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就来。陈恨提起衣摆,走上台阶,在廊下解了大氅,将衣上碎雪抖落干净了,才要进门。

徐醒侧了身子让他进来,将门扇合上。

按照原先的位置坐,外边天冷,陈恨多饮了两杯酒才缓过来。

碟子里一块鱼肉的刺儿还没剔干净,他便拿着筷子继续拨弄。

好一会儿才剔干净,陈恨便端着碟子,把一碟子的鱼肉都拨到陈温碗里。巧着这时候李檀也抬手往陈温碗里放菜,一模一样的。

陈温看不见,他二人却看得见。

李檀的筷子一转,把陈恨拨给陈温的夹走一口吃了,只留下自己给陈温的。吃完了还朝陈恨笑。

你干嘛?气得陈恨也从陈温碗里夹菜,也是一口吃了。

见他如此动作,李檀放下筷子,撸起衣袖:我有时候真觉得章老太医说得对,有些事情是非打架不可解决的。

陈恨还没来得及应战,只听陈温把竹筷往案上一放,温声道:好了,过节呢。

是他先陈恨没再说话,噘着嘴给自己倒酒吃。

陈恨借着七分酒气,赌气似的,不知道捉了谁的竹筷子,敲了一下酒杯,叮的一声响。

唱首曲子。

此时酒过七巡,又有炉火熏着,酒劲很快就上了头,在他两颊晕出一点薄红,耳朵也是红的,眼睛更是。

竹筷子敲着杯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他仍旧用江南话唱:畴昔通家好,相知无间然。续明催画烛,守岁接长筵。旧曲梅花唱,新正柏酒传

从前交情深,相知无嫌隙

大约是房里太热,又大约是酒水太烈,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像雪花落在雪地上的簌簌声响。

这首曲子前边说畴昔从前,必然会有当下如今,只是陈恨不再唱下去了。

陈恨大约也是醉了,撑着脑袋坐在榻上,颓颓然的模样。

不知道谁发冷的手碰了碰他的脸,陈恨不喜欢,转头避开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道:阿兄,我没怨。

陈温应了一声:嗯。

阿兄于我有恩,我记得的。陈恨想了想,继续道,从前李檀难为我,总是兄长给我解的围。那时候在怡和殿我自个儿狠心扎我自个儿一刀,也是兄长救的我。兄长于我有情,我不敢

我不敢心存怨怼,但是对李檀他垂着头,抽了抽鼻子,对不起,我没法子、没法子回不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下去了。

章老太医才说的,要他们好好玩儿,其实他们根本就玩不起来,再也玩不起来了。

烛火摇曳,四个人默默地坐了半晌。

李檀先起了身,身边陈温扯住他的衣袖,李檀将他的手拂开:陈离亭说的对,回不去了。章老太医说各自有各自的难处,其实各自也有各自要还的债。

他拄着拐杖走了之后,陈恨也起了身,踢踏着鞋子往外走:我出去吹吹风。

只留下陈温与徐醒两个人。

都是各自的命数,小时候玩得再好,那也改不了。陈温幽幽地叹了口气,面向徐醒,却问他,你怎么没跟他说?

徐醒将陈恨方才用来敲杯沿的竹筷子收回来,与自己手边的那一只凑成一双,低头拨弄了半晌,一口也没吃,只问:说什么?

就说

就说几年前刑司的那一杯织云你是替他喝的,病根子是为他落下的。

从前在宫里从来都是你帮他解的围,李檀为难他的时候总是瞒着陈温,是你先收到的消息,去喊陈温来帮他的。

怡和殿元宵宫宴,他扎自己一刀那一回没人顾得上他,陈温也没来得及管他,是你给他包的伤口,给他披的衣裳,给他塞的手炉。

没什么可说的。徐醒咳了两声,挟恩求报没意思,我又不喜欢

如此。

今儿听他唱曲子,忽然就明白了。徐醒再咳了两声,借着咳嗽声把什么苦痛都往肚子里咽,我不过是喜欢他唱曲的模样。我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连话也没说过两句。

他要是能因为我救过他,上回在江南救他时,他就该他日日来探我的病,他对我是感激不尽,要他动情,却是很难。

说到底徐醒的指尖摩挲着竹筷,终究是我迟了。

陈温不语,又一会儿,只听徐醒道:其实我有时候还挺后悔,那时候跟了三爷的。

怎么忽然这么说?

徐醒轻笑:你看,三爷自个儿都这样了,我同你也成了这样,我挺后悔的。

宴席老早就散了,头一个走的是章老太医,然后是李檀和陈恨,这时徐醒也起了身。

晚上的药还没喝,我也该回去了。

好。陈温道,你从来就不该把心思藏得那样深,有时候就是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徐醒这时正伸手,想要把陈恨随手丢在榻上的大氅拿起来陈恨出门吹风忘了穿。

他放缓了动作,将大氅搭在手上,轻声道:我回去了。

陈恨就坐在廊前栏杆上吹风,冷风卷着雪粒子扑在他的面上与发上。

徐醒将大氅递给他,却道:阿温要我拿出来给你。

他走进风雪之中,陈恨将大氅披上,低头时闻见洗过几回的衣裳上很浅淡的龙涎香。

小年夜晚上闹得不痛快,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各人有各人要还的债,各人还有各人的

惴惴心事。

冬春时候徐醒犯病,嗜睡一些,晚上回去吃了药,一觉睡到第二日午后。

起来之后翻了两页书,却还是烦得很,于是出了门,想去找陈温说话。

穿过花廊,远远地就看见陈恨拢着手站在门前,冷得在原地直跺脚也不肯回去。

他再上前两步,才想起来,今日李砚要回来了。

碰见了,多少过去打声招呼吧。徐醒如是想道,迈着步子就靠近了。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喊他,还没有什么称呼出口,陈恨就回头了:徐公子。

嗯。

一同站了一会儿,陈恨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我等皇爷呢,你身子不好,快回去罢。

徐醒嚅了嚅唇,终还是应了一声好,辞过别,转身就走。

从昨日傍晚就开始下雪,至今日未曾停过,天气太冷,冻得陈恨抽鼻子。

他早晨收到了江州发回来的消息,贺行已然抓住了。

估摸着时候,李砚要是一早从江州过来,这会子也该到了,所以他在门前等着,在李砚一回来就能看见的地方。

说起来不大好意思,他把压箱底的猩红颜色的斗篷都拣出来穿上了。

又等了一会儿,耳畔风声呼呼的刮,陈恨于风雪声当中,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他想,大约是提醒他平叛的任务

还没来得及想见任务完成,陈恨忽然眼前一黑,很熟悉的感觉险些叫他跪倒在雪地上。

头疼,一瞬间炸开似的疼,和上回在长安换系统时一模一样。

陈恨下意识要喊皇爷,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皇爷不在,才喊了一声: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