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恨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把人给推开了,还是那句话,天晚了,奴去要些热水,皇爷洗漱洗漱,快睡罢。
他心不在焉地伺候着人上了榻,吹了蜡烛,自己也摸摸索索地爬上榻去。
已经是夏日里了,天热,窗子都开着。
帷帐放下来了,银钩上挂着香草避虫。那香草是陈恨闲时编的,养居殿的宫人他都送了两枝,而李砚榻前格外的多。
陈恨颇头疼,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李砚开口,更不知道要怎么跟李砚解释。
系统给他安排的任务期限是永嘉五年年底。
陈恨在心里描画着时日,从长安去江南,紧赶慢赶也要三四个月,他要去,这几日就得动身。
这回的任务时间拖得太长,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他的最后一个任务。
这念头一闪而过,系统给他安排的是明君贤臣剧本。
贤臣,要为国为君而死,要死后封贤,才算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贤臣。
江南,莫不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面对着墙,月光透过帐子照进来,在墙上打出一片影。
陈恨看着出了一会儿的神,迷迷糊糊的,李砚就靠上来了,贴着他的后背。
陈恨反手推了推:皇爷,热。
李砚不动,反倒靠得更近:又在想什么?
都说了没有什么了。陈恨偏了偏头,将半边脸都埋在软枕里,说话声音闷闷的。
离亭。
我陈恨却问,皇爷,忠臣贤臣,是不是生来就是给皇帝当刀子和挡刀子的?
是。
烂熟于心的帝王心术告诉李砚,是。
他自己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看忠奸,单看有用无用罢了。
为臣者,理当把自己锻做帝王手中的一把刀。
要能伤敌,也能护主。
刀随主使,要削金如泥,要忠诚不二,要万夫不当。纵使有时要入鞘藏锋,要以刀试刀,要刚折卷刃,那也是理所应当,心之所往。
李砚将他抱得更紧,闷出一层薄汗也不松开分毫,李砚温声道:怎么这么问?
没怎么,就是忽然想问问。
不是。李砚定定道,最起码,你不是。
可是我
生来就注定要站在皇爷身前,为皇爷挡刀挡枪的。
那是他的宿命。
宿命之下,他怎么能有背离系统为他划定的忠诚?
陈恨揉了揉眼睛。
剧本不对了,从李砚重生的那一刻,事情就不对了,尽管后来系统重新规划了剧情,但是事情就是不对了。
系统没把别的东西计算进去,他其实是系统的臣子,而李砚趁着系统不注意,用红绳子把他给套牢了。
李砚在他耳边说:你是神仙,朕朝拜你,朕供奉你。
陈恨闭了闭眼睛,他才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之前在床上,情动之时,李砚一口换一个称呼,离亭、侯爷,有时候也喊他神仙。
他才不把这话放在心上,都是李砚浑说的。
陈恨没说话,只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可李砚那句朝拜供奉,什么似的,缠缠绕绕,缚着他的手脚,将他整个人越缠越紧。
次日晨起,陈恨心里装着事情,醒得也早。
有些头疼,一个晚上醒醒睡睡,昏昏沉沉的,也不忘系统任务的事情。昨晚上又热,李砚死活不肯放手,抓着他,好像拽着莲台上垂下来的一片衣袖。
醒来时还是抱得紧,早晨天气转凉,这样抱着倒舒服,只是抱得他喘不过气。陈恨稍稍一动,李砚就醒了。
李砚垂眸瞧着他,而陈恨正认真地要推开李砚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李砚道:昨晚还真是个好日子。
什么?
昨晚你头一回与朕同床异梦了。
陈恨一怔,收回了手,由他去了,轻声反驳道:我没有。
神仙。李砚好无奈地唤了他一声,你好没道理,教人捉摸不透。有事情就开开口,好不好?
我
你不说话,朕就自己揣度着办事了。
皇爷要办什么?他总不能把贺行现在就给抓回来,总不能现在就安定闽中。
传各州府,见着你就把你扣起来,送回宫来。
还是了解他,分明什么事情还没有说,李砚就猜出他得走了。
陈恨想的也不差,他不会放,这都是全国州府通缉的待遇了,他哪里走得出半步?
事情还是要好好的说,都长着嘴,又不是哑巴,还非得委委屈屈的。
我先想一想,三日后同皇爷把事情讲明白,好不好?
这件事情牵扯太多,他一下子没办法跟李砚讲清楚他为什么非得去江南。
他还拿不准注意,所以
李砚哄他哄了这许久,就换了一个三日后。他把人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可人一点也不明白,还使劲儿地把他往外推。
李砚也不大高兴,只叹了口气,道:行,随你什么时候说。
皇爷以后别这么叫我。
怎么?
我不是神仙。
就这么熬了三日。
这三日里,陈恨想了许多,最后托李释给留守忠义侯府的张爷带了一封信,叫他准备准备,什么时候就动身去江南。还让他往江南也递封信儿,也告知江南一声。
养居殿外,传信儿回来的李释抱着手对他说:那位张爷问你为什么,还问用不用他陪你。
陈恨半倚靠着廊柱,揉了揉眉心:不用,我一个人。
李释又问他:你就非要走这一遭?
我不能不走这一遭。陈恨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小年纪管这么多,老妈子似的。
那你李释就站在原地,任由他弹脑袋,同皇爷说了没有?
我今晚同他说。
李释笃定道:他不会放你走的。
我不得不走。
那他也不会放你。
gu903();我好好同他说。话是这么说,其实陈恨自己也拿不准,我好好说,皇爷肯定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