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卫韵不同,至于到底哪里不同,贺子初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可他隐约知道,卫韵和他的阿韵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褚辰语塞,见贺子初这般“小气”,他也不敢硬抢。
少年郎君咽了咽喉咙,只觉这个舅舅似乎有点难相处。不过也罢了,等他有机会,再给阿韵寻只更好看的猫儿。
卫韵依在美人靠上发呆。
这几日她一直在回忆着那些古怪的梦境,但也着实想不明白贺子初为何要那般对待她。
以贺子初如今的身份,即便是王侯将相家的女子,只要他勾勾手指也能娶到,他偏生来招惹她,他就不担心世人辱骂他品行卑劣?!就连自己亲外甥的未婚妻也不放过……?!
卫韵气血翻涌,她一定要想法子,彻底杜绝与贺子初的往来。
秋蝉端着一只雕红漆海棠花茶盘过来,上面摆着一盏定惊茶,几天前姑娘夜半醒来大哭,还惊扰到了老爷与公子,经郎中诊断是受惊过度。
但至于姑娘为何受惊,她自己则说是因为梦魇,老爷与公子也就信以为真了。
秋蝉伺候了卫韵饮茶,道:“娘子,武安侯与褚世子登门了,眼下人就在堂屋与老爷、公子说话。”
“咳咳咳……”
卫韵被茶水呛到了,猛咳了几下。褚辰来卫府实属正常,可贺子初过来作甚?!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卫韵与贺子初仅有几面之缘,可卫韵不是一个深居后院的傻姑娘,她能感觉到贺子初看着她的眼神不同寻常,还有他每次都在令人难以启齿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卫韵窒息。
“替我穿戴好,我这就去前院。”卫韵身上只裹着一件秋香色绫罗披风,墨发用玉扣固定在身后,怎么看都是一副居家休憩的模样。
秋蝉诧异,“娘子,您这是怎的了?”
卫韵摇头,“不必多问,我心中有数。”
她咬着粉唇,水眸中恨意难掩。贺子初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不能告之父兄,亦不同褚辰讲,更加不能与闺中好友商榷,她只能自己生生熬着。
前院堂屋,卫府虽算不得勋贵,但乃书香门第,府邸不大,却是修葺的规整精致。卫广轩早年丧妻,之后再无续弦,加之卫璟也尚未成婚,故此卫府的人员构造十分简单。
卫广轩亲自向贺子初作揖致谢,撇开一切朝堂政见不说,贺子初救了他的女儿,那便是卫家的恩人。
“卫某多谢侯爷屡次搭救小女。”卫广轩是朝中的清流派代表人物,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但在卫韵的用度上,却是从不节俭。卫广轩与卫璟父子二人几乎是将卫韵当做了宝贝疙瘩。
卫广轩与卫璟对视了一眼。
卫韵上回在护城河落水,贺子初可能真的只是偶遇,才救了卫韵。
可那次马场上,卫璟实在看的真切,那日卫韵的马驹出事,卫璟和褚辰全力奔赴过去,还是迟了一步,可见贺子初在那种场合之下有多心急?他甚至一直就在关注着卫韵,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比他这个当兄长的,以及褚辰那个未婚夫都要积极!
卫璟当然不会相信贺子初是善心大发。
他回来同父亲提及之后,父亲面色苍白,他虽不曾见过贺子初的早亡妻,但是父亲见过,经父亲提醒,卫璟才明白为何贺子初会对妹妹那般在意。
原来……只是为了在妹妹身上寻找琼华郡主的影子。
这可如何使得?!
原本父子二人这几日已经在想法子,万不能让贺子初在与卫韵接近,谁知贺子初今日自己找上门来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这是卫家父子二人的一致想法。
贺子初作揖,回以一礼,一袭素色锦缎长袍,玉带配腰,矜贵的很是低调,奢华的不着痕迹,“卫大人客气,我正好是举手之劳,幸而令千金无恙。”
他其实更想问问,卫韵受惊过度之症是否好转了。
卫广轩面上带笑,“真要说起来,侯爷也算是小女的长辈。”
褚辰迫不及待的插了话,“是啊,待阿韵嫁于我,舅舅也是阿韵的舅舅。”
少年郎此言一出,堂屋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齐国公府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让卫家父子甚是不满。
即便卫家高攀不上齐国公府,他们家阿韵也是独一无二,不容轻视的!
故此,饶是褚辰如何热诚,卫家父子二人亦没有给好脸色,若是阿韵嫁去齐国公府,要遭受婆母白眼,还不如将阿韵嫁给普通人家,反而过的顺心自在。
褚辰热脸贴了冷屁股,不过思及卫韵这阵子遭遇,褚辰自知理亏,少年只恨自己尚未崭露头角,尚无丰功伟业,无法许诺给心爱的女子一场十里红妆。
褚辰看向了贺子初求救。
贺子初装作没看见,他可能并不想给卫韵当舅舅,可既然卫家非要将他视作卫韵的长辈,他便以长辈的身份问了句,“阿韵身子可好些了?”
卫家父子,“……”
褚辰,“……”
“阿韵”这个称呼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喊,从贺子初嘴里说出来,总有那么几分诡谲怪异。
卫家父子又对视了一眼,此刻不管是贺子初,亦或是褚辰,都仿佛是妄图叼走他们家阿韵的恶狼。
这时,卫韵领着秋蝉与夏荷走了过来,自那日贺子初夜闯闺阁之后,她每晚都会吩咐两名婢女/陪/夜。即便足不出户,也是随时随地携带婢女。
如郎中所言,她的确是“受惊过度”了,而罪魁祸首此刻就堂而皇之的坐在卫府堂屋。
见卫韵过来,褚辰立刻眸光一亮,仿佛这一刻,少年郎的所有注意力皆不受控制的被心上人吸引,他咧嘴一笑,方才的持重内敛立刻消散,“阿韵,你来了!身子骨好些了么?”
他其实更想说:数日不见,甚是想念。
可当着卫家父子的面,褚世子他半点不敢造次。与卫韵打过招呼后,他自己也意识到可能太过招摇了,稍稍敛眸,乖巧端坐,“咳咳,阿韵……”
少年忍不住又唤了声。
卫家父子,“……”亏得他们在场,不然谁知道这臭小子会对阿韵做出什么?!一副眼巴巴眼馋的不行的样子!
贺子初面色依旧,他浓密曲卷的睫毛颤了颤,看似十分自然的抬眼,目光落在了少女脸上。
清瘦了。
时隔几日,这是贺子初看见她的第一印象。
看来上回是被自己吓的不轻,贺子初目光淡淡扫过,随后又移开,仿佛根本不曾留意过。
他知道自己疯魔了,饶是此刻清醒着,也是半点不后悔那夜行径。
卫韵攥紧了手中锦帕,朝着卫广轩行礼,“爹爹”,之后立刻喊了褚辰,“辰郎,你今日怎的来了?”
言罢,卫韵仿佛才刚看到贺子初,朝着他盈盈一福,少女眉眼温润,玉颜娇妍,盈盈一福,没有露出半点慌张,“贺家舅舅也来了,阿韵给舅舅请安。”
“……”贺子初呼吸一顿,好在他这人如今便是这副寡淡无情之态,即便此刻面色微沉,也完美掩饰了他的不悦。
呵呵,贺家舅舅……
贺子初抬眼,光明正大与少女对视,嗓音磁性低沉,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音色,“阿韵好些了么?”
卫韵内心将贺子初咒骂了数遍,表面温顺,“多谢贺家舅舅挂念,阿韵好多了。”
少女一口一声“舅舅”,便是告诫贺子初,他对她的荒唐,务必要适可而止!
贺子初,“……”
褚辰咳了声暗示贺子初,今日登门卫府的目的,他敬重卫韵,不可能与她私底下定下终生,褚夫人不看好这桩婚事,可舅舅身份尊贵,由他出面说项,卫家会给几分薄面。
贺子初也不明白,他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被外甥逼着过来“提亲”,而他内心却在思量着龌/龊之事。
贺子初淡淡一笑,“阿韵没事就好。对了……”他看向卫广轩,“卫大人,辰朗与阿韵的婚事,不知你怎么看?”
不带媒人,却是如此直白言明来意,着实不是什么好计策。
贺子初明白这一点,卑劣的想激怒卫家父子,索性不要将卫韵嫁给褚辰就好了。
而褚辰虽知此行鲁莽,可他等不及了,附言道;“我此生定不负阿韵!”
卫家父子面色一滞,一样的不悦。
卫广轩为人刚正,从不阿谀奉迎,事关女儿一生,他半点不留情面,拂袖道:“侯爷与褚世子若是为阿韵的婚事而来,那今日没什么好谈的了,二位请回吧!”
真真是太过轻视他女儿了!
褚辰一腔热血瞬间被浇了一桶冷水。
贺子初倒是早有预料,他表面阴沉,内心竟然卑鄙的欢喜着。
卫韵站在卫璟身侧,半垂眸,一句不言。
即便是她也瞧出来了,褚辰对她许是真心实意,但齐国公府那边……就当真不好说了,她总不能死皮赖脸的嫁过去。
卫璟也道:“二位请回吧。”
于是,贺子初与褚辰就这样被“逐客”了。
第十一章
褚辰央求了贺子初登门卫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褚夫人耳中。
丹阳郡主今年十七,比卫韵还要年长两岁,她对褚辰倾慕已久,迟迟不肯说亲。长公主与镇国公仅此一女,自是视作掌上明珠。长公主已经在私底下对褚夫人施过压。
丹阳郡主想要褚辰,那褚辰就必须是他的!
别说区区一个卫侍郎之女了,即便是圣上的金枝绿叶,长公主也会替自己女儿扫清一切障碍。
与卫韵相比,褚夫人当然更看好丹阳郡主!
卫广轩在朝中比御史还要严谨几分,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作为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他在朝中树敌无数,甚至有一次半点不留情面,直接在圣上面前提及齐国公府培养府军之事。
褚夫人面色不佳,与身边心腹说,“卫韵倒是命大,那样也能让她脱险!”
心腹道:“夫人,这几日卫小娘子皆未出府,不过三日后是十五,卫小娘子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给已故的卫夫人烧香,正好是个机会。”
长公主视女如命,丹阳郡主又为了褚辰熬到了十七尚未说亲,若是再熬几年,就真真是老姑娘了。
眼下,卫韵不仅是褚夫人的碍脚石,也是长公主母女二人的眼中钉。
而褚夫人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故此,她选择自己动手除去卫韵。
毁人利己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好!三日后就这么办……”褚夫人压低了声音吩咐了下去。她眸露狠色,在她眼中,卫韵的脸总能与那个人的脸重合,让她每见卫韵一次,当晚必定梦魇。
卫韵,要怪就怪你自己!
几场雷雨过后,国都长安的残暑渐渐消散,但晌午过后还是有些闷热。
卫夫人早年病逝后,卫广轩在国寺给她设了长明灯,每逢初一十五两日,卫韵都会去一趟报国寺烧香,这一天也不例外。
报国寺位于城郊十里坡附近,卫韵上完香,回城时已将至晌午。马车内备了干粮与清水,她倚在车壁,透过半开的车帘望着外面的城郊阡陌。
这几天,梦魇的频率更频繁了。
还是十五年前慎北王府的事,然而昨天的梦里,她竟然……做了春/梦……
只不过一想到梦里的男女是琼华郡主与贺子初,她心里才稍稍好受。
然,即便如此,梦里的场景也甚是清晰,被贺子初压着的女子虽是琼华郡主,可卫韵仿佛能感受到琼华郡主的一切感受……
面颊顿时一红,卫韵羞愤又恼怒!
她当真半点不想梦见贺子初!
甚至于到了此刻,还能清晰的记得在梦里,贺子初额头溢出的大滴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汗珠落下,滴在她的唇角,咸咸的。
卫韵,“……”
晌午的风微热,少女面颊染上一层红晕,烦躁至极。她怀疑是不是魔障了,怎的总能梦见贺子初?!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顿,卫韵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在车壁上。
外面卫府的小厮声音慌乱,“你们是什么人?!岂敢挡朝廷命官家眷的路!还不快让开!”
卫韵每次出门,都会带上贴身婢子,上回被贺子初夜闯吓到了,今日出门除却马夫之外,还特意带上了两名小厮和护院。
马车外,几名黑衣蒙面男子对视了一眼,对卫府小厮根本不做理睬,好像事先就知道卫韵是什么身份,外面当即打斗了起来。
秋蝉和夏荷也在马车内,二人护着卫韵,焦急道:“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许是遇到劫匪了!”
卫韵透过车帘往外看,就见卫府小厮与护院已被人控制,三下五除二就被人打晕了过去,可见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寻常毛贼,卫韵一看这几人手中的佩剑,便知他们极有可能是权贵圈养的护院。
糟了!
卫韵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上次被贺子初吓“伤”了,眼下虽是恐慌,但面上甚是镇定,她脑中里莫名其妙闪现无数武功招式,可实际上她从未习过武。
车帘被人用长剑掀开,蒙面男子一看见卫韵被明显惊艳了,那双凶恶阴损的眸子突然之间多了一股男子对女子的不可言表的念头。
“哈哈哈,卫小娘子,你打算自己下来?还是由我等来请你!”
男子话音刚落,他身后几人也朗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掺杂/淫/秽/意味。让卫韵一阵恶心。
对方明确知道她是谁。
也就说是他们是有备而来。
gu903();没有当场要杀了她,那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用来她来威胁朝中的父兄;二……毁了她清白,让她清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