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gu903();薄薄一张纸,似乎千斤重。五王爷立刻捏住,塞进衣襟。

之后段公公做出关心的样子,凑近一些提醒:“不过,五王爷,圣上的名讳,可不能再提了。”

五王爷做出醒悟、追悔莫及的神情,右手重重击打左腕,“是小王错了。”又是深深一揖:“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周全一二,千万莫要提起。”

段公公脸庞笑得像菊花:“哪里的话,以后劳烦王爷关照呢!不光圣山,太后也想念王爷的紧。”

六王爷的母亲许妃,曾经抚养过五王爷,五王爷年幼的时候是把许妃当成亲生母亲的,与六王爷感情极深。

五王爷露出伤感的神色,用袖子拭泪,“有四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

黄昏时分,金陵城中,花锦明敲开了西府大门。

“岳父!”见到熟悉的身影,年轻人忍不住落泪,用衣袖胡乱擦拭,哽咽道“岳父大人!”

曹延轩忙扶起女婿,还没说话,便微微发愣,有些认不出对方了:

当年王丽蓉选中花锦明做女婿,相当大的原因是花锦明容貌英俊,肌肤白皙,身材颀长,举止之间有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和书卷气。

曹延轩看中的褚举人儿子,抡起外貌,就比花锦明差远了。

王丽蓉张口闭口“只有花家哥儿才配得上我们珍姐儿。以后生了外孙,个顶个的出挑。褚家小哥若娶了珍姐儿,生了女儿随爹,就得把人愁死。”曹延轩没话说了。

时至今日,花锦明容颜憔悴,头发干枯,肌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干裂,嘴唇长满口子,背脊有些佝偻,远远一看,像一根能走路的旧竹竿,便是王丽蓉见了,也会瞧不上的。

周围站着仆人,曹延轩轻轻“嘘”一声,拉着女婿,大步进了外院书房,说声“都下去”,才反手关上了门。

“江西那边怎么样?”桌上的茶有些温了,曹延轩顾不上,给女婿斟了一杯。

花锦明两口喝完,知道如今不是难过的时候,匆匆道:“小婿快马加鞭,今年元月六日到的南昌。大堂兄跟我一道去的,路上,路上....”

风餐露宿,岂是辛苦两个字可以说得尽。

曹延轩安慰地拍拍女婿肩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他镇定的举止抚慰了花锦明纷乱惊惶的心,定定神,说话有了逻辑:“去年腊月二十二日,小婿听说,三王爷,三王爷带着人马,直奔京城去了,放不下心,和家里一商量,由大堂兄陪着,快马直奔江西。”

“路上便听说,先太子世子登基。等到了南昌,见了父亲,父亲说,三王爷已经去了京城,如果,如果成事,自然大不相同,如果不行,恐怕,恐怕不仅是父亲,全江西的官员,都要换个人来做。”

成王败寇是自古不变的道理。若三王爷登基,心腹和江西官场的人有了从龙之功,自此平步青云;若是败了,这批人被扣上“三王爷党羽”的帽子,前途大大打个折扣,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

曹延轩微微点头。

“元月十六日,邸报过来,新皇登基,三王爷,已经没了。”花锦明艰难地说,数年前,他随母亲去过江西,见过三王爷一面,好好一位天潢贵胄,就这么没了。“那边,立刻闹了起来,互相辱骂的,互相揭发的,有人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了出来,还有人大义灭亲,闹得不成样子。”

“父亲便让我,不要留在江西,说,留下也没什么用,回家照看母亲和珍姐儿。我走的那天,朝廷派了钦差到南昌。”

新帝登基之后,给旧太子一系定下“谋逆”罪名,对于与自己同时围城的三王爷,不知是不是碍于先帝灵前发的誓言,仅仅免去三王爷世子的头衔,招三王爷全家入京,其余的人,并未提及。

话虽如此,明眼人一看便知,三王爷经营江西十余年,官员都是三王爷的心腹,新帝自然不会容忍,早晚会通盘换成自己的人。

喏,刚出元月,新帝便对江西下手了。

曹延轩直截了当地说:“你父亲,可有参与?”

花锦明心脏一跳:往日岳父提起父亲,总是说“亲家。”

“哪里的事?”他急急说,“您是知道的,父亲年纪大了,万事谨慎小心,从不得罪人,为官二十余年并无差错,另外,家中做着生意,年年给父亲送钱过去,父亲在当地没有买卖,除了三节两寿,从未收过下属的礼物,更别说索贿了。母亲日日在父亲身边,从未有女色上的事情....”

曹延轩当日把女儿嫁给花家,是查过花锦明父亲花希圣的,对这一点还算放心。

他点点头,又问“胡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提到姐姐的公公,花锦明身体僵硬,肩膀不由自主垮了,不敢看岳父的脸“胡,胡大人,胡大人有个女儿,被三王爷心腹江林看中,娶了做续弦。”

也就是说,胡家实打实和三王爷有瓜葛。

曹延轩半晌没吭声,在女婿殷切的目光中站起身,踱到书架前,抽出一本陈旧《庄子》,拿回桌案上打开,原来是个书本样子的匣子。

他从中取出一叠银票,有两千两的有五千两的,也不数,塞在女婿手里:“拿着,该走动走动,该保全保全,不要舍不得花钱。”

说起来,花锦明今日就是来求援的:花家不如曹家豪富,每年进项是有数的,不少送到花锦明父亲任上--大穆朝官员俸禄之薄,堪称历代之最,一个六品通判每年俸禄才几十两(米换成银子),如果家中不做生意,如何住大宅,人情走动,呼奴使婢?

事情一出,花锦明带着家中现钱去了江西,已经花出不少。虽不至于就此伤筋动骨,非常时期,手里还是多些现银好。

花锦明感动得眼眶发红,哽咽道“岳父!”

曹延轩拍拍他肩膀,起身出了书房,叫远处的小厮“把二管家叫过来。”

片刻之后,曹世雄细细听着曹延轩的叮嘱,自去召集人手。曹延轩回到书房,对女婿说:“二管家是经过事的,这一阵,跟着你吧。我今晚便给京城、珍姐儿姑父写信,其余的,一时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个时候,曹家明哲保身,才是正理:曹家好端端的,花家还有一些指望,若是曹家也落马,花家再无翻身之日。

花锦明深深一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岳父大恩,没齿难忘。’曹延轩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你我之间,不说生分的话”,又说了些“你还年轻,遇到的事情多着”,见花锦明情绪平复一些,才问起女儿。

花锦明看看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子,赧然道:“还没赶回去,怕吓到她。”

实际上,他有些怕,不知怎么对珍姐儿说:刚刚成亲,自己家就出了事,珍姐儿定会失望。

曹延轩关切地问:“亲家母如今在府里,还是?”花锦明答道:“母亲不放心父亲,跟在小婿后面去了江西,一路车马劳顿,发了热,徐徐而返,还没到家。”

珍姐儿如今怀满三个月了,又是第一回怀孕,身边没个长辈照料。

曹延轩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便说“左右你在外面,不如,让珍姐儿回家住一阵,陪一陪我,陪一陪她弟弟,也免得她担忧。”

这正是花锦明期待的,当下松了口气,“如此最好,小婿实是怕惊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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