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李阁老于家中自尽。

永乾三十一年元月初一,六王爷一身白衣吊唁先帝,在灵前叩首叩得满面鲜血,嚎啕大哭乃至声音嘶哑,痛数侄儿“罪大恶极、篡改遗诏、颠覆江山社稷”,“本当凌迟,念在皇家血脉,留全尸”,又对着历代先祖灵位发誓,“必将光耀我大穆朝,爱护百姓,造福社稷。”

元月初五,宗室、其余阁老、八位持有丹书铁券的开国公、侯齐聚宫中,商讨国事;

元月初七,由先皇赏识的苏大学士写了一份万字奏折,引经据典地请六王爷登基,“早日稳定大局,畅通政令,慰先帝之心,安亿万百姓之心。”

六王爷推辞一番,执意不肯。宗室、开国公侯、大学士和阁老们跪地相请,再三苦求,六王爷掩面大哭“父皇”。

元月初十,六王爷手捧开国皇帝“永乐大帝”用过的盔甲,腰悬先帝赐予的龙泉宝剑,于紫禁城继位,定国号为“康庆”,永乾三十一年便是康庆元年了。

康庆皇帝第一道旨意,尊母亲许氏为皇太后,封发妻刘氏为皇后,封嫡长子为东宫太子。

第二道旨意,贬斥原太子一系为废人,念在皇家血脉,留其性命,在郊外造庄居住;

第三道是开恩科,选拔人才,安抚民心:于四个月后,也就是今年五月,于京城增开会试,八月增开乡试。

另有密旨,召其余的皇子进京,吊唁先皇。

消息传到金陵,已是元月月底。

曹延轩有一种茫然之感,拿起一支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端楷写出“康庆”两个字,凝视片刻,顺手把笔递给三爷。三爷草书写了“康庆”二字,大大咧咧地塞给五爷,五爷一瞧,用隶书写了一遍,轮到曹慎,就用了行书。

如今是康庆元年,可不能弄错了。

原太子世子的国号“嘉正”,在这世间仅仅存在一个月,就消失在尘埃中了。

曹慎依然是消息灵通的,“听说,如今这位,在灵前当着众位阁老、王爷的面,以先皇之名发誓,除了~除了废了的那位,一律不予追究。李阁老的家眷也保存下来,送回家乡,其余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动地方。”

也就是说,康庆皇帝自知杀孽太重,登基的手段也不光彩,已在史书留下重重一笔,免不了被后人指指点点;日后要循规蹈矩,做个“仁君”了。

三人觉得这话可笑,嘿嘿笑个不停,曹延轩啪地打开折扇,挥了挥,“哦?京城守备呢?九门提督呢?三大营呢?大同总兵呢?宣府总兵呢?”

曹慎瞪他一眼,“我说完了吗?要你讨人嫌!”悻悻地嘟囔“换成新国舅了。”

新皇后刘氏,嫡亲弟弟是赫赫有名的武将刘璋,曾打退,先皇龙颜大悦,封了刘璋做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局面....”三爷压低声音,“定下来了吗?”五爷迟疑着,身处一个巴掌,“这位....”

当今天下,有能力有人望反对新皇的,只有五王爷了。

曹延轩低声说:“这位,和当今渊源甚深。”

曹慎也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在桌上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旧太子的嫡次子,被废嘉正帝的胞弟,失踪的时候带走了传国玉玺!

夜深人静,他和纪慕云说起白天这句话,纪慕云也是赞同的:

“妾身听说,当今和五王爷好得很。”皇子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纪慕云在姨母身边,也曾听说过,“每逢先皇寿辰,当今和五王爷总是一起给先皇贺寿,听说有一年练了剑舞呢。”

五王爷和昔日的六王爷、如今的康庆皇帝母家并不显赫,都是寻常宫人,一个年头出生,一个年尾出生,先皇一高兴,给两人穿一样的衣裳,人人以为是孪生兄弟。

五王爷三岁,生母就去世了,六王爷生母许美人对五王爷颇为关照,皇帝便把五王爷交给许美人抚养。

五、六王爷就此手足情深,先皇四十寿辰,两人一人一句,背万寿词贺寿;先皇四十五寿辰,两人练了剑舞,在宫中御宴时当众翩翩起舞,君臣妃子齐声喝彩;先皇五十寿辰,两人悄悄去边疆,把来犯匈奴的人头当成寿礼,带到寿宴上,场面血腥了些。先皇当众面色不喜,过几日,却把河南和四川分别封给两人。

此举引起太子嫉恨,于是先皇五十五岁寿辰,五、六王爷非常低调,并肩献上手抄的经文,但求“父皇长命百岁”。先皇没说什么,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今年是先皇六十岁寿辰,众人都想看看,两位王爷有什么新鲜寿礼。

想不到,先皇永远留在五十九岁,六王爷登基,永乾三十一年改做康庆元年。

此事天下皆知,纪慕云提起来,曹延轩并不奇怪。“皇权富贵,天下人谁不想得?五王爷....”

六王爷,不,新帝抢夺皇位,决不是心血来潮之举,没有数年、十数年的筹谋、布局,是不敢动手的。旁的不提,新帝和三王爷围城三日,九边几位总兵、督抚就不会按兵不动。

五王爷有没有插手,退一步,是否知道六王爷的图谋,谁也不知道。

一君一臣,一天一地,云泥之别,骨肉亲情在皇位面前,轻飘飘地不值一提。

纪慕云是明白的,因晚上吃了煎茄盒和炸鹌鹑,端来消食的普洱茶和山楂糕,“七爷,横竖我们离得远,等着看便是。”

曹延轩点点头,眉宇间依然舒展不开。

大概....是为了恩科的事?纪慕云轻声叹。声音落到他耳朵里,曹延轩便也叹一口气。

他今年三十三岁,自幼读书不辍,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先后遇到父丧、母丧和妻丧,三年三年添一年,好不容易遇到恩科,开恩科的皇帝却不是顺理成章继位的--江山能不能坐稳,谁也不知道。

这突如其来的恩科,就有点令人为难了。

?第84章

永乾三十一年,不,应该是康庆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远在四川成都的五王爷府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读旨意的是个高瘦太监,白净面皮,公鸭嗓子,念了一长段话,“着,五王爷速速进京,吊唁先皇。”

五王爷躬身听完,恭敬地双手过顶,接过黄陵圣旨,“有劳段公公。小王偏居一隅,蜀路艰难,往来一趟得一、两个月,刚刚知道,六~英禛到京城的消息,耽误了事,还请恕罪则个。”

英禛是六王爷的名字,五王爷名叫英琪。

编得像真的似的。段公公偏偏做出相信的样子,满脸堆笑地恭维:“王爷哪里的话。皇上知道五王爷忠心,最是看重五王爷,叮嘱老奴,还有封信是给王爷的。”

说着,段公公从衣袖里取出一份不起眼的、封着火漆的旧信封,用身体遮掩着塞到五王爷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