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管家阿谀奉承耍心机,他心里看着两位爷是真的欢喜,他是亲眼见着自家爷打小是怎样在善王爷的呵护关照下走来的,原本想着是交好的金兰之谊,如今走来确是生死与共的感情。这次红螺山差事没办好罚他一个月俸禄算什么,他只愿长长久久守着两位爷伺候两位爷,见证两人的旷世恋情就满足了。
牵着手在院子里散了会子步,说了会子甜腻的情话,远处前院的总管太监在寝门给内院管家咬了一会子耳朵,管家便走近些立着朝善敏这边瞧,善敏也不问,只把宝贤牵着朝回走,在门口揽着腰亲了亲宝贤的面颊便匆匆朝前院走去,有人在前厅等着见他。
管家随着回房的宝贤进去,不一会儿有小太监端上来消食的蜜饯和桂花酸梅卤。
“爷,这是信远斋孝敬来的,王爷见您冬日里愿意用些楹椁,想着天就热了,便叫了信远斋当时当令的蜜饯给爷消遣。”
“今儿个净听你王爷王爷的叨叨个没完。”
宝贤言语清淡的拿管家打趣儿。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前院的方向,就不知是什么要紧事有人会在这时候急着见善敏。宝贤素来对官商两路都完全没兴趣,自从守着善敏,又有载绵那档子事埋着伏笔,他也不得不有些上心了。
自打步军统领衙门被裁撤,宫里改设了善后协巡营实行军警分离,巡警部尚书徐世昌一直想将各省绿营统统改为巡警归到自己辖内。前几个月他已经上过折子,太后并未对此有所批复,各省有相关利益的大臣们都在极力反对徐世昌这么明目张胆给自己扩充地盘扩大权限的行为。徐世昌见明面儿上行不通,就盘算着走些关系。
徐尚书心里清楚庆亲王之流利益重点不在此必定都是模凌两可的推脱,袁世凯那边无论绿营还是巡警,他都能走得通自然也不会为徐世昌多事,年轻一辈的载振只认钱,载绮,志锐在太后那里说不上话,载绵本身就在军界更不合适开口,忽然善敏这个名字跳出来,对了,找善敏聊聊,他得太后看重又在朝中不偏不倚大家都想拉拢他,说不定有戏。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摸不准善敏喜好,有人给他出主意,现在皇亲贵胄们都喜欢西洋玩意儿,善敏虽然不在军界,但骑射一流,西洋射击也不错。正好,上次在处理德国官商杀人的事情上得了一把超漂亮的□□,一干人等稀罕的什么似的,看来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善敏心里对这徐世昌明目张胆来偏宅登门拜访有点小看法,就这么登门有些失礼且容易受人把柄落人口实的。
一番官场客套哈拉哈拉后坐定,徐世昌的随从托着个扁长盒子过来,朝两位大人的方向打开了盒盖。
“善王爷请看,这只黄金镜面匣子是在下刚得得宝贝,特地拿来供王爷赏玩,不知可入的了王爷的眼”。
徐世昌一脸期待,他明明比善敏大不少,由于家世天壤,官衔有别,言语间是非常的低姿态。善敏朝打开的盒子看过去,好一只精美的德国制毛瑟C96□□,闪亮的黄金枪身,机匣雕刻着精美花纹,象牙的握把和护板上配套的错金纹饰,衬在宝蓝色天鹅绒垫子,越发显出贵族武器高端订制的奢华。
善敏拿起枪看向枪尾的击锤,是实打实钢材本色,看来这不仅是一把高定样子货,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武器。
善敏透过准星往远处天蓬上比划,就觉得如果加个望远镜可以大大提高瞄准的精确度。之前大清海军的炮上已经开始架望远镜。他放回□□,不置可否的等徐世昌的下文。徐世昌也不兜圈子,干脆避重就轻的把话说开,善敏一边听着就已经想了几个回合。
把绿营换成巡警,也就是说让相对训练有素的军队介入治安,这在京城当然是一件让有产阶级拍手称快的事情,治安良好才能安居乐业。但用在外省尤其是偏远省份,无疑会影响军队的正常调度,边关连年战事不断,军队打仗都不够用,这还只是小事,下面各层官吏看的是兵权和军饷等实际问题,也难怪朝中反对声一片。
说到边远省份,他脑子里忽然跳出甘青藏三个地区,甘军和整个青海在马家手里,想从马家手里拿出军队用作治安,呵呵,除非,对,不是拿而是给。
他没有给徐世昌明确答复,但徐尚书能感觉到自己的建议似乎对善敏手上的某件事起到一定的助力,看起来是双赢局面啦,这就好,总算没白来,那把□□可是抵得上一所宅子呢。
徐尚书很有分寸的告辞而去。善敏盯着这个桃花心木包铜角的大盒子,脑子里已经对马麒那边有了新思路,马麒在太后禁卫营那边的循化营已经8年了吧,已经坐到花翎衔参将,如果一辈子做京官不是马家刻意安排的全盘计划中必须的一步,只要他马麒有心倒是可以试试外放。
看着茶盏里浮沉如雀舌的茶叶,善敏脑子里对马麒做着进一步的分析,毫无背景从十四岁随猎户父亲入军营至今不到三十岁,已经在禁卫营做到参将,这绝不是个等闲之辈,他的能力配得上他的野心。并且他马家能霸着青海手握甘军还辖着部分藏区,就绝不能小觑。
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回到内院,房里宝贤正拿着碳笔和工尺在纸上认真比划着,若论工巧明这方面,宝贤的水平并不比工部那些做设计的差出去许多。他打算亲自设计自己的小院儿。看着他抿着嘴的认真样儿,就像吸铁石一般的吸住善敏的眼睛和心,见他咬住嘴唇歪着头思考,善敏上前托起他下巴耳语道:
“想什么这么费力还咬着唇,不如我帮你咬。”
手上一使劲儿便把宝贤从案前的椅子上提起来,转战榻上。宝贤口里还有刚才蜜饯的酸甜,
“今儿个宝儿是酸甜口儿的,真好吃。”
善敏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继续霸道又温柔的品尝起来。一边唇舌来往,手就顺着颈项一路探进去。宝贤对他这种半路打断自己专注的行为表示不满,挣扎了一番不得不半推半就的放弃,明知徒劳无功还更累何必反抗。再说,这个男人的吻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就能让自己心襟荡漾到手无缚鸡之力,还如何反抗。
宝贤就在这种迷迷糊糊中由着被褪了外袍,一身单薄中衣也松散下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挪到了卧床上,中衣和亵裤一下子没了影儿,剩下的白绸亵衣敞着形同虚设,床幔落下遮住两个人纠缠的身形。
第三十四章
唇舌并用在年轻身体上游走,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这人的爱不释手,宝贤就在一会儿痒一会儿疼的交替下悠悠荡荡起来,这等事再多少次宝贤仍旧会羞到脸红。
“不,不可以,呃”,
听宝贤语无伦次的蹦出几个字,忽然善敏就加快速度同时稍稍侧了方向,宝贤敏感的‘阿’一声配合着挺了挺腰很快就大脑一片空白。
带着淡淡木质掺杂麝香味道的舌直接堵上他的口,宝贤被带着自己味道的唇舌霸占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稍作喘息的机会,一边狂乱的吸气一边用手去寻善敏,
“要,要”
如此直白的索求让善敏再也等不下去,一路长驱直入让那人抖的像风中的叶子。
拿去,拿去,都是你的。
窗外月正中天,打更的人多半在醉酒时才敲着梆子出门巡夜。
“平安无事,小心火烛。平安无事,小心火烛,平安无……烛”。
醉意朦胧的枯燥长音拖拉着渐渐远去,下了城钥的四九城内家家关门闭户,宵禁后王府偏宅后院只听的见风吹树梢的声音。
宝贤已经没什么动静,那张美好的脸还留着折腾过后疲惫失神的滟红,微肿的唇微张,诱惑的凤眼闭着,整个人瘫软的像个躯壳。善敏试着唤了两声毫无反应,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鲁莽,他不仅有些后悔。
两大盆热水送到拔步床双侧的台子上,两人的衣服备好放在一边,脚步声轻缓走远门也被重新关好,房内恢复宁静。
善敏拿了热布巾一点一点给宝贤擦拭隐隐的血丝,他嘶嘶倒吸凉气手底下更轻柔些。打理完毕,又拿了宫里秘制的药膏仔细给宝贤抹好。宝贤被他翻来翻去的擦拭,偶尔轻哼一声算是回应,整个人只管昏睡。
“宝儿,是我不好,对不住。”
宝贤并不睁眼,只挣扎出一抹笑意在唇边。
“你我,何出此语。”
等到宝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午膳时间。出过门见过两拨客人的善敏带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刮到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的宝贤,知道这人的苦楚既不想要人伺候自己又起不来,就这么趴着养精蓄锐,看见盯住自己的善敏,宝贤双目含嗔脸一红便不再理他。
善敏讨好的哄着问:“宝儿可是想起身?我伺候你好不好?”
等了一下没什么回音,他料想宝贤着实没缓过来,就越发温柔的轻言细语:
“睡久了也要先吃些东西免得伤身,想吃什么就在床上我喂你可好?”
那边参苓粳米粥已经备下,他把宝贤半倚着靠在几个软垫上,拿茶水漱了口便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着吃了半碗。得了些力气的宝贤看向他,半晌举起手指划过他的眉眼,软软的叹出一句:
“就这么守在一处,真好,说不好一忽儿就到老了也说不定呢。”
“会的。来,把这药丸子含着,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善敏举着一粒颇大的蜡封蜜丸到眼前,宝贤气闷的翻翻眼睛:
“这么大如何含着?当我是东海龙王可以口含宝珠吗?”
“陈太医说的含着那就是含着啊,不然我分两半你试试。”
连着几年都在吃各种奇奇怪怪药的宝贤无语的张开嘴,也不问这是干什么用的,反正看起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这么吃了。善敏体贴的帮他揉着后腰,一边观察他的表情看他对这蜜丸的反应,含着大蜜丸的宝贤感觉连呼吸都被障碍着,更别提说话,他索性滑下去拿锦被遮住半张脸,闭着眼任由善敏温暖的大手继续按摩。
过了几天,他的小院子的设计图稿大致形状已经出来,善敏细细的看了又认真提出几个问题和建议,便不再多话由他慢慢自得其乐去。
宝贤只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空想,画出来让自己玩赏的。他并不知道红螺山那边已经在平整山地,用的土地是善敏跟正白旗的瑞芳家交换的,上三旗之间各家占地的位置都不错,有私事时面积不大互换什么的也都好说。
这块地正在红螺寺左前方的半山南坡,善敏估算着不算前后院开出来15亩平地用做房屋占地想来是够的。本想请这块地的原主人前工部大拿瑞芳大人给亲自设计,但当时瑞芳已从工部出来担任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外加老佛爷的陵寝的施工收尾那边时有需求实在分身乏术,便作罢。
略看了风水,毕竟是在寺院附近,只说这个位置做民宅是周围最合适,胖坨坨的瑞芳大人把后半句没说出来,这个位置虽说作为民宅已经是寺院周围最好位置,但小利女不利男且伤子嗣。
没多久,善敏已经在载绵牵线下跟马麒有了更进一步的沟通,有些事似乎如载绵预料,是可行的,这样一来,善敏对于马麒就有提携之恩,但愿行伍出身的马麒会在载绵需要的时候略有回馈帮载绵一把。那就够了。
关于两家的小孩子们,善敏也有自己的想法,就算太后敲打过他,也坚决不去那个什么贵胄学堂。只等三个孩子再大些直接送出国,英吉利或者美利坚都可以。日本香港就算了,他很不喜欢那些在日本香港来回的激进人士,矫枉过正并不是好办法,沉疴用峻药只会适得其反,这个道理都不懂的人有什么资格妄谈驾驭国家这部机器?
久居高位的他只是看不透,激进人士要的就是翻天覆地向死而生,民可载舟也可覆舟是千古一理,当政者若少了这把利剑常悬于头顶的压力,就离改朝换代不远。
看似闲庭信步的善敏每天都在按部就班的把脑子里的各项事宜在安排着也少不了随形势而动疲于应对。不上朝的时候他便被宝贤拉着下棋赏画有天还去跟院子里的花工请教种花技艺好不悠闲。
要不是还有些病痛困扰,宝贤每天的日子可说是大写的幸福。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些国事我也帮不到王爷一二,只想些法子宽他的心罢了。”
看着善敏匆匆出门,身后的宝贤转头吩咐管家去大宅唤善敏老总管来说话,他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对善敏的现状总要有些数才安心。
老总管早些时候就受了宝贤的嘱咐,把外界的信息打探回来给他知道,有宝贤从旁提点善敏,老总管着实放心许多,不用老总管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僭越进言,又能帮到善敏,权衡下来已经是极好的事。
七月十三,御前会议商议立宪,醇亲王载沣,各位军机,政务处大臣,大学士加直隶总督袁世凯参加讨论。第二日上殿面奏请行宪政。太后当天没有示下,两天后谕旨:
“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目前规制未备,民智未开,宜数年后规模粗具,查看情形再定立宪实行期限,视进步之迟速,定期限之远近……”
一届女流在全班朝臣面前可以短时间洞悉利弊作出决断,内外交困时提出当时当下相对适宜的决策,同前朝明君贤相比起来虽不够高瞻远瞩,动议也称不上高屋建瓴,总还是在勉力维持,若交给光绪爷大清怕是早几年前就玩儿完。
一个女人带着一帮子各谋其利勾心斗角的虎狼臣工,驾着大清这辆破车又勉强走了几十年光靠狠毒怎能办到?太后总有她正史里被埋没的智慧,只是世人不愿承认不愿正视罢了。
第二天,上谕立宪之预备先行更定官制,载泽,世续,那桐,荣庆,铁良,戴鸿慈及袁世凯共同编纂,庆亲王,孙家鼎,瞿鸿机核定。端方调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
及至深秋,朝廷厘定了新的中央官制,只有内阁,军机处,外务部,吏部和学部仍旧维持原班人马,巡警部改民政部,户部改度支部,兵部改陆军部海军和军咨处暂归陆军部统领,刑部改法部,大理寺改大理院,工部并入商部改农工商部,理藩院改理藩部,改动的各部满汉不论择贤简用,一通折腾十一个部十三个大臣尚书中,满七蒙一汉五。
善敏只密切观察新的官员任免,他作为御前行走又独立于军机的内阁成员,动不到他头上,只是看到载振去兼了农工商部做尚书,徐世昌去了民政部做尚书,估计徐世昌是要欢喜庆贺一番的,近来徐世昌跟袁世凯过从甚密,颇有惺惺相惜的做作之态。
载振这个大耗子这次更是如鱼得水,几个国税大部被他一手抓。邮政部尚书张百熙倒是可以恭喜一下,鹿传霖的吏部尚书估计会新官上任放把火,通常新官放的火总是朝下烧,无非是换些用着趁手的自己人,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其他人员动迁任免基本差不多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gu903();只是朝廷这么频繁调动朝中大员的举措实在有些乏善可陈,反而会让下面官吏们情绪更加惶惶然,又是新一轮站队,自保和清洗,倒把正经政务耽误下来。但善敏并不想跳出来跟那些急于捞名捞利的一干人等站成对立面,庆亲王几次含沙射影他也佯装听不懂,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事情上没必要较真儿,还有更危险的人和事需要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