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梧闻言微微眯眼,竟让人感觉有些寒意顿生,他生性懒散,没什么上进心,最恨旁人逼着他,萧家虽没了,可还有个小戏子愿意养着自己,日子不差的,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实在恨的人牙痒痒。
萧凤梧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如果我能挣钱呢?挣很多很多?
【亲,如果是靠自己劳动合法所得钱财,那么有希望缩短考察期限呢,说不定您会成为史上最快自立自强的宿主呢,亲,我看好你哟~】
回春堂确实没什么客人,一上午了连苍蝇都没见,钱郎中醒了一次,从柜上抓了把银钱去隔壁村子打杏花酒去了,这就导致德贵想抓钱买米的时候,发现屉子里就剩半吊钱了。
萧凤梧:
有时候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最后德贵熬了一锅玉米面粥,二人就着早上剩的馒头把午饭凑合过去了,萧凤梧坐在椅子上,手捂着额头,看不清神情,德贵啃了一口馒头道:十六,看你也是伶俐人,去别的药堂找找活吧,听说千金堂的伙计一个月半两银子呢,我得给师父养老送终,不然我也去了。
萧凤梧眼皮子都不掀,心说你俩指不定谁给谁送终呢:没那么简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那些大小药铺以前都依着萧家,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他若真去那边当伙计,只怕笑都被笑死了,更遑论他们惦记着萧家祖传的药方子,谁知道会使什么手段。
下午的时候,钱郎中打酒回来了,路上喝了大半葫芦,德贵上前道:师父,柜上没钱了,厨房就剩几袋棒子面和白面,米已经吃光了,刚才周大爷他小孙子来了,说又犯了头痛病,躺在床上下不来腿,找您去扎针呢。
钱郎中烦躁摆手:不去不去,改天再去。
德贵道:正是播种的季儿,周大爷和他小孙子相依为命,错过这段时候可就没钱养家了,那头痛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回春堂是燕城最便宜的医馆,虽说钱郎中不太靠谱,但医术还过得去,有些看不起病的穷人就爱找他,德贵惦记着空荡荡的抽屉,拎着药箱跨上钱郎中的肩,连忽悠带骗的把人哄走了。
萧凤梧坐板凳坐的屁股疼,最后伸了个懒腰起身,挨个儿清理药柜,发现好些药材都空了,一边数一边用毛笔在纸上记下来,对德贵道:旁的罢了,杜若、茵陈、苍术、半夏、豆蔻、首乌都得补货了,这几味药都是常用的。
德贵趴在柜台上,有气无力:我倒是想补,也得有钱啊。
萧凤梧更不想说话了。
眼见着日头西斜,德贵也懒得开门,直接落锁,萧凤梧还想蹭了晚饭再回去,就没走,正静坐着打发时间,忽然听得店门被人咣咣拍了两下,横梁上的灰都被震了下来。
有人吗?!开开门啊!
德贵不耐的走过去:谁啊谁啊!吵死了,今儿个师父还没回来,不做生意!
那人并未就此罢休:出人命了!快找钱郎中过来啊!我娘都快没气儿了!
德贵只得打开门,见敲门的是个精壮汉子,和一个老头用门板抬了位老妇人,就摆在回春堂门口,那汉子一见德贵,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郎中,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啊!
德贵是认得他的,这汉子叫蒋平安,在县衙当守牢衙役,生性好赌,把家产输的精光,他娘都被气晕过好多次了。
德贵俯身扒了扒蒋母的眼皮子,又探了探鼻息脉搏,哎呦一声道:这我可治不了,人都没气儿了,我师父去隔壁村子看病还没回来呢,你赶紧抬去千金堂看看吧,我治不了。
蒋平安闻言,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哭出了声,将一把碎银子往德贵手里塞:我去了,他们说不给钱就不治,后来又说治不好,我娘原本有气儿的,现在被耽误的气儿都没了,大夫!大夫!这是我全部家当,你若能把我娘治好,要了我的命都使得,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赌的,娘啊,是我把你气死的!呜呜呜
街坊四邻都围在一旁看热闹,见状摇摇头道:蒋平安,节哀吧,赶紧给你娘准备后事,日后别再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蒋平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面红耳赤,跪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德贵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的被人轻推了一把,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开,我看看。
回头一瞧,竟是萧凤梧。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翻出了钱郎中的针袋子,然后半跪在地上替蒋母把了把脉,用一方厚帕子叠了几叠,掰开蒋母的下颌,用布帕子把她舌头拽了出来。
德贵惊道:十六!可别乱来!
萧凤梧不言语,从针袋里抽出一根放血用的三棱针,然后偏头避了些许,但见他往蒋母舌头上扎了一下,霎时喷出一股子血来,将白色的布帕都浸透了。
这一出把旁人都吓了大跳:这是干嘛呢,人都死了,还遭这出罪。
萧凤梧脸上也喷溅到些许血渍,做完这一切,径直起身进后头打水洗脸去了,他前脚走,后脚躺在地上的蒋母呻吟一声,竟是幽幽转醒了,睁开眼迷瞪瞪的,望着四周还没缓过神来。
蒋平安见状更是人都傻了,扑上去惊喜道:娘!娘!你看看儿啊,我是平安啊!
围观的人啧啧称奇:哎呦!真是神了,他咋办的,气儿都没了还能救回来!这可比千金堂的大夫还厉害呀!
这就叫大隐隐于市,这破烂医馆还真挺藏龙卧虎的。
德贵拿着蒋平安递来的药钱,只感觉做梦似的,也顾不上看热闹的人,赶紧跑回后院一看,结果发现萧凤梧扶着墙在吐,声音撕心裂肺,小脸煞白,好半晌才直起身来。
德贵道:咋还吐上了,又没揣娃娃。
萧凤梧见不得浊物,喷到自己脸上就更不成了,所以不爱当大夫,他用干净的帕子擦着脸,然后对德贵伸出手来:药钱,一半归我。
按理说学徒挣的钱都归师父,不过这步境地了,也不碍什么,德贵乐颠颠的数了一半钱给他:哎,
那人都没气儿了,你是咋救回来的。
萧凤梧又洗了把脸:那是她怒气攻心,血在脑袋里淤住了,扎舌尖把血放出来能救回来一半,另一半就看命了。
说完理了理袖子道:我回去了,明儿个再来。
德贵道:哎,不吃饭了?
萧凤梧被血喷了一脸,哪还有胃口,摆手往外走去:不吃了。
回去的时候正是黄昏,忠伯在厨房做饭,秦明月披着一件戏服在院里练甩袖,唱的一段《倩女离魂》,身段修长,孤傲凄怨,咿咿呀呀拖着戏腔,水袖柔柔软软,在他手里却像有了魂一般。
萧凤梧推门进来,猝不及防就被水袖打了脸,秦明月见是他,嗖的将袖子扯了回去,轻哼一声,转身进屋,脱了戏服搭在旁边儿的屏风架子上。
萧凤梧脸上有些痛,鼻翼间却仿佛还带着一股子香气,他微微挑眉,跟了进去,见秦明月坐在镜子跟前不说话,翘着腿道:我回来也没见你给个好脸。
秦明月着镜子一看,发现自己果真没什么好脸,从镜子里睨着萧凤梧道:你这是拿我这儿当窑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还得陪笑脸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