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杨母听到老头的声音,对门口的儿媳说:“小婉,喊你爹摆饭桌,肉炖好能端菜了。”

“爹,娘让你摆饭桌。”

“我们洗手,准备吃饭。”程石往灶房走,看到丈母娘先甜嘴:“真香啊,今天可让娘跟嫂子辛苦了。”

“做饭有什么辛苦的,你们来了家里热闹,忙我也高兴。”杨母舀了热水递给小女婿,“檐下绳子上搭的白色棉布是干净的,缝一道红线的是大丫头一家用的,两道红线的是你跟小柳用。”

老丈母娘还挺讲究。

程石端了水出去放杨柳旁边,他端的水要让他媳妇先用。

雪天围着火炉吃肉,人多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随口搭着话也不怕冷场,杨老汉高兴,还倒了酒找两个女婿喝。

一家人和乐,唯独掺进了胡大庆这颗老鼠屎,酒入口辣嗓子,程石心里惋惜,这或许是气氛融洽的最后一顿饭。想到以后再坐一起吃饭会是冰冷又别扭的场面,思及此他对胡大庆心生厌恶,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杨老汉喝的有点多,吃了饭就回屋倒头睡觉。胡大庆提出要趁着刚吃了饭身子暖和赶车回去,走这一趟他是彻底放心了,他实在是不想跟杨絮冷目相待,他在外应酬,累了回到家,有妻儿关心,关上门万事无忧。

程石跟杨柳是最后走的,到家了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说?”

“她不想被瞒着。”杨柳把她跟她姐的谈话简单叙述了下,拄着下巴说:“我打算的是等我们去镇上开铺了,我喊上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对她说清楚,问问她后续是怎么个打算。”

……

“要去哪儿?”杨絮看铺子里的东西还多,她不解地问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想给娘买对金镯子,你陪我一起去选个好看的样式。”杨柳忽悠她,拉着她去廊亭牵了马车,“坐上去,我找你有要紧事说。”

杨絮紧张兮兮的钻进马车,她在心里反复琢磨什么事值得杨柳如此藏藏掖掖的,从闹市走到安静的巷子,又从巷子绕出镇。

“小妹,你这是要把我卖了?”杨絮开窗探出头,离镇有些远了,附近也没人家,她就是大喊大叫恐怕也难有人听见。

杨柳“吁”了一声,滑下车辕站在地上,顺着敞开的窗看着她姐,直截了当道:“我姐夫在外逛青楼养妓子。”

杨絮愣了下,僵着脸说:“你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又是青楼妓子的,不是说是……”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你之前说的是我?”

杨柳点头,她把那天发生的事以她的视角重新讲了一次,“你男人你了解,他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那天他的不对劲何曾又有过?你若是不信,待会儿回去了我让阿石找黄传宗出来,你亲口问他。”

杨絮微微摇了下头,“我信你。”出口的话已经哽咽了。

杨柳没说话,给她思量的时间,见她匆忙下车,她走上前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问他。”

“然后呢?问他之后呢?”杨柳拽住她,“你们巷子里住的邻居,铺子里的伙计账房,亲朋故旧的家眷,甚至你公婆,他们都知道胡大庆在窑子里睡女人,大多半都以为你是知情的,甚至还支持他在外养妓子……”

“你别说了!”杨絮尖叫,“我是个傻子!是个蠢蛋!我给他生儿育女被他骗得团团转,我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一想到每天跟她说笑的邻居、伙计、公婆,背地里不定怎么谈论她笑话她,她就觉得天旋地转,喃喃自语:“真可怕,我像是活在一个骗局里,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我看到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她这几年过的有几样是真的?她掏心掏肺对待的人是不是还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她抱着头仔细回想过往说的话。

“姐!”

“我活的像个笑话。”杨絮蹲下身,一行清泪滚下眼眶。

杨柳深吸一口气,她蹲不下去,只能拽她起来,掌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你能不能冷静点!什么笑话?我跟爹娘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两个儿女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就是一个男人瞒着你在外睡妓子了,你该恨的是他!是他!是他骗了你,骗了你的人你打回去骂回去,甚至离开他!他是个畜牲,你离开他啥事都结束了。”

杨絮吸了口冷空气,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眼泪大把大把的掉。

杨柳挪开眼,不忍心看她这个模样,她痛苦她看着也难受,咽了口唾沫颤着嗓子劝解:“你还年轻,你还能活几十年,离了他能让你高兴的事还有很多。你听我的,别把精力和时间耗在一个不把你当个人的男人身上,今天活着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你想想你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上,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做你喜欢的事,哪样都比陷在泥沼里好。”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杨絮抹干净眼泪止了哭,“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我走了,席哥儿跟芸姐儿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不算陌生,甚至杨柳自己都想过千万次,没用,无解,除非胡大庆跟他爹娘死绝了,不然她姐带不走两个孩子。

“那咱们回去跟爹娘说,喊上阿石,再叫些堂兄弟打上门,找他要个说法。”

“你别说话,你让我想想。”杨絮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我舍不得我的两个孩子。”

杨柳点头,但也说:“要是能和离,以后能接孩子到我家去住段日子,程石他能说的上话。”

杨絮没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开口:“我不想过穷日子,我不想像村里的女人那样,一件棉袄穿三年,打的满是补丁还舍不得扔。”她展开手里的帕子,光滑的绸面,一块儿手帕换成米够一大家子喝三天的稀粥。

“那……那我们就找上门把他打一顿,让他不再去逛窑子?”

“事闹大了人家看笑话,走出去外人指指点点的。”杨絮摇头,她握住妹妹的手,央求道:“小柳,这事别给爹娘说,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离舍不得离开,打舍不得打,还得替他瞒着,怕让外人笑话!!哭一场就完了?哭完再好好回去过日子?

杨柳挣开手,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她,“我真该听林彤的话,不该跟你说的。”真膈应人啊。

“别,我很感激你没瞒着我。”

“我倒了什么霉让我知道这破事。”杨柳受不了她,越想越烦躁,“跟我有屁的关系,恶心人。”她瞪杨絮一眼,“你等着,我非找人打断他的腿,王八犊子,短命鬼,该死的臭虫,真他娘的晦气。”

“小柳……”

“你别跟我说话,我怕会冲你口出恶言。”杨柳拍着胸口,太气了,气死了,太恶心了,太憋屈了,“这儿离镇上也不远,你自己走回去,你家的事以后别跟我说。”她撑着车辕坐上去,“我真是自找气受,管什么闲事,吃饱了撑的。”

“我想丧夫。”杨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命的话。

“啥?”杨柳猛回头,勒住缰绳,“你说啥?”

“我想丧夫。”杨絮抖着身子说,是害怕,“我想守寡替他养大儿女,等席哥儿长大后把铺子交到他手里。”

她恨胡大庆,恨蒙骗欺瞒耍弄她的人,她舍不得儿女,她爱虚荣,她爱银子爱面子,她舍不得现在的好日子。

“或者他瘫在床上动不了也行,我给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