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纸活 怀愫 2355 字 2023-09-05

霍朝宗和何秘书见白准把绸帕塞回袖中,再抬头时,他竟笑着。

他人一直恹恹的,好像提不起精神来,说到霍震烨也并未流露出别样的情绪,此时笑染眉睫,冰消雪融,连霍朝宗都扣着茶盅看住了。

怎么?

我就是那个,白准顿一顿,小女孩。

抚育院里怕小孩长蚤子,全都剃光头,连女孩也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霍震烨小时候竟会把他错认成女孩。

这人打小就是花花公子,真是三岁看到老。

何秘书面上动容,他忍不住脱口问:那七少爷知道吗?

霍朝宗略一皱眉,何秘书又低下头去。

他不知道。白准看了眼天井,冬风一吹,枝头红黄凋零,已经没花了,只有靠墙边摆着的那盆纸扎梅花,在老绿中添些活色。

霍朝宗放下茶盏,该说的他都说了,老七固执,这个白准也固执,而他自己在这件事上绝不变通。

何秘书并没紧跟着霍朝宗离开,他略停一停说:我会把七少爷的东西都送过来。

说完才跟上去。

阿秀将门啪一声关上,没一会儿又打开,把礼物扔到街上。

这些事全是阿秀自作主张,她回身一看,主人正高兴着呢?阿秀总觉得她已经懂了很多东西了,可她还是不懂,主人为什么高兴呢?

大少爷。何秘书急步跟上,大少爷,也许七少爷跟白先生是真的愿意在一起。

霍朝宗坐进车里,何秘书开车,车上再没第三个人,他这才叹息:耽于情爱,不争气。

何秘书沉默了,他明白大少爷的意思,在大少爷心中,情爱上多花心思,是软弱无用的表现。

他沉默着打方向盘,开车回霍公馆,开了一段路才又开口:那七少爷那里还要继续跟着吗?

霍朝宗难得有些火气:不用了,跟他就能跟得住吗?好在还没人知道。

霍震烨不知大哥上门,他先去找许彦文,从梦魇中醒来,他们只通过电话,还没见过面。

许彦文看他又像没事的人一样,虽开怀但欲言又止,最后说:你醒了就好。

这次多谢你。霍震烨拍拍这老同学的肩,想必他已经知道白准的能耐,也该对阿秀死心。

许彦文伸手托托眼镜,他想起霍震烨昏迷时,白准忧心的样子,微微笑着告诉他:白先生心里有你。

这他当然知道了。

霍震烨嘴角飞扬,一只手叉在西装口袋里,一只手搓搓鼻尖,他还记得老同学情路不顺,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张扬。

许彦文看他这要笑不笑,心中暗喜的样子,比你侬我侬的恩爱更扎人眼:行了,我还要上班,你赶紧走吧。

他没告诉霍震烨,他和阿秀还在见面,每周见两次,从书店又去了咖啡店,还去了电影院。

阿秀对什么都饱含着兴趣,甚至连坐趟电车,她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喜悦,即便这样,她也从来,从来都没对他笑过一次。

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能感觉到阿秀是高兴的。

她拉着他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对他越来越亲近。

可她就是不笑,冰雪面容,欢欣喜悦都透过小动作让他知道。

霍震烨看许彦文低落,大概知道他在为什么烦恼,再次劝他:许兄,为了你自己好,离阿秀远一点吧。更多的他无法透露。

许彦文惘然抬头,他以为霍震烨在暗示他,阿秀也通阴阳。

他与阿秀上次见面时,经过一间照相馆。

阿秀盯住照相馆橱窗中的大幅照片,她手指头一点,许彦文就笑:这是照相,把胶片洗出来,比画像要快,还能保存得更久。

橱窗里有穿婚纱的新婚的夫妻,还有刚满周岁的儿童,还有个小女孩穿着纱裙在花园里玩耍,阿秀挪不开目光。

许彦文轻声问她:你没有照过相。

阿秀点点头,她想照相。

那你,你要照一张吗?

他们推门进了照相馆,照相馆里有各式各样的衣服可以选,阿秀看过一圈,并没有挑选,这些给人穿的衣服,她是不能穿的。

本来她身上的旗袍已经很精致了,看不上照相馆的衣服也正常。

许彦文站在摄影师身边,阿秀一个人坐在布景中,她冲许彦文招招手。

我吗?他不敢相信。

摄影师笑呵呵的,一把推他过去:小姐都已经主动了,先生就不要害羞了嘛。

许彦文微红着脸走上前去,阿秀在布景前坐着,他站着,两人身后是假画布画出来的湖光山色。

摄影师看看镜头,又从黑布中探出头来说:先生的表情再自然一点,小姐也笑一点,一点点就好了嘛。

但阿秀就是不笑,无论她的眼睛中如何透露出喜悦,她都无法笑。

摄影师觉得可惜,这么漂亮英俊的一对儿,本来他还想把照片放大摆在橱窗里呢,但这位小姐静也有静的美,等相片洗出来,跟许先生商量,摆出来当广告。

照相馆说这几天就可以去取相片了。

许彦文终于打算开口表白,他想拿到照片之后问一问阿秀,她愿不愿意对他笑一下,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霍震烨还不知道阿秀都跟许彦文出去这么多次了,他还以为自己这老同学深陷求不得的痛苦中,拍一下许彦文:你要是想喝酒,就来找我。

许彦文笑了:好啊,找你喝酒。

等送走了霍震烨,许彦文脱掉白大褂,先去照相馆取照片,再去书店跟阿秀见面。

他来到照相馆,推开玻璃门,走到柜台前:我姓许,来取相片。

照片都放在信封里,信封上面写着每个照相者的名字,店主按日期找,许彦文伸头看着:许先生和白小姐。

光是说这几个字,他都觉得齿间一甜。

店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你等一等,我到后面去问问,相片应该已经洗出来了。

许彦文就在柜台边等着,店主走进去没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

怎么会洗坏了?

摄影师辩解:我肯定没拍花,你看这一个人是好的,一个人花了,这肯定不是技术问题。

许彦文听了一会儿,恍悟这是在说他和阿秀的那张照片。

我拿出去给客人看一看,请他们再来拍一张吧。店主低声嘟囔,怎么会这么多张,都拍花了呢。

店主摇着头从里面取出照片,对许彦文陪笑:对不起了许先生,照相的时候机器出了问题,您看一看,小姐这边拍花了。

许彦文接过照片,拿到眼前。

照片上确实是他,虽然是黑白的,但拍得很清楚,他用眼睛的余光偷看阿秀。

而阿秀,阿秀坐着,她穿着那件精致的旗袍,披着流苏披肩,眼睛盯着镜头,一丝神采也没有。

店主说拍花了,他还以为是拍糊了,但甚至不是。

阿秀木怔怔的,发丝衣裳处处精细,可就是不像个活人。

这样的人,许彦文曾经见过,他在白家小楼里看到过许多个,白先生扎的纸人,每一个都是这样,头发衣裳处处精细,只是没有眼睛。

许彦文脸色泛白,几乎站立不住。

店主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重要的照片拍坏了,他有些为难: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小姐有空呢就再来拍一次,我们店全免费,要是小姐没空呢,我们就退钱。

gu903();许彦文捏着相片,他根本没听见店主说什么,失魂落魄推门出去,只觉得白光照得人眼前发花,他一阵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