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女子的双眼通红,隔着泪雾也没能削弱其中的慷慨激动。自从知道了来龙去脉后,凉环就未睡过。
绯钰一顿,转而问道,徐瑾怀告诉你什么了?
她告诉我姐姐在四楼收留了很多偷跑出来的雏.妓,李晟由此要挟姐姐,让姐姐把手里的生意都转交给他。凉环蹙眉,徐老板说姐姐身边不能没人,所以以陪嫁丫头的名义把我送了过来,我早上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李晟,是这里的管家领我来的。可我虽然来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她脸上一片低落,这一晚总是想着,或许该让硫潋姐来的,硫潋姐比她能干许多。
脸上一凉,凉环微怔,她抬眸看向绯钰,绯钰轻轻在她侧脸上拍了拍。
这感觉熟悉非常,一如十岁那年她被绯钰买回去时的场景。
你能陪在我身边,已是最大的用处了。女子说着,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可那双桃花眼潋滟如水,满载温和,是六月时伴袖楼楼下河水的温度。
凉环呆愣地看着,这是她头一回见到绯钰露出这般温柔的表情。
联想到四楼的那些雏妓,她又忍不住消沉了下去。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转交事宜办完。绯钰道。那温柔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又消失不见。
纳娼是丑事,李晟没办喜宴也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我现在嫁给了他,连带着三座楼都成了他的东西。昨晚他和我议了,每年可以让半分的利给我,我也可以挑一间铺子继续回去管理。等他清整店面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要给他了吗?凉环蹙眉,等李晟接手了伴袖楼,我们的日子还会同以前一样吗。
她从前以为青.楼妓.院都是一个样子。不外乎神女们晚上弹弹琴唱唱曲,坐下来和恩客们吟诗作画畅聊古今;到了白日,或是休息或是聚在一起谈天说笑,等攒够了钱,便和老板辞行,去民间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凉环今日才觉得,或许普天之下的烟花地里,只有她们伴袖楼里的妓.女是这样自由的。
绯钰没有说话,她们都知道,一旦李晟接手,伴袖楼将不再是伴袖楼。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这份安静让人压抑得难受。
过了一会儿,凉环轻轻地开口,绯钰姐姐,你明知道私藏别人的家奴是重罪,为什么还要她不知道该如何委婉措辞,最后低低地说,我们伴袖楼并没有什么靠山啊这么危险的大事,她怎么能一声不响地做了十年,一旦发现可是掉头的死罪。
我知道绯钰姐姐心肠好,可这世上苦命的女子何止一二,单凭姐姐一人之力如何能救得完。姐姐其实可以直接去妓院里买未售出的雏.妓的,同样都是救人,来路正当的丫头还不会为姐姐招来灾祸,这个道理姐姐应当明白才是。
绯钰听着,坐在了床上。她带来的烟已经吸完了,可烟在手里,她便本能地时不时含一口。
你说的不错。绯钰垂眸,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终生皆苦,她又不是佛,哪能渡得完。她不过是个连自己都无法渡的娼.妇而已。
绯钰抬起了头,她望着窗外碧色的天,话却是对着凉环说的,我讨厌离开伴袖楼,我讨厌出门,可我每个月总要去城郊看看,哪怕我不得空,我也会让硫潋代我去。
青楼官窑里是没有雏.妓的,那些丫头大多来自下等的妓.院窑.子。她说着,笑了一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哭泣,一群十岁不到的丫头知道些什么,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敢留在城里,便往城外跑,城外都是些终日见不到女人的流民乞丐。
墙里的事情我无法顾及,可墙外的事情我看的到。绯钰瞌眸,四楼的那些丫头,我能靠钱正当买下来的,我都花了钱。余下的一半,有的是被战乱波及,父母在路上就没了;有的是被人玩腻了丢出去,还有的只是走失。
真正从老板和主人手下逃出来的倒也不多,十一年了也只有那么八.九个。
她说到这,低头笑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逃啊。
你不曾见过那里的景色,没有完整的衣裳,也没有机会洗澡,那两条还没有男人胳膊粗的小腿上沾着干了的血迹,但看不出红来,早就被一层又一层的黄白给盖住了。
有一些我带回去,洗一洗还能干净;有一些我带回去再怎么洗,那里也溃烂了。那样小的孩子,那样隐秘的地方,可当我抱起她们时,她们只会乖乖地把腿张开,然后搂住我的脖子。
还有一些更乖了,吃了顿饭、睡了一觉之后就来敲我的房门,我问她们来做什么,她们就脱光了衣服躺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一边对我说:谢谢姐姐。绯钰又下意识地将烟放进了嘴里,她吸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吸出来。
吐不出烟,绯钰显得有些难受了。
你说得不错,我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找死。她斜靠在了床尾,身上还穿着为七夕而备的华裙,腰肢凹陷,她像是祸国的妖妃,妩媚而多情。
可一个万人骑的婊.子活那么久做什么,活着也是脏地,我看着都烦。用我来能换那些丫头们往后的命,值得的。
凉环听完,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对绯钰的指责,是多么任性可笑。
事发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怪过绯钰鲁莽行事,明明没有那个能耐,为什么还要做多余的事情。
可凉环忘了,她如今顺风顺水的日子,何尝不是绯钰八年前的那一次鲁莽行事。
绯钰若是保持着极致的理智,她早该在十五年前,在自己赚够了挥霍一生的钱财后找个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座伴袖楼风雨十一载,每一日都是源于绯钰的鲁莽,每一日绯钰都站在三楼,一边看着楼里的歌舞升平,一边等着头上的屠刀落下。而她是如此坦然。
那句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说来豁达淡泊,可深究之后,字字悲凉锥心。
凉环抓着膝上的裙子,低头看自己的脚。
她羞于去看绯钰。
绯钰是娼,那又如何;她凉环是清白的处女之身,那又如何,她根本没有资格绯钰面前抬头。
如果连绯钰都够不上高洁一词,那哪里还轮的到她来置喙。
和那些丫头相比、和绯钰相比,她不过是个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姐罢了。
凉环语塞,片刻后低声问道,绯钰姐姐,你为什么要开青.楼呢,你明明很讨厌男人的。
绯钰抬起了烟杆,含进了口中。
她仰头,眼神放空望向了房顶,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回答了凉环的问题,因为除了做娼,别的我什么都不会。
姐姐凉环迟疑着发问,姐姐的父母亲呢?
我不知道。绯钰摇头,听我娘说,我的生父似乎是无锡的一个小财主。
姐姐的娘亲是
也是个娼.妇。绯钰答得很快,可说完这句话后就起身拉开了被子。
你来了许久了,去吃点东西吧,我睡一会儿。她说完,上床闭上了眼睛。
凉环愣了愣,意识到绯钰并不想谈这些,于是作揖应是,那姐姐有事就唤我,凉环一直都在。
郎君,郎君,我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了,你看看,长得和你多像。
那又如何,我们说好的,是个男孩我才接你回去。女孩有什么用,我家里的女孩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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