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共场合,教学就是教学,结婚了也不该这样啊……”他说着,忽然迟疑地看向楚心,问,“可以这样吗?”
楚心想说,人家两口子,爱怎样就怎样。但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就明白了。
现在这间练习室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再次满足“按男女朋友相处”所需条件。
她觉得,只要自己说“可以”,路长川就会马上采用同样的姿势教她。
楚心暗自叹气,隐隐发现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说,“继续吧,刚刚都找到感觉了。”
路长川明显失望,只得站在她旁边继续教。
“扣动扳机时,只用手指发力,手掌和手腕不要用力……第一次开枪只要做到身体稳定就是成功,脱靶也没关系……”
他话未说完,楚心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路长川猝不及防咬断话头。
空旷的练习室内传出电脑合成的优美女声——
“十环。”
第59章人和人的关系比做蛋糕复杂多了
联系齐轩无果,过了三天,由香收拾东西离开首都星,带着端木的遗物回北野桃谷。
缘聚缘散,生活继续。
顾芩介绍了一位客户,就是相中路长川做姑爷的应太太家里的大女儿,应有容姐姐,应有欢。
应有欢是位时装设计师,也是顾芩的好友。同样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她与顾芩却完全不同,穿衣打扮充满女人味,说话也带着嗲嗲的音调,温绵不显强势。
可只需和她聊上几句,就知道她在某些方面绝对坚持自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想要的婚礼蛋糕。”应有容面带愁容,“我参加过很多婚礼,也见了好几位甜品师,他们给我的建议无非是巨大的鲜花、巧克力雕塑……”
她看向楚心,道:“我不是瞧不起鲜花和雕塑,我的蛋糕肯定也要用到它们,我只是希望当人们看到这个蛋糕时就知道它是我,他们想到我的婚礼就能想起这个蛋糕。”
“我脑子里有很多蛋糕样子,上千朵逼真的花,倒吊在房顶的灯,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大概是和人说过很多次了,应有欢说这些话速度很快很熟练,“它不需要奇怪的出场方式,也不要特别的造型,但是,它一定要和我紧密相连,只要看它一眼,就知道它是为我做的。你能明白吗?”
“我有点明白了。”楚心道,“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礼与众不同。”
应有欢摇头:“不,我没有希望婚礼与众不同,我只是想蛋糕是别人无法复制的属于我的。就像我设计的那些衣服,不管放在什么环境里,它们都代表着我。”
她让助理拿过一本大册子,一页页翻开,眼里满是骄傲。
“我设计了数不清的衣服,这其中正式登上过天桥的就有数百件,这其中我最满意的全在这本册子里。”
楚心过去看。
册子中并非时装照片,都是素描图,塑膜保护起来了,也就是设计师最早的创意。
应有欢一页页抚过,手指都不敢在上面久留。
“这件衣服是我亲手设计亲手制作的,十年前,我穿着它参加毕业舞会,拿到舞会皇后,也是在那天,阿勋求我做他的女朋友。”
楚心问:“我可以拍下它们吗?或许会有灵感。”
应有欢笑道:“顾芩都跟我说了,说你需要一些东西来刺激灵感,和我们做设计的好像。”
楚心也笑:“是的,甜品师也是设计师。”
“那我们肯定会有共同语言,我妈妈是画家,我设计服装,我妹妹正在学习雕塑。”
她说着,把手中册子递给楚心。
“这套是副本,专门为你准备的,希望你尽快出张草图。我已经毙掉四位甜品师,推迟了一次婚礼时间,现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楚心起身道:“我会尽力。”
“我真心盼着你能设计出让我满意的作品。”
设计一款从未有人制做过的婚礼蛋糕,是每个甜品师的梦想。
婚礼蛋糕不像其它蛋糕,尤其是大型婚礼蛋糕,它几乎没有试错的机会,每一处设计,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在动手制做前考虑得一清二楚。
只能提前三天开始制做蛋糕,否则它会不新鲜,只有棉花糖碎或霜糖这类存放时间长的可以提前做好。
在有限的时间里,必须做到一次性成功,一旦失败重来,很可能就赶不上时间。相比之下,制作一款常规的婚礼蛋糕风险就小得多。
哪怕多给蛋糕做些装饰,也比设计一个独特的全新的蛋糕要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即使有那个手艺,也不敢轻易接下复杂蛋糕订单。
而蛋糕师在进行草图设计时,心中就要知道每个部分会用哪些原料,以及如何呈现想要的效果,他一定要保证自己可以让这张图成真。
灾难性的错误就是,设计图完美无暇,但蛋糕师的手艺却不足以实现它。
如果客人看过图片满意下单,而到制作时才发现根本没办法实现,那就麻烦了。
在这个过程里,新婚夫妻随时可以因为对蛋糕造型不满意而退掉订单。
所幸在楚心多年工作经历中,并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应有欢的婚礼早就安排过,万事具备,只差蛋糕。
只要楚心能设计出让她满意的蛋糕,她的婚礼随时可以开始。
蛋糕的预算是没有预算,这意味着楚心可以用水晶或人造钻石等材料来使蛋糕达到人人称奇的闪亮效果。
但显然这不是应有欢想要的。
这是楚心穿越过来第一次收到婚礼蛋糕制作邀请,还是一位财大气粗又追求完美的客人。
她兴奋、期待、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开始制作。
她打开网页,搜索应有欢的个人资料,包括她曾经设计过的服装。
画册上的衣服都是她最满意的,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实物图以及T台秀视频。
唯有舞会皇后那张,只有草图。
楚心有了事做,便连续几天窝在房间里,不分白天黑夜地画稿。从大整体到小细节,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能让自己满意。
如果她都不满意,客人又怎么能发出“哇哦”的惊叹?
这份忙碌使楚心充实,却让路长川郁闷。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楚心,每天早上,他都带着热呼呼的馄饨来,最后再失望离开。
他觉得自己被遗忘了,为什么他的女朋友和顾一阳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所以“试试”的意思就是可以随便打发吗?
又一天早上,路长川出离愤怒,径直上到二楼。
敲门没人应,拧动把手,门开了。他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满地作废的草稿,他一张张捡起来,上面是用铅笔画的蛋糕草图。
楚心坐在桌边,枕着胳膊睡觉,手上还捏着铅笔。头发随意扎起,完全素颜,穿着宽宽大大的睡袍,眼底带着淡淡黑晕。
听到声音,她猛然惊醒,下意识去按画纸。
路长川将画本抽出来,命令道:“你去洗漱,然后下楼吃早点。”
楚心张嘴,正想说话。路长川又道:“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抱下去。你自己选吧。”
楚心揉揉眼睛,说:“你先去,我很快。”
“不行。我不信你的话。”
“我要洗漱换衣服,你也要盯着吗?”
“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还没下去,我再上来找你。”路长川看眼表,“正好你这屋没人,我们还可以做些男女朋友能做的事。”
楚心:……
十分钟后,楚心坐在后厨休息区,吃完一碗馄饨,肚子舒服了,辛苦一夜的困劲又上来了,开始哈欠连天。
“你这样怎么行啊,”路长川说她,“你不是说,不能玩了命地赚钱吗。”
楚心懒得为自己辩护,说:“那你也说过,我这个女人说话总是不算数。都知道我说话不能信了。”
路长川被她耍赖皮的样子气笑了:“你还挺有理。”
楚心单手按在太阳穴上,连续缺觉让她头昏脑涨。
路长川站到她身后,学着肌肉放松时的手法,在她头上轻按。
楚心慌地拦住他的手:“有人。”
“那又怎样,我这是同事间的互相帮助。”
他的动作轻柔,手法虽然不专业但还挺像那么回事。
楚心渐渐闭上眼。
魏夏在前店做开店前的准备工作。马丽娜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到,静悄悄地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楚心觉得身体被人平着抱起来。
她太困了,顾不上那么多,歪头靠上宽阔坚硬的胸膛,嘴里嘟哝着问:“这也是同事间互相帮助?”
路长川回了句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隐隐感觉到他的胸腔轻微震动。
楚心醒来时,像满血复活一样。
窗帘被人拉得严实,屋里很黑,让她误以为已经晚上了,看眼表,不过下午四点多。
打开帘子,才发现天阴沉的不像话。
手机上收到气象局发来的警告,提醒市民这几日有暴雨,尽量取消星际旅程。
楚心之前听说每天夏季,首都星都要来几场大暴雨,前些年还死过人,现在防范措施好,提前预警,一有暴雨大家就尽量不出门。
不过呢,总有些人不听话,明知危险还要进行星际旅行。
比如齐轩。
这人和以前一样,步子迈的特别大,干嘛都风风火火,一点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楚心将照片交给他。
门外电闪雷鸣,这种天气不会有客人来,大家把前店所剩无几的小蛋糕分着吃了。
齐轩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不发一言,随后不顾暴雨开车出去,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套茶具,是由香惯常喜欢用的,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带走。
楚心想,原来他可以打开茶馆大门,那这茶具会不会是由香特意留给他的?
她本想劝他去北野桃谷找由香,因为她也是喜欢他的,但又担心他是强颜欢笑,一时不敢提这事。
却只过了一天,齐轩就恢复正常,和他们说说笑笑。
几日后,暴雨过去,他又要出发去打猎。
楚心没忍住,偷偷问他是不是要去找由香。
齐轩纳闷地瞅她一眼,说:“我是去密罗星,你要不信,电话给你,问问飞船是要去哪的。”
楚心皱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齐轩问。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她啊。”楚心惊讶地说,“齐哥,你不会不承认吧?这点勇气都没有?”
“别瞎猜了,一男一女走得近就一定要有点什么?”齐轩低着头说。
楚心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猜错了?不应该啊,他不要太明显。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由香姐也喜欢你……”楚心侧头观察他的表情。
齐轩半侧过身避开她,摆手道:“别猜来猜去了。”
“由香亲口告诉我,她留在首都星一开始是为端木,但后来就不是了。”楚心揪住他,说,“你说一句,就一句,就说你不喜欢她,我就不再问了。”
齐轩沉默半晌,忽然说:“是我。”
“什么?”
“钉着安全绳的舱板有道裂缝,我应该用探测仪查看裂缝深度,但我太自以为事了,只凭声音和目测认定裂缝只在表层。”
“是我害的端木。”
“我发过誓,要对由香和他父母好,可能这些好,让她误会了。”
晚风轻拂,前店灯光关掉。
楚心坐在秋千上,看向无边星空,哪颗是北野桃谷,哪颗又是密罗星。
齐轩的话让她陷入自我怀疑。
他看由香的眼神,他对由香说话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赎罪吗?
楚心自问在男女之情上确实是个门外汉,但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她像个看童话故事的小女孩,虽然不懂,却希望结局是好的。
路长川坐到她旁边,偷偷看眼她放在身侧的手,内心天人交战。
秋千一阵摇晃,楚心叹道:“我实在搞不清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长川没有她那么多感触,随意道:“我觉得齐轩说的是实话,他不喜欢由香。如果互相喜欢,哪能忍得住。”
“人和人的关系比做蛋糕复杂多了。”楚心自言自语,“可能在有些人心里,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他放不下自己的生活,一旦捅破那层纸,反而没法再做朋友。”
“但这样不怕错过吗?”路长川道,“反正我只知道,想要什么就立刻去争取,以后会怎么样谁也猜不出。但现在不争取,将来肯定会有遗憾。”
楚心点头:“你说的对。”
“你也是吧。”路长川忽然看着她,说,“在你心里,也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楚心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弯唇道:“如果可以,当然希望两者兼顾。”
路长川握上她的手:“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反正我不会放弃的。”
冷不丁被他握住手,楚心下意识动了动,他反而握得更紧。
“现在没人,我们可以做些男女朋友能做的事了。”他说。
楚心看向人行道,天公做美,一个行人都没有。
路长川低头,握着她的手用力,将人往身前送,同时慢慢凑过去,小心地试探着接近梦寐以求的唇瓣。
楚心抿唇,不自在地垂下眼眸,终是没有闪躲也没有推拒。
路长川接收到允许的信号,不再犹豫,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青涩而真挚,想进攻却又努力克制。
温度飞速上升,他的手像烙铁一样滚烫,紧紧抓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