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嗟往事,空萧索。怀新恨,又飘泊。陈恨抚着掌打拍子,一面走,一面唱道,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海水连天凝望远,山风吹雨征衫薄。向此际、羸马独骎骎,情怀恶。
江水拍船的声音,将他的声音吞去不少。
贺新声。陈恨忽然喊他名字。
怎么?
陈恨站在他身后,还是拢着双手,暗地里借衣袖掩着,左手却去解右手上缠着的细布,他说:这词儿,唱的是我们所有人。
贺行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特别是前边这句,饱经惯、花期酒约。行乐处,轻裘缓带,绣鞍金络。陈恨靠在栏杆上,沉沉地叹了口气,终是将包伤口的细布给解开了。
贺行身量小,陈恨猛地把他往后一扯,右手攥着碎瓷片,压在他的颈上。
瞬间变了语气,陈恨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你的人都过来。
贺行尚不明白,他是怎么从手里变出一块碎瓷片来的。垂了眸,才看见他拿着碎瓷片的右手,手上裹伤口的细布是散开的
他把碎瓷片藏在这里。
在第一个船舱里,他就把一块瓷片藏在腰带里,包扎伤口的时候把它与伤口一起,藏在手心。
那是摔碎茶杯得出的碎瓷片,不好藏起来,难怪他一开始把手裹成那样,难怪这位先生手上的伤总是不好。
碎瓷片同伤口裹在一起,便免不了新的磕碰与划伤。
奇怪,实在是奇怪,他不疼么?怎么就忍了这么久?
碎瓷片一次一次的将血肉划伤,每日的新肉新血又将它滋养。
日日夜夜,每日每夜。
这是他的血肉养成的,这合该是他使得最顺手的暗器。
碎瓷片压在贺行的颈上,毫不留情,已划出一道血痕。
陈恨再说了一遍:贺行,让你的人过来。
这时贺行的手下人正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陡生变故,竟是将众人都唬住了。滞了一瞬,机灵的跑进船舱去,要找林念。
陈恨嘲讽地笑了笑,由他去了。
待人空手回来时,才不慌不忙的,用碎瓷片在贺行的颈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陈恨不对他们说话,只对贺行道:让你的人听话。
脖颈上疼了一阵,鲜血晕在衣襟上,贺行咬了咬下唇,轻声吩咐道:听他的。
解下刀剑,扔进江里。
开船转向,前边码头靠岸。
两刻钟。
忠义侯的封地是在三日前就过了不错,但是那前边,是陈恨母家所在。
江南江北,李砚把两块地儿都封给他了。
他母家就是个不起眼的临水小城,所以旁的人都不怎么知道。
从前在长安城,说封地上的庄子,说的其实是这边。陈温和李檀都被他安置在这边。
那码头也就是看着远,这时候顺风顺水的,杨帆鼓风,很快就能到。
两刻钟的时间不算久。
最重要的是,夏末初秋,这几十日,江上一入夜就要起雾,不快一些,陈恨怕有变数。
这时候一双手攀上船尾,哗啦一声,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翻过栏杆上了船。
林念。
侯爷,你这是什么法子?船舱里的舷窗这么小又这么高,我差点就卡在里边出不来了。林念捞起衣袖一拧,拧出一滩的水,抱怨道,得亏我水性好。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要不是我水性好,我就沉下去了。
陈恨不语,只是笑了笑。
他们江南的少年人,哪里有不会水的?
林念见他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栏杆上。借着江风与夕阳余晖,想把衣裳晾晾干。
夏日里衣裳薄,两盏茶的时间,也干得差不多了。
客船将靠岸时,陈恨看了一眼林念:你走罢。
好啊。林念从栏杆上跳下来,很快就察觉出不对,那你?
陈恨朝他笑:我有后招儿。
岸上码头的百姓更多,他不能把这群人往岸上引。
林念和他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没有人把着贺行,这一船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到时候两个人都走不了。
林念坚定道:不行。
而陈恨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影响我用后招。
再纠缠一阵,船只靠了岸。
林念拗不过他,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下了船。
他一下船,就听见陈恨对贺行说:叫你的手下人,开船,南下。
林念上了岸,想起那时候他给陈恨包扎伤口,陈恨同他说了三句话,一是问他水性如何,二是让他有机会上岸,就快去找人,第三句话不是说的,是写在手上的。
他在手上给他写了个庄子的名字。
他十几日前就计划好了。
林念恍然大悟,提起衣摆,转身飞奔。
这是陈恨的后招。
他就是陈恨的后招。
陈恨回头看了一眼,码头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来往货船并不多,客船与采莲船混在一处,船上的姑娘家哼着曲儿,是江南乡音。
客船继续南下。
天色渐晚,江上起了雾,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再看不见有别的船只。
贺行弹了弹手指,叹了口气:你这么架着,就不累吗?
陈恨将碎瓷片往前送了送,低声叱道:别动。
林念不理会他,往后仰了仰头,又道:那个林念都放下你走了,再往南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码头了,你自个儿要怎么办?
住口。
其实贺行说的没错,林念一走,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一船人都带得远远的,好叫林念更安全些。
贺行稍垂了目光,看见陈恨拿着碎瓷片的右手手心四个血窟窿,大约是他把碎瓷片包在里边的时候压出来的。难怪旁的人一碰他的手,他就避开。
你这手上还都是伤,拿不住了罢?
陈恨这回连住口也不说了。
手抖成这样,以后怎么提笔写字?
陈恨还是不理他,拉着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船舷上。
你总这样折腾自己,要落下病根的。
贺行闲聊似的同他说话,陈恨只觉得他吵闹,把碎瓷片往前按了按:你住口,别说了
贺行听他的话,料他是撑不住了。略偏了头,用眼角余光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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