案上没点灯,陈恨便趿着鞋子下了榻,凑到点了灯的角落去看信。
只一张纸,两三眼就看完了。
那里边写的东西却多,陈恨又看了两眼,才反应过来,将信纸揉成一团,鞋也没穿好,就跑出去追方才那宫人。
一直追到殿外宫道上,他朝前后望了望,月光将四处照得很亮,却已经看不见方才送信的那个宫人了。
陈恨颇苦恼地挠了挠头,将信纸抓在手心里,一回头,就撞见了李砚。
李砚提着他跑丢的一只鞋,正色问道:怎么了?
陈恨只将手中信纸攥得更紧:就是有两句话想问问方才那人,找不到就算了。
贺行写了什么?
没有什么。陈恨伸手去拿他手上提着的鞋,李砚背着手不给他。
陈恨没理他,转了身,一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去,一面朗声喊了匪鉴:派人去找方才过来的那个宫人。多派几个人去找贺行,让他们务必抓到人。再去告诉吴小将军一声,让他的人找徐歇的时候也找找贺行。
匪鉴应了一声也下去了,临走时还悄悄指了指陈恨的身后,暗示他注意些。
陈恨一回头,李砚仍是跟在他身后,紧紧地靠着,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墨似的眼睛盯着他瞧。
贺行在信上说的事情,瞒得过他一时,恐怕瞒不了长久。
陈恨将手中揉成一团的信纸抻平,那时候抓得用力了,已破了两个口子。
皇爷,那个贺行这个人难测,也不知道这信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许说的是真的陈恨想着先知会他一声,又或许是挑拨离间。总之,皇爷斟酌着看。
李砚点头应了,陈恨才把那信给他,李砚就借着檐下灯笼看信。
贺行那信上是这么说的:
奴贺新声再拜叩首。
贺行字新声。
素知阁下识圣贤,知礼乐,匡时匡世之才也。奴以微贱,徇以私情告之。
贺行在信上翻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贺父是没入奴籍的乐师,后来李渝外祖赐给他府上歌女,这才有了贺行。
只是那歌女,在跟贺父之前,还曾与来府上赴宴的某位客人有过露水姻缘。
至于那位客人,那位客人怎么会敢在朝中重臣府上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身份使然。
兄弟。
他说他同李砚、李渝是兄弟,他是老皇帝一夜风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