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妆容倒是许久未见了。崇修仙人道,他神色依旧如常,只是言语也开始飘忽。
韩羡鱼不敢多猜,可是主上的故人?
崇修仙人哪里有这样的故人?
他还是看着那女子,晋柏在时,我曾想过让她以此妆嫁人。他罕见地用了我字,自从扳倒殷王,世间的规矩便越来越严,我这种带有强烈色彩的称呼是极少用了。崇修仙人平日根本不这样称自己。
但晋柏的身份,或许勾起了他的回忆。
那是他的妹妹,六千年前连同着他爹一起死于殷王手下。
崇修仙人目睹了全程,那场面极惨,他连想都不愿想,又怎会平白提起。
韩羡鱼不敢说话,他们眼前的女子当然不是晋柏,那她又会是谁?
羡鱼,你心中有猜测,却不说。崇修仙人道。
他似乎又变成了六千年前的晋仇,只因与此有关的那些人在出现。
小道人貌似什么都不懂,但他是懂的,只是故意问。你听他满口都用我这个自称,便该有猜测,除了殷地、元地的人,谁会这般。他那有些泛圆的脸也着实像元伯。
主上,元伯的脸是瘦削的。
不是瘦削的,羡鱼,你还是个孩子啊。崇修仙人抬手,摸了摸韩羡鱼的头,他动作熟练又陌生,不知上一个被他摸头的人是谁。
台中的那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却还是不动,似乎不知怎么应对,干脆当做没看见。
晋地的修士竟也不管。
那女子站出,自己也发觉无聊了。
你们真的不动?我说出崇修道人被殷王灭门的事你们也不动?她笑着,站到小道人旁边。
小道人避嫌般躲了躲。
啧,你看他们这副呆板的样子,有什么可留的,不如跟我一起去快活快活。女子可不管小道人躲避自己的动作,她伸手,那手上却是套着层白纱,朦朦胧胧地,只是手又很软,搭在小道人的身上,柔若无骨般。
吓得小道人立马跳了起来,仿佛遇到洪水猛兽般。
你这是非礼!
非礼?哪里是非礼
修士怎可如此!晋地怎么会出你这种人?你当自己是勾栏院中人吗?小道人声音有些颤,他睁大眼,似乎未想到自己会碰上这种人,还是在晋地碰上这种人。
女子倒是捂唇一笑,她的手再次伸出,轻纱般的烟裙划过小道人的衣衫,随着他们的触碰,烟雾愈发浓烈,直要冲破松柏林。
一个无形的法术在施展,崇修仙人看着,依旧没有出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也就在他神思微动的那个瞬间。
烟雾散去,松柏林中那股苦涩的木香再次淡淡地飘荡于大地上。
小道人仍在,女子却消失了。
韩羡鱼站在台中,不知何时从崇修仙人身边离去的。
主上命我来此,方才之事已过,望大家不要在意。他拉过小道人的手,再次回到了崇修仙人身旁。
那松柏之下随着他的离去竟又开始如先前一般了,仿佛刚才的事真的没发生过。众人仍可问修仙上的问题,而不会问崇修仙人的往事。
只是小道人,崇修仙人看着韩羡鱼身旁的他,方才自己并未令羡鱼去阻止,羡鱼却是去了,像是看出了什么,又不想让自己知道。
果然是长大了,再不如幼时那般听话。
可是元伯之子?崇修仙人问那小道人,小道人不小,崇修仙人一眼便知他够两百岁了,身形又长过八尺,哪是什么小道人。
是,晚辈名为元灯灼,道号河洛。未成想会在仙人面前出丑。他面上有些泛红,看到崇修仙人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生出抹敬仰兴奋,但立刻被他压下去了。
崇修仙人看得出,元家倒是很少起道号。
殷地、元地都是不爱起道号的,六千年前元伯为赵子所杀,更是怨恨晋地、赵地这些爱起道号的人,不曾听过哪个元家人把道号挂在嘴边。
元河洛低着头,我为自己起的。他似乎也知道不好,因此未抬头。
崇修仙人看着他的脸,似乎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元家掌门可来了?为何不与你父一起走。修仙界六百年一次的大会就要开,元家掌门势必会来,如若他的幼子在晋地出事
元河洛抬头,父亲正在闭关,元家派了我来。我还未到过晋地,就摆脱众人出来看看,未想到会碰上那女子。他攥紧自己的衣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崇修仙人看着他的手,未问那女子的事,也未问韩羡鱼方才为何要放走那女子。
他只是转身,道:我送你去客栈,下次勿要乱走了。
自遇到元河洛,崇修仙人的称谓便变了,不知是否有意如此。
客栈是晋家为各门派的掌门准备的,元河洛听此却是神色一暗,但他还是跟上了崇修仙人的步伐,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松柏林下。
第3章崇修仙人(三)
晋地为各门派掌门准备的住处不在晋家内。
晋家需从沃山之上,打开结界方可进入。里面住着的只有崇修仙人最为信赖的一批弟子,他人是万不可进入的,传闻那里的结界多达万重,在修仙界最为飘荡的岁月,崇修仙人常用结界试阵法,晋家因此常有变化,万难进入。
修仙界六百年一次的盛会,本该在那种地方举行,但崇修仙人不愿,世人便不敢说什么。
只是往日的此时,他大多是住晋家,并不与他地修士住一处。
今日碰见了元家掌门之子元河洛,却是未说回晋家的事。
他不说为什么,便没有人敢问。
只是元河洛中途一直看着他,终于小声问出:仙人不回去住吗?
晋家为各地安排的住处再好,也是不如晋家内部的,传闻那里极美,宫殿岛屿,溪流瀑布,清晨与晚霞皆烟雾迷蒙,松柏无数,触目可见仙鹤飞鸾,寻常地方断难比之。
崇修仙人回首,他们已来到客栈内,这里仿殷地的册府而建,布以无数灵石法阵,使进入之人如无必要再难望见他人,且景色会随心意而变化。高山可与阔海相接,溪下亦有鸟声,只要来者愿意想,这里的景色便能随之变化,如若来者法力够的话。
元河洛上次从这里出来,它同元地的景色一般,如今崇修仙人在,却只有一片空荡,仿佛什么都没有,宛如崇修仙人那颗心,淡漠而不问世事。
在哪里住都是一样的。崇修仙人回道。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住处,景色再随心意变化,终也是假的。但今日和元河洛在一起,他隐约觉得这人想要他留下。
元河洛长得和六千年前那位元伯极像,一样的身形,一样的,明明瘦削,却带着些圆润的脸,看上去就很小,偏偏要装作自己已是年长之人的模样。
两百岁的确不小了,但元河洛看起来真是个孩子,长得很招人喜欢的孩子。
就像以前的元伯,长得也很招人喜欢,可惜他还未长大,便死了。
于是那些执拗,那些忠诚无畏都随之散去,连未出生的孩子都无法看一眼。
仙人要用膳吗?我
gu903();或许是个阴谋,知道自己看见元河洛的脸会停下,会来客栈,会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