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他们坚持了这么久,最重要的转折终于出现了。
裴月明说:“待陛下痊愈,重新上朝。”最后步也该到了。
她和萧迟对视眼。
两人都想起了萧逸。
皇帝对太子明显有了猜忌,最后击的时机已至,萧逸在朝还有什么底牌,也该尽掀开使出来了。
……
紫宸殿。
御医轮流请过脉,皇帝问:“朕何时可上朝?”
他今日已能下地行走,若非张太监苦劝,他打算明日就上朝理政了。
三名御医对视眼,最后有太医院判金御医负责回禀:“启奏陛下,陛下这次头风恶化,损伤了根本,切切要长期仔细调养,不可再过疲,否则恐……”
见皇帝面露不耐,他忙长话短说:“起码在卧床养上四五天,陛下才好再上朝。”
“唔,下去吧。”
算算时日,四天后,正好过了十五。
皇帝挥退御医,接着问:“太子今日在做什么。”
声音淡淡,并不是关怀,皇帝每日都问次太子。
张太监忙禀:“太子殿下早都来给陛下问安。”但皇帝没见,他在殿外站了些时候,才回去了。
“再去总参处理事,而后回去为陛下抄经祈福。”
每日卷,每每抄至深夜。
“另,殿下今日递上的折子。”
张太监从另边的小案取来本折子,太子的请罪折,萧遇向皇帝说了自己的行为,并说是“惶恐之下失了分寸”,请求皇帝赎罪。
泪迹斑斑,言辞悔切。
皇帝除了第天瞥了眼扔下以外,后面连翻都没翻过。
张太监呈上来,他冷哼声。
萧迟裴月明段至诚等人猜得不错,皇帝确实生了废太子之心。
从前的太子,鲁钝但仍有敬畏和孝心。如今看来,原只是伪装,只有畏没有敬,孝心更是不存在的东西。
接过折子,未曾翻开,瞥了眼直接掷在炕几上。
又想起萧逸。
他的这个次子,底下到底还有多少的势力?
……
风骤起。
房檐树梢上的积雪簌簌飞溅而下。
萧逸立在大敞的槛窗前。
他举目,看虬枝颤晃,细盐般的雪粉不停在树梢洒下。
终于来了。
……
几天时间转瞬即过。
正月十六,闻皇帝病体痊愈,重新升朝。
并没有什么缓冲,上来就是高峰。
酝酿已久,时机成熟,今年的第次朝会,即再次掀起对皇太子萧遇的激烈弹劾。
开始了。
各方面的安排部署,早已经到位,因此相比起攻击东宫,其实萧迟和裴月明更关心的是萧逸。
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少?
由于这人擅长伪装,其实两人会比较高估的,或许,他能有前梁国公府般的实力也不奇。
然而最后的结果,还是出乎了萧迟和裴月明的预料。
……
围堵了东宫这么长的时间,萧遇终于露出个致命破绽,他和皇帝生了嫌隙。
打铁要趁热,正是当着皇帝最在意的时候伺机而上。
不管是萧迟,还是萧逸,不约而同,在开年后发动猛攻。
萧迟这边就不多提了。
他全力以赴。
萧逸亦火力全开。
最后击,他动真格了。
两者相合,席卷如潮,朝片水深火热。
萧遇撑都撑不住,神色大变。
攻势声势比去年那回还要浩大多了,不少上次装聋作哑的官员纷纷登场。
萧逸的手下,不但有许多的低层官吏,竟还有不少高层。
甚至乎,和段至诚平级的,掌实际相权之的,兼知政事范名成。
这次对东宫猛烈弹劾,和上回截然不同的是,皇帝始终不发言,所有折子都留不发。
这种截然态度,很明显表明,皇帝对东宫不满。
这是个非常积极的讯号,弹劾再掀高峰。已经开始有人弹劾,太子妃之父前长信侯杨睢侵吞赈灾款案,实际不过听东宫之令行事。接着又有人说,太子妃久病不起,实际不过太子示意,意欲让杨氏“病逝”,洗刷污点好另聘高门贵女再添助力。
这还真和真相有点不谋而合。
不过也由此可见,朝上对东宫弹劾到了怎么个白热化的程度。
就是在这个关头,这位书省头三号人物之,素来立的兼知政事范名成,首度发言。
他出列,对御座拱手:“前些时日,陛下突发病重,满朝上下俱急忧。然就在这个君父病重垂危的关头,臣却闻听皇太子殿下多次私寻京营大将军仇崇、北衙大将军刘深,及御前禁军郎将霍参等人。”
“据闻,有游说暗示之嫌。”
“陛下为君,太子殿下为臣,臣侍君当忠;陛下为父,太子殿下为子,子侍父当孝。”
“忠孝乃大晋立朝治天下之根本,寡忠少孝之人如何为万民之表率?臣!请陛下三思罢黜之事!”
拂袖,伏跪。
须臾。
“臣等请陛下三思罢黜之事!!”
宣政殿的齐喊声尤未散去,当天,萧逸送上最后击。
……
黄昏,天灰蒙蒙的。
有些化雪的迹象,栏杆甬道湿漉漉的,冰寒沁人。
紫宸宫太监至东宫宣皇帝口谕,召太子去见。
如同这个天气般,阴沉沉总让人有不详的预感,萧遇咽了咽,问:“父皇召孤是有什么事?”
往昔总是面带笑意的紫宸宫太监,今日面无表情,斜了萧遇眼,只冷冷说:“这个咱家不知,太子殿下,请!”
这些太监,就如同树梢上的芽头,这宫朝要吹什么风,哪个失势得势,他们是最敏感的。
萧遇心惴惴,只也无法,只能赶紧跟着往紫宸宫去了。
往昔笑容亲切的太监宫人,个个面无表情,这戍守的御前禁军矛尖的寒芒,仿佛更冷森了几分,整个紫宸宫,冷冰冰的无丝温度。
萧遇低着头,进了御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躬身的同时,余光晃过上首,御书房内的灯火依旧有点昏暗,皇帝身藏蓝色龙纹常服,正端坐在御案后的宝座上,冷冷看着他。
“安?”
皇帝嗤笑声。
招了招手,张太监出列,他手里拿着卷宣纸,打开,其上墨痕犹新。
“二十二年,丁丑月,乙亥日,戌时,皇太子萧遇于东宫荫芳亭与侍妾张氏斟饮,嬉戏,后醉。”
“亥初,遣张氏,对月有感,吾居东宫,已二十载矣!遂掷酒壶,犹露不满,……”
萧遇大惊失色。
他去年年初,因杨睢之事有不满,酒后是胡乱言语过,过后他有些印象的,但,但当时他是在东宫之内,且连张氏都屏退了,身边就留些伺候多年的老人。
不等萧遇反应过来,明黄的垂地帷幕动,他这才发觉后面还站了个人。
此人上前几步,伏跪:“此乃奴才亲耳听闻,无字增减,请陛下明察!”
熟悉的声音,叩了个头,这才抬起脸,赫然是陈忠。
这陈忠,从他六岁离开长秋宫独居东宫,就跟着过来的了。伺候了足足将近二十年,向寡言少语,只专心差事,后被萧遇提拔,算是比较近身的人。
萧遇目眦尽裂:“你这个狗奴才!”竟敢背主!!!
“请殿下恕罪。”
陈忠端正对萧遇叩了个头,道:“奴当时惶惶,夜不能寐,犹豫许久,终于还是……”
什么惶惶,什么犹豫,当然是假的,他是萧迟的人,还是萧逸的人?!
萧遇惊怒交加,直接脚踹过去:“你个狗奴才,竟敢污蔑孤!!!”
陈忠痛呼声,抱住萧遇的脚,萧遇更怒,猛踢猛踹。
瞬间混乱。
“好了!”
皇帝霍地站起,萧遇焦急回头,“父皇!不是的,他……”
“你不必多说。”
据陈忠的口供,已经拿了人,其有两三个受不住刑,已经招供了,和陈忠所叙无二。
皇帝俯身,盯着萧遇的眼睛:“你才二十四,这就当太子当不耐烦了?”
他露出抹讽笑,直起身,冷冷道:“将太子押回东宫去。”
……
二月十六。
持续了个月的弹劾东宫之战落下帷幕。
皇帝发明旨,昭告天下,祭太庙,废皇长子萧遇皇太子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午好呀宝宝们!今天是肥肥的章,明天见啦!给你们个大大的么么啾!(づ ̄3 ̄)づ
第99章
积雪融化以后,春意下就明显起来了,新生的嫩叶在夜风簌簌作响,虫鸣鸟叫下子开了禁,在窗外的庭院此起彼伏。
夜静,显得格外清晰。
锦被的摩挲声,裴月明又转了个身,须臾,她翻身坐起,不行了,都被萧逸整失眠了。
这大兄弟究竟怎么回事?
“他那些人手究竟怎么来的呀?”她撑着下巴问。
这两天他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可还是毫无头绪,真的惊到她了,盘点下,萧逸的实力竟然不比萧迟逊色多少。
要知道,萧迟可是有永城伯府加持的。
永城伯府开国勋贵,大盛已经有近百年了。
他凭什么啊?
真是让人震惊忌惮之余,又好奇,百思不得其解。
“别想这么多。”
萧迟也坐起身,她翻来覆去,他自然也是睡不着的,连人带被抱住,他亲了亲她,“早些睡了,我们明天再商量。”
他反而很定。
对上萧逸,比对上皇帝让他好过多了。
太子完了,如果没有萧逸的话,那么接下来,那他必然会和皇帝直接对上的。
皇帝必然要将他的势力削减到安全范围,而他肯定不能束手就范。
萧逸的出现,他心里甚至隐约地暗暗松了口气。
他对皇帝情感实在太复杂。
想必皇帝也是。
先前病重叫他去接段贵妃那事,也不知是真神志不清没有记忆,抑或选择性遗忘,反正皇帝醒后没再提过,也没再特地召萧迟入内见面。
仿佛没了这件事。
那刹那的父子温情,也如火花样,闪即逝。
宛如错觉。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
萧迟那颗因为父亲病重度焦灼的心,重新冷却了下来,人也清醒冷静了。
就很烦。
他不想承认,但感情还是有的,他会为皇帝重病焦急。只不忿怨懑不甘同样强烈,过往切并不是沙土地上的字,随手抹就能消失的。
太过复杂的情感,爱与恨怨交缠,连他自己都没法去分清楚了。
偏偏他没办法不在意。
裴月明开解过他,劝他慢慢放下。
他放不下。
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放下。
现在,只能先不想了。
“不要想了好不好?”
萧迟抱紧她,他很幸运,他还有她。
见她睡不好,他很心疼,萧迟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睡好了,咱们白天再说。”
“不是使人查范名成等人了么,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先不想了。”
像春风样温柔细碎的吻,从额头路到唇角,很有种被人捧着手心珍爱的感觉。
亲得裴月明心里软软的。
“嗯。”
好吧,那就不想了,先睡觉。
她搂着他的脖子,“听我家阿迟的。”
她又喊他阿迟的,还是说事她家的,圈着他的脖子撒娇般的软语,萧迟实在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喜爱,他喜爱极了。
如果可以,他真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了她。
她圈着他的脖子回吻他,他手轻抚着她的脸,手搂紧她。
亲着亲着,两人倒在床上。
甜软细腻的唇瓣,呼吸间尽是淡淡的桃花香,掌下肌肤柔润温软,少女柔软的躯体在被他拥在怀里。
年轻的身体下就有了反应。
非常迅猛,他都有些疼了。
重喘了两下,他微微睁开眼睛,却见她已经阖上双目。
这个月忙得脚不沾地,裴月明实在也累得很了,心神稍稍放松,困意就上来了。
脑袋沾上枕头,她意识就开始朦胧。
已经半睡了,只下意识地回应他。
萧迟下子就心疼了,且他也不想两人第次实在她昏睡的情况进行。
况还有经过偷亲被斥事后,他还有点不敢,怕她生气影响二人感情。
好吧,下次吧,他肯定得尽快找个合适机会!
这般安慰完自己,萧迟小心翼翼放下她,挪好枕头和被子,让她舒服躺着,这才轻轻挨着她睡下。
……
范名成等人还在查着。
大大小小干人冒头以后,第反应就是先去查查他们的背景。
这个不难,吏部有履历档案,另外,还有段至诚等久居朝堂的人,不多时,就整理出来了。
萧迟下朝回府后,见裴月明正在看,便坐到她身边来,“有发现什么吗?”
他也盘腿坐在炕几旁,同翻看。
“暂时没有。”
籍贯各异,出生成长地更是各有不同,做官途径也没多少交集。唯能算得上共同点的,就是这批人大半年纪都不小了,般都有四五十,甚至五六十都有。
做官做得比较久,所以官职很多都不低,且立足极稳。
既有雷同点,那就是线索,裴月明告诉萧迟这点之后,两人就着意在这方面深究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非常让人惊诧的点。
“你说,他们大部分都追随过前朝东宫?”
段至诚才到,闻言霍地回头。
萧迟点了点头,“是的。”
这个前朝,是指先帝朝,先帝只立过个太子,那就是昭明太子。
深扒下去,很让人诧异的是,不但是新冒出来的这批,就连前头已经放在明面的那批,除去这两年萧逸在工部礼部收拢的人手以外,他手底下其余的势力,或多或少,都有归附过前朝东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