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可以人来衡量!
就算是宁景那个怪物,也未必有她这么快。
老人腹部插着一把剑,闻言苦笑一声:“年轻人,很厉害,老夫甘拜下风。”
他同样大吃一惊,方才一剑他十拿九稳,若是上次见到的阮宁,他完全有把握避开花无痕取她性命。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才短短数日,阮宁竟又突破,武功早已在他之上。
老人浑浊的双眼难以置信:“你是如何做到的?”这简直不可能。
他从未见过武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这么快。
“平南王伏诛,你逃了?”阮宁没有回他的话。
老人正是平南王府那位武者。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老人额头渗出汗水。
“谁要你来杀我?”阮宁挑眉。
“王爷。这是王爷死前夙愿。”
“我跟他的仇怨,至于让他临死都不忘?怎么说,都应该找宁国公报仇才对。”
老者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夫只听吩咐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阮宁:“这是柿子挑软的捏?”
她将剑上血渍擦干净,收入剑鞘中,刚坐下,却突然想到什么,看着老者,“这个命令,是司马剑亲自下的?”
老者错愕一瞬,好像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阮宁:“是司马剑亲口所说?”
司马剑伏诛的场面她虽不在,想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吩咐手下来杀人。而且,司马剑此人,都要死了,不让手下找宁国公报仇,反而来找自己?说不过去。
老者喃喃:“主子行事之前已留了密信,他说若是事败,便叫老夫了却他这最后一桩心愿。”
阮宁眼睛眯了起来。
脑海里冒出三个字:林怃然。
她握了握剑柄。
将军府侍卫发现此处剑气轰倒树木的动静,火速赶来。
阮宁让他们将这条漏网之鱼交给官府。
花无痕眸子里有些玩味:“小姑娘,咱们来比一场如何?”
他眼睛里沉郁一扫而光,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跃跃欲试。
阮宁沉吟一瞬,长剑对着他:“来。”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
阮宁游走在生死之间,长剑划破空气,与花无痕兵刃相接,院中飞沙走石,树叶乱舞。
他们从院中打到屋檐,又从屋檐打到街上。
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不知惊醒几家好梦。
阮宁游刃有余,花无痕招式在她眼中一清二楚,她漫不经心抵挡,然后出招,看着花无痕狼狈接招,对自己目前实力有了初步评估。
如今,她可以打过九幽了。
“当——”
花无痕接了阮宁一招之后连续后退,数步方止,一缕血顺着嘴角流下。
他粗喘着气,笑得夸张,狠狠抹了把嘴角:“你厉害。除了宁景,这么些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
阮宁收剑:“承让。”
花无痕:“你武功已在我之上,九幽未必是你对手。日后想做什么?”他似是不经意地问。
阮宁皱眉:“练剑。”
花无痕笑得意味深长:“哦,练剑啊。”
阮宁跟花无痕回到药庐时,宁景跟小乙都到了。
阮宁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
清晨第一缕阳光划破云层,洒落天际,小院里百花飘香。
宁景懒洋洋躺在藤椅上,侧脸轮廓分明。
“平南王府派人刺杀你?”他淡淡问。
阮宁:“应该不是平南王。”
她坐下去:“脉象让我看一下?”
宁景将手放到桌上,没出声。
即是默许。
阮宁将手指搭上去,被他手腕寒凉一冰,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之前还不明白此人为何体寒至此,现在懂了,百毒之体,身体早就异于常人,能活着已是奇迹,这点冰冷跟生命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
她垂眸听了半天,内伤有些重,埋在心里的疑惑自然而然便问了出来:“那日我为何会走火入魔?”
她想了很久,自问修练方法没有任何问题,她也没有急于求成。
除了六级这次突破快得有些出乎意料,其他都很正常。
怎么会走火入魔?甚至要毁了她经脉一般。
一束淡淡的光清清凉凉照过来,洒在身上,宁景睁开眼睛,狭长的眸子里仿若波光粼粼的水面,细碎的光盈盈其中,阮宁心口一滞,那股熟悉感又来了。
她眉毛拧了拧。
搭在宁景腕上的手指浸了夜晚清凉,温温的,宁景抬眸,看见她脸上细小绒毛在晨曦中泛着淡淡金色,他手指动了动,将指腹压在粗糙桌面,淡淡开口,“你的功法不可再练。”
“什么?”阮宁睁大眼睛。
宁景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甚至带着威严,“你的功法,不能再修练下去,若是继续,等你练到九级圆满,等着你的便是死局。”
“你有何依据?”阮宁眸中一片平静,心却狠狠提了起来。
“还记得上一部功法圆满之时,我提到的陷阱么?你的功法进阶很快,的确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上乘功法,但它的创造者却并非仁慈之人,他给后辈留了死局。这是他的一个恶意陷阱。”
阮宁不语。
宁景眉毛拧了起来:“听到了没,功法不可再修练下去。世间功法千千万,一定有更适合你的。”
“怕是停不下来了。”阮宁道,“我不修练,功法也在快速突破。”
她视察了一下丹田,自从昨日突破,丹田中内力增长速度突然快了一倍不止,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功力也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提升。
她本以为是突破六级后的正常情况,如今一想,这是不正常的。
按道理,功法修练越到后面,越难突破才对。
宁景伸出修长手指,捏住她手腕,静静诊视半晌,脸上表情冷了下去。
阮宁给他冰得一个激灵,挣了挣,宁景手指捏得很用力,她竟没有挣开。
意识到他在把脉,阮宁不动了。
冷淡的眉眼间霎时笼上一层冰霜。
她眼前闪过刚重生在修仙界的时候。
明明前一刻还在病榻上等谢九玄最后一面,意识到怕是等不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心里是心酸还是释怀,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很累;再次睁开眼睛,她浑身是伤,倒在尸骸之中,血液腥臭让她恶心。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是一个被魔族屠戮的村庄,她阴差阳错重生在那里,成了唯一一个幸存者。
那具身体身负极品灵根,村庄被屠就是因此而来。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璧其罪,遭人觊觎抢夺,逃了很久,才拜到了宗门之中。
当问及她要修何道时,阮宁眸中一片平静:“无情。”
逃亡之中,她领悟了一个道理:是她太弱,所以只能在后宅之中等谢九玄一个眼神,是她太弱,所以成了他人角逐之物。
她只有一个目的,——变强。
长剑所向,便是吾心,她想要的,自己去拿!
院中安静下来。
本来打算开口的小乙脸上表情僵住。
花无痕将打量的眼神从宁景身上收回,“或许只是你的猜测呢?我没见过这样的功法,也没有前人练过,不到最后,谁知结局如何?”
宁景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实没有人练过。我翻遍典籍,从未见过关于类似记载。”
他眼睛里浮起一层薄雾,“我甚至怀疑,这功法根本不属于此间。”
阮宁深吸口气:“我的功法,我心中有数。你有内伤,好好休养吧。”
她将千金老人开的方子交给小乙,让他替宁景煎药。
宁景浑身气压低沉,看着阮宁:“既然你知道,那你说说,有何破解之法?”
阮宁眉眼冷淡,“你是不是想要我废去一身功力,从头开始?”
宁景没有说话,眉眼间肉眼可见闪过烦躁,“你若不停下,日后同样要失去一身功力。”
阮宁:“只是你的推测。我为什么不赌一赌另一半可能?”
宁景眉头跳动:“你不要一意孤行。”
阮宁盯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呈现出令人不懂的固执:“我不会放弃的。”
宁景看见她眼中复杂难解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揪心。他印象里,阮宁就是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天真大小姐,她从来没有遭遇过挫折,怎么会有这样复杂的眼神?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变强?”他张了张口。
阮宁抬头看了眼太阳,刺得眼睛发疼,胸口闷闷的。
“我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拿。不强的话,怎么拿到?”
“你是将军府大小姐,想要什么得不到?何必这么拼命?”花无痕不解。
小乙握了握拳头:“阮姐姐,你想要什么,告诉小乙,小乙一定帮你!”
阮宁没有说话。
她垂眸,淡淡地想,有时候执念会变成习惯,习惯会成为她活着的目的。
如果当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她第一世就活过了,重复有什么意义?
宁景一眨不眨看着她,眸子里一片黑沉:“你,想要什么?”
第56章056
056
阮宁抬头撞进宁景的眼睛里,被那无垠黑暗惊得心口一滞。
下人得阮夫人吩咐端了午膳进来,正好化解了诡异氛围,阮宁抿唇,“用膳。”
她没有回宁景的话。
想要什么?想要阿爹活着,她已经做到;想要潇洒世间,无拘无束,不受困囿,她正在努力。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她只当宁景开玩笑。
上辈子,伯乐仙长不止一次问过她,想要什么?
她无心外物,只想变强,只想傲然世间而已。
小乙也被方才宁景身上那股威压震得不敢喘气,这时忙坐得离他远远的:“哇,糖醋鱼。”
只有花无痕,如同局外人,将宁景身上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瞧着阮宁那冷淡的模样,笑了笑。
一顿饭吃得沉默,小乙也不敢大声说话。
宁景浑身冷气嗖嗖嗖往外冒,夏日闷热都消了几分,小乙甚至觉得有些冷。
他瞅了眼热辣辣的大太阳:“嘶——”
这个宁景,越来越过分了。
他悄悄瞥了宁景一眼,吓得脸色发白。
娘嘞,好吓人。
用过膳,宁景扫了花无痕一眼,随即身影消失在院中。
花无痕转而也不见了。
小乙围着阮宁:“阮姐姐,他们背着我们密谋什么呢!这两个人不对劲!”
阮宁坐在树下,喝茶乘凉:“他们本就相识,有事相商很正常。”况且花无痕这两日肯定出事了。
“宁景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是谁了?!”
阮宁垂眸,心想,宁景一开始就是撒谎。
“或许吧。”她有些无所谓。
不知为何,她觉得浑身有些无力。可能重生以来一心扑在修练上,乍然停下,有种无所适从的仓皇。
“什么叫或许吧?这家伙不知道骗了我们多少事呢!”小乙鬼鬼祟祟朝四周看了眼,确定没人,悄悄道,“阮姐姐,我跟你讲,这个宁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今日那个眼神,好吓人哦,他会不会突然发狂啊?”
阮宁摸了摸他密密的头发:“不要担心,我如今功力,拼尽全力可与他一战,不会让他做坏事的。”
“真的?”小乙眼睛亮了。
“真的。”阮宁点头。
“可是,阮姐姐,你真要一直修练下去么?宁景不是说……功法……”小乙包子脸皱起来,眼睛里很担心,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阮姐姐,宁国公府藏书楼有无数上乘功法,你救了皇上,若是请赐,主子必定会答应的!”
阮宁眉目清淡,漫声道,“你不懂。上乘功法是很多,但适合我的没有。”
她这具身体骨骼普通,本就不适宜习武,是因为一剑霜寒和满堂花醉功法特殊,再加上宁景有助他人修练的体质,她才能提升到如今的境界。
换成这世间的功法,她苦练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高手。
小乙脸垮了。
阮宁感受到经脉之中丰沛的内力,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手不禁握了起来。
谢九玄离开药庐,身影乘风而行,白衣若仙。
花无痕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
谢九玄在一处山涧停了下来。
暑气被山间清泉消去,唯余清凉。
花无痕语气嘲讽:“宁景?宁国公?谢九玄?”
谢九玄负手立在山岩之上,面上一片宁静,漆黑双眸凝视山泉,嗓音低沉,“你认为是谁,便是谁。”
花无痕气炸了,掌风完全失了章法,狠狠往他身上拍去:“我就说你是王八蛋,竟然骗我这么久!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谢九玄没有动,九幽突然出现,煞气横扫四合,花无痕被他压得连退数步。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谢九玄淡淡看着他:“冷静了?”
“冷静个屁!”花无痕抹了把汗,出了一口气,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消散不少,他一屁股坐下,“你今日若是不跟我解释清楚,小心我告诉阮丫头!”
谢九玄闻言,笑了一声,却让人浑身发冷,“你大可一试。”
花无痕彻底毛了:“你这个王八蛋,知不知道什么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