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棠闻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左菱舟就问他,“我们现下是要去找那个读书人吗?”
“对,”顾玄棠看她,“既然你如此会活学活用,照着葫芦画瓢,等我们一会儿到了那个读书人那里,就由你开口向他提问。”
“啊?”左菱舟瞬间睁大了眼,只觉得压力山大,“这不行啊,我学着分析分析也就罢了,哪会破什么案,要是遗漏了什么不就惨了。”
顾玄棠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放心,你若是有遗漏,我会帮你的。”
左菱舟就苦着一张脸,使劲地摇头。
顾玄棠见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微微笑了笑,背着手向前走去。
徒留下左菱舟一人郁闷无奈,默默跟上。
云来客栈是湖心亭最近的一家客栈,也是当时那几个读书人住宿的客栈。左菱舟与顾玄棠在去之前,跟随着李良派给他们的孙捕头,一起先去去拜访了那名读书人。
那人名叫李行,约摸二十岁左右,在听闻了她的来意后看了看旁边的孙捕头,见是官府授意,十分配合,很快就讲当天的事情讲述了一番。他旁边的另一名秀才也帮忙作证道,“那一整天,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就是中途李行去解手也是有其他人一起的。至于亥时,我们已经进了云来客栈,直到听见外面更夫喊三更夜半了,才嚷嚷着说不写了,各自回房睡了。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云来客栈问那里的掌柜的和小二,那天我们几个人一去就要了五间上房,想来掌柜的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况且昨日夜里,我们也是一起的,他又怎么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呢。”
左菱舟抬头看了看顾玄棠,见他颔首,便向两人道了谢,又前往了云来客栈。果然如那人所说,掌柜的一听是这五个人,立马道:“有印象,有印象,这几个人来得晚,酉时才进了店,一下就要了五间上房,第二天巳时才离开。我这店许久没来过这么大方的客人,故此印象还算清晰。”
“没错,”店里的小二也补充道,“这几个人自打进店就一直待在屋里吟诗作对,我上去送了几次茶点就听见他们不断在说这个写的好,那个写的妙,这个用了什么字一下写活了,那个的什么字又是十分厉害,我这也听不懂,放下茶点就走了。后来直到三更了,我起夜的时候,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才见他们正一个个的回房休息,也是不懂这些个读书人。”
“所以他们中间没有人离开?”
“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也没有。姑娘你这么打听这几个人,是他们做了什么吗?”小二有些疑惑,边说边用余光瞅着旁边的孙捕头。
左菱舟笑了笑,“不是,只是随口问问。既然现在问清楚了,那就没事了,多谢二位的帮助。”
左菱舟行了个礼,又与掌柜的和小二闲聊了两句就和顾玄棠、孙捕头一起离开了。
此时阳光正好,像潺潺的流水一般从天际倾盆而下,织就了一层上好的轻薄的金纱,柔软的盖在正在争暖的前柳巷路边的柳树上。这个时节,柳树的枝条正在卖力生长,嫩绿的翠生生的在如瀑的阳光下随风招展,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看起来格外祥和。
左菱舟就在这片祥和之中慢慢的叩响了王张氏家的大门。
王张氏是李琴的发小,闺名叫做张琳,她和李琴年纪相仿,出嫁也只比李琴晚了一年。
左菱舟敲了几下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是谁啊?”
“孙默。”孙捕头朗声道。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门就被一下打开了,王张氏扶着门出现在了左菱舟的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人,左菱舟如是想。和李琴的又黑又瘦不同,张琳的皮肤更为白皙,人也更丰腴一些。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只用一个银簪轻轻的挽起,没有擦胭脂水粉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她扶着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孙捕头此次前来我这儿,可是为了我那苦命的李妹子?”
“正是。”
张琳闻言,似是欣慰地笑了一下,却是一眨眼眼泪就出来了,她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去擦拭,“几位里面请吧。”说完就侧开了身子,让左菱舟一行进去。
她将孙捕头引到了大厅,让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孙捕头却是不敢坐,连忙将座位让给顾玄棠,张琳有些懵,暗道这二位是何人?怎的孙捕头如此尊重?她还未想明白,就见顾玄棠把左菱舟向前一推,竟是直接把她按了下去,坐在了椅子上。
左菱舟:???
顾玄棠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乖乖坐好。
左菱舟赶鸭子上架的坐在了椅子上,张琳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左菱舟就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张琳给她倒了水,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这里窗明几净,院子里隐隐有鸟叫声和虫声传来,桌子上新沏的茶缠绕着袅袅的热气。张琳一身素色,拿着一块湖绿色的帕子开口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呢?”
左菱舟看着她温柔的眉眼,暗道她也是个聪明人,在刚刚开门的时候还是询问的孙捕头,这会儿却直接问向了自己,她想了想,“不如就说说陈李氏也就是李琴是何时来的你这里?”
“是午时过后,那时我刚用了饭,正有些困倦想小憩一下,就听到了她的敲门声。”
“我听李捕头说那天快中午的时候李琴和她相公发生了一些争执。”
“没错,琴儿看上了路边摊子上的一发簪,可是她的相公并不愿意给她买,两个人就争执了起来。”
“然后呢?然后她就直接到你这里了吗?”
“是的。”
“这中间她可有去过什么其他地方,遇见什么人?”
张琳摇头,“我也不清楚她有没有遇见什么人,但是她应该是直接来找的我,并没有去其他地方。”
“我听说李琴与她相公向来恩爱,她也素来温和,又为何这次会直接在街上就与她相公争执起来?”
“唉,”张琳闻言手一下搭在了膝盖,“这件事情说起来就不是三言两语的功夫了,还望姑娘莫嫌我絮叨。”
“无妨,你说就是了。”
张琳看她,“这话要怎么说呢,这本来确实是一件小事,只是我这妹子这两年实在是积怨太久,这久而久之,就在这件事情上给爆发了。”
“积怨太深?”左菱舟有些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破案上比较传统,是最原始那种破案模式,走访调查,发现线索,找出人证物证,因为李琴是表哥表妹接触到的第一个死者(前两个距离他们时间有些长),所以难免会过程详细一些,给大家解释一下,希望大家能理解。鞠躬.JPG
【小剧场】
表妹:???为什么是我坐下?
表哥:你来提问,我暗中观察
表妹:你又观察!
表哥:难道你来观察?
表妹:......那还是我来提问,你负责观察和补充吧
表妹——败
最后,感谢:西米呀、桃灼Er、哈哈哈哈哈、夏花白框框、小风车、向着太阳的方向、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几位小天使的营养液。爱你们~(づ ̄3 ̄)づ
第四十七章
张琳蹙着眉点了点头,“这说起来就要从我妹子和陈贺连也就是她相公成亲后说起。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妹子命苦,年幼的时候娘就去了,是她爹一人将她拉扯长大。她爹是个屠户,因着我这妹子娘去得早所以极为疼她,她在出嫁前,虽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是日子却过得并不比这些闺秀碧玉差。后来,琴儿遇见了陈贺连,一心就认定了他,琴儿的爹起初有些不同意,他认为陈贺连并无功名在身,也无一技之长傍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嫁过去了,琴儿只会受苦。可是后来他的身体不行了,尽管他不认可陈贺连,但更害怕琴儿在他死后无人照应,也因此答应了陈贺连的提亲。”
“琴儿嫁过去的时候,是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的陈家,最开始,两人过得还算不错,可很快,陈家的二老和大哥就寻了过来,说是要做一笔生意,希望琴儿可以借点钱给他们,琴儿那时候年轻,听了陈贺连的话拿出了自己一半的嫁妆出去,哪曾想这生意没做起来也就罢了,还亏了不少。要债的追到了陈家大哥家,陈家大哥就带着一家老小来到了陈贺连那里,求他救救自己,陈贺连一个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信的是仁孝,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爹娘和大哥不管,就央琴儿替他大哥还债。”
“琴儿尽管不愿意,但为了不让别人打扰他们俩的生活,还是给了钱。还了债,陈家大哥又要了一笔二老的生活费用,这才懒洋洋的走了。可这一来二去,那嫁妆也消耗的差不多了。然而人心这种东西,就像是草地里的蛇,总是贪心不足,陈家人总是觉得琴儿的手上还有余钱,觉得她的嫁妆还有剩余,隔三差五陈家大哥就会前来要钱,若是不给,他第二天就把陈家的二老接到陈贺连的门口,当街哭自己生活多不容易,养两个老人多不容易,骂陈贺连不顾父母兄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两个老人也愿意?”
“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张琳轻嘲了一声,“他们俩本就偏着陈大多些,这见自己家来了个散财娘子,当然恨不得钱都散到陈大那里。”
“那陈贺连呢?”
“陈贺连?陈贺连有什么办法。他自小在家里就因为身子弱不受宠,小时候想读的书都是陈大读过的,后来长大了,就自己偷偷攒钱买书读。你能想到吗姑娘,陈大前脚刚刚成了亲,后脚,就和陈贺连分了家,陈家二老就给陈贺连留了一间茅草房、一箱他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书、一些破旧的衣服还有一袋碎银,那时候的陈家可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并不是像现在这么破败。琴儿后来之所以认定了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心疼,心疼他一直过得都不好,一直都没有人真正的对她好。”
“她总记得他们初见那天,那天天下着雨,她跑到一个亭子里躲雨,就见亭里正有一个年轻人在看书。那天的雨下的很大,一直到天快黑了雨还没停,她坐在亭子里,肚子因为饿而响了几声,她正愁着,就见那个年轻人合了书,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饼递了过来,说:‘这雨估摸着还有一阵儿,姑娘如若不嫌弃,就先吃点饼吧。’琴儿说她当时在心里想这人真不会说话,可是却同时觉得有些开心。她接过那个饼,咬了口,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似乎都要断了。她不由就道:‘这是什么饼啊,怎么这么硬。’陈贺连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看起来十分窘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在下考虑不周,这饼确实时间有些长了。’说完,就伸手去拿。”
“琴儿市井出身,认识的小子也都是野的像猴儿一样,哪见过像陈贺连这种说脸红就脸红,说窘迫就窘迫的人,再加上陈贺连长得斯文清秀,一下就把人给记到了心里。那天晚上,因着天黑,陈贺连送她回了家,后来,她便常去找陈贺连,再后来,二人就成亲了。”
她安静的讲着,眼睛看向前方,似是在回忆那方光景,良久,她低垂下眼眸,轻轻眨了眨眼,“其实,陈贺连是真的想出人头地考取功名的,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像他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人,又没有正经的念过私塾,怎么可能有所成就呢。唉,我与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说回那天的事情吧。之前说到哪儿了?”
“积怨已深。”
“哦。”张琳点头,“陈大那样闹得次数多了,琴儿就有些坐不住了,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呢,更遑论琴儿这年轻气盛的性子,她当场就与陈大吵了起来。陈家二老就教训她,陈贺连有些愚孝,也就劝着琴儿不要闹。那一阵琴儿特别委屈,天天都以泪洗面,直到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她有过身孕?”左菱舟一下有些惊讶,“可是据我了解,他们二人并没有子嗣。”
“当然没有,”张琳低眉顺眼道:“因为刚怀上没多久,孩子就没了。”
左菱舟这下就更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陈大照例来找陈贺连要钱,琴儿与他发生了争吵,他一推,琴儿跌在了台阶上,当场就见了红。也就那一次,陈贺连彻底与陈大划清了关系,他终于意识到就是自己一直的懦弱与愚孝,让自己刚体验了为人父的喜悦就迎来了丧子之痛。后来,琴儿调理好了身体,原谅了陈贺连,可是家里的银钱却已经不多,拮据的日子总是不好过,但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然而习惯了不代表心里不会埋怨,不会向往,那天,琴儿看到那只簪子,想着自己生辰也快到了,就想买一只给自己做礼物,可是陈贺连没有答应。她触景生情,又联想了自己这一年拮据的光景,心下伤感又难受,偏偏陈贺连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还觉得她不懂事,说了她几句,琴儿一下就不愿意了,当街直接和他吵了起来,越吵越委屈,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那之后她就一直在你这里吗?”
“是的。”
“你们聊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也就是安慰安慰她听她吐吐苦水。”
gu903();“在这期间还有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