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非得去?
这个陈恨低头玩手指,似漫不经心道,是我的命。我注定是皇爷手里的一把刀,这是所有贤臣的命。
他将五指并拢,做出手刀的模样来,在李释面前晃了晃:我虽然太久没出鞘了,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为国为君,为天下苍生。算了,不把话说这么大陈恨笑了笑,将手握成拳,手刀卷了刃,也是为了我自己。
那你李释抬眼,望向他带着笑意的双眸,凡事多小心。
诶。陈恨抬头看了看檐外的天,夏日里,日头略偏西,万里无云,随口问道,世子爷今日下午还念书么?
下午去武场练剑。
世子爷什么时候改了使剑了?见他面色变了,陈恨忙道,走罢,我与世子爷一同去。
李释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好好的同皇爷讲么?怎么还没讲就怂了?
我陈恨双手一撑,翻过了廊前栏杆往外走,双手背在身后,还得想想,晚上再同他讲。
下午暑气重,陈恨抱着手在武场的檐下坐了一会儿,李释捉着长剑,游龙似的。
他看了一会儿,觉着没什么意思,也看不出什么花样,靠着柱子就睡着了。
前几日章老太医就动身去给徐醒治病了,要三年才回来,若是他在,指定又得指着陈恨,说他思虑过重。
再过一会儿,李释遣人去了一趟养居殿,李砚就赶过来把人给领回去了。
李释反手持着长剑,冷声道:你别凶他。
李砚架着陈恨的手,把他背到背上。
他看了一眼李释,小孩子懂个屁。
第91章忠奸(3)
午后还是热,汗水湿透了背后衣衫,陈恨从梦中惊醒,只一翻身,就从长榻上掉了下去。
李砚才出去了一会儿,出去时陈恨还在榻上睡得好好的,一进来就看见他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揉腰。
地面干净,铺着毯子,摔着不疼,又舒服,陈恨趴着就不愿意起来了。
不发出任何声响,李砚快步上前,揽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陈恨身子一僵,扯了一把抱他的那只手的衣袖,才知道是李砚,他是在养居殿。
李砚把他抱回榻上:摔着哪里没有?再睡一会儿?怎么热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陈恨抬手抓了抓头发,明明梦见下雪来着,但是好像一点也不凉快。
还睡吗?
不睡了,醒了。陈恨摇摇头,一摸后背,被汗水湿了一片,便下了榻,奴去换身衣裳。
他径直走到屏风后边,低头解了腰带。
直待解了腰带,才想起他压根没拿要换的衣裳。腰带也不再围了,方才睡着,解了头发,下榻时连鞋也没穿,赤着脚站在地上凉快。
他就这么从屏风后边走出来。
夏衫单薄且宽大。养居殿的窗子都开着,穿堂风迎面吹来,扬起他的衣袖。
才出了汗,头发粘在脖子上难受。陈恨一低头,又抬手捋了捋头发,抬手时露出一节精瘦的、白玉似的小臂。
头发理清楚了,他就稍转了转脑袋,长发遮掩着,朝李砚露出了半边脸。
玉面杏眼,像躲藏在祭坛下才有幸能够瞥见的一面。
李砚看着他,待陈恨拣了要换的衣裳,回了屏风后边,他才眨了眨眼,算是回神。
摄人心魄。
而陈恨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这动作是朝他要东西,可是他要什么东西,李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绑好了腰带,陈恨一手拢着头发,一只手去扯他的衣袖。
他是要他的发带。
李砚反应过来了。
他把陈恨背回来的时候,陈恨还绑着头发,他抬手帮他解了,拆下来的发带随手绕了两圈,就绕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绕上去就忘记解下来了。
是陈恨常用的那个,蓝颜色洗得有些旧了,绣云纹的那个。
陈恨拿了,将长发束得高高的,将另一边案上盛着水果的琉璃缸子捧过来,隔在两人之间,随手拣了两颗青李吃。
李砚忽然问他:朕对你,很凶吗?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问,陈恨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李释怎么让朕不要凶你?
他?陈恨一愣,想了想,世子爷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朕还以为,你这几日总与他待在一处李砚笑了笑,在琉璃缸子里挑了个红些的李子塞给他,是向他抱怨朕凶。
不是不是。陈恨还是摆手,世子爷肯定是误会了,等会儿奴就跟他解释清楚,皇爷不凶的。
李砚定定的看着他:朕不凶你,你若有话,可以直说。
我陈恨低头,将面前的琉璃缸子往李砚面前推了推,自己也不说话,却解了头发,用手指绕着发带玩儿。
想了三日,他还是不明白要怎么跟李砚开口。
你若是不说,朕就替你说了。
皇爷
叫李释帮你给忠义侯府递信儿。你带朕去过一回的酒楼,昨日派了两个人出城,快马加鞭往江南去,提前报信?
李砚说着这话的时候,陈恨又把头发给绑起来了。
李砚最后问他:你想去哪里?
陈恨一扯发带尾,又把头发给散下来了:我记得我答应过皇爷的,不管别的事儿,也不理会别的人,但是
李砚抢了他的话:又是事出紧急了?
这回确实是这样,我不能不南下一趟,事情我会打点好。另外,还要请皇爷在朝中做我的靠山。
李砚还是问他,仿佛不听他亲口说出就不死心一般:你想去那儿?
要去江南,平叛。陈恨抿了抿唇,他紧张得心口有些难受,年底我得到江南。
你还给自己定了日子。李砚轻笑出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复闽中?
不是的,这不是他定的日子,这是系统给他定的日子。
永嘉五年年底。
永嘉五年?
还以为他是松了口,陈恨忙立军令状:皇爷要是嫌日子太久,我可以抓紧些,若是顺利些,永嘉四年就可以回来的。
朕近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不是,我知道皇爷不想让我去,我也答应过皇爷,但是这回是我不得不去。
李砚自顾自地道:满朝文武都不如你,都不如你忠义侯。你是贤臣,你是忠义双绝,什么事情都要挡在最前边。
陈恨忙道:我会安排好,不会出差错的,江南庄子上还有人,匪石,还有李檀同我兄长都在那儿,苏元均也在,他们不会叫我出事的。我在江南,也就只是守在庄子上,镇着江南罢了。李渝给的几卷帛书,我都记下了,闽中地形布防我心中有数。排兵布阵、进退张弛,我都会同他们商量,不会出事,更不会像上回在营里推沙盘,用江南十九座城做诱饵。那时候是同循之闹着玩儿的,其实闽中不难,日子久些自然就攻下来了。朝中离了皇爷不行,一切调度还要听皇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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