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独立电影人 superpanda 2576 字 2023-09-05

他不仅知道,他还去过洗印厂。洗片大厅里充斥着卤化银药剂的味道,与胶卷的味道一混,比荷尔蒙还要迷人。工作台上有剪胶片的小铡刀,还有用于做标记的白色记号笔。当时那家厂子是用自动卷片的剪辑台来剪辑的,下面挂画面拷贝,上面挂声音拷贝,一部普通国产电影至少要用十本胶片,加在一起3000米长,让谢兰生印象深刻。师傅们跟导演、摄像商量前期的测打光,让对方务必考虑周全,因为后期很难调整。

顿了顿,谢兰生说:是这样的我已经把分镜头表给贵公司寄过去了。

对,我收到了。

嗯,您能看到,分镜头表比较详细,每一场的下属镜号也被标在第二列了。同时,因为需要节省胶片,我们几乎每个分镜都只拍摄了那一次。唯三拍了两次以上的地方出现在脚本的第65页、第130页以及第195页,对这几处请都使用最后一次拍的片段,我已经在分镜脚本的空白处标出来了,我想这些会给LAB的剪辑降低一些难度还有,为给后期提供方便,在片场时我们是用英文说写拍摄场次和镜号的,可以对上。

Nathan似乎在考虑可行性,语速很慢:OKOK我了解了

对不起,我也没钱去悉尼了谢兰生的一把声音在柔和中带着坚持,我只能用电话和您说明这部电影的立意、剧情、人物性格、还有伏笔。

嗯,您说。

谢兰生把莘野改过的英文稿缓缓念出来,并且确保Nathan听懂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他对莘野还演练过,莘野说他都能明白。

Nathan也听得十分认真,还反问了几个问题,谢兰生都一一答了。Nathan还是希望谢兰生能冲一个样片出来,并亲自到澳大利亚和实验室即时沟通,可谢兰生真的没钱。

最后,谢兰生说:Nathan,我们是中国大陆第一个或者第二个自己拍电影的团队。我们真的希望可以制作一部好的片子出来,给中国的独立电影开个好头,抛砖引玉,给类似的电影团队一点灵感、一点激励。

Nathan道:我理解。

我谢兰生几乎是在乞求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但是,如果您能把它当做您自己的片子来做,我一定会从我心底里感激您,并且永远铭记您的这份善良。他希望能得到支持。

听到alwaysrememberyourkindness,Nathan被震了下,半晌后才道,说实话,只剪一次,只冲一次,即使对我而言也是相当大的一个挑战。你们既然经费有限我也不就多说什么了。我没办法保证任何事,我只能说,虽然这单金额很小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谢兰生说:谢谢,谢谢。

放下电话,他长舒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非常幸运。

搞定了。谢兰生会相信Nathan,相信对方能给《生根》最合理的剪辑手法和最完美的呈现方式,也相信Nathan并不会把相对简单的《生根》剪辑给搞砸。

把摄影机还给北电,把灯光还给在开广告公司的本科室友张世杰王中敏(第1章),谢兰生把几本胶片按照顺序整理了下,便郑重地去邮局了。

他要把《生根》的胶片寄到遥远的澳洲去。

小红小绿都不在,莘野已经去上海了,谢兰生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办理邮寄。

在谢兰生家旁边的邮电局东四十条所,谢兰生跟柜台阿姨买了一个大纸壳箱,把封好的《生根》胶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称了重量,贴了邮票,接着抱着小纸壳箱,右手掏出一张白纸,问对面的柜台阿姨:那个,这张说明,可以贴在盒子上吗?贴在哪里比较合适?

柜台阿姨十分不耐烦,问:什么东西?北京大妈嗓门超大,谢兰生的娘李井柔近年也有这个趋势,谢兰生总觉得不妙。

谢兰生答:给海关的一个说明。

哈?

谢兰生又大了点声儿:给海关的一个说明。

这是莘野曾告诉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谢兰生活了22年多从没寄过国际包裹,也不知道向澳洲寄电影胶片需要清关,然而前几天,就在他刚下定决心要去澳洲做后期后,莘野给他打电话说一切发往国外的东西都可能被对方国家的海关开箱查验,让他准备一个显眼的attention字条贴在箱子上,同时也贴在每盒胶片上。

白纸上,有谢兰生用中英文给海关写的请求信:【内含胶片,不能见光,恳请海关谨慎开箱。】是用粗黑的笔写的,非常显眼。

虽然知道邮电局并不会管违法拍电影,可谢兰生还是心虚,拿着纸条遮遮掩掩,怕被看出他是一个图谋不轨的坏人来。

说明?北京大妈嗓门惊人,一把夺过谢兰生手里攥着的说明,扫了一眼,有些了然,又轻飘飘地扔回去,说,放那吧,我等会儿给你贴上。在谢兰生贴邮票时她已经开始服务下个顾客了,这会儿谢兰生回来,她手里活却还没完。

谢谢谢谢,真是辛苦您了。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谢兰生却并未离开,只钉子般站在那里。

柜台大妈又瞥他一眼:行了,放那吧!你可以走了!

谢兰生则好脾气地笑:大姐,这个说明太重要了。我也知道您不会忘,但还是想亲眼看见它被帖在箱子上,图个自己安心罢了。

大妈抿唇,没再说话,却把手里那个包裹给捣弄得哐哐直响,惹得包裹主人都白了谢兰生一眼,嫌他多事,可谢兰生非常坚持,杵在原地不动弹。

等处理完手头的件,柜台大妈把谢兰生的包裹十分粗暴地扯过去,在说明上涂了点胶,一把贴在箱子侧面,又咣一声把谢兰生的宝贝胶片扔进后面的包裹堆,道:行了吧?!贴上了!走吧?

谢兰生摸摸鼻子,说,谢谢谢谢,辛苦您了。被摔一下他挺心疼,不过几本胶片都已经被寄掉了,给海关的说明也贴上了,他完成了一件大事,还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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