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臂将迎面飞来的铠甲接在手里,荒戟挑了挑眉,将铠甲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手腕向内回勾,以更大的力道反向绪白的方向回射了过去。
回射出去的铠甲好巧不巧地把绪白的头盔击落在地,露出了一张汗水淋漓,微微|喘|息|的俏脸。
这下,场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猛地由男声转换成了女声。
“居然是男的?”
“好漂亮的男魔人!”
“我死了,我现在就要爬下去亲他肌肉膨起的后背和|胸|肌|,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荒戟本以为头盔掉落后,会看到猫妖瞪着一双异色的猫眼儿,愤怒无措着恶狠狠看向他的嗔俏模样。
可不成想,这小子不仅毫不在意,还笑眯眯地对着台下狂热的女魔人们一顿狂挥手,就像一只开屏求偶的雄孔雀一样自恋招摇。
看着猫妖那风流得意的样子,荒戟觉得平日里那些深深压抑着的暴躁和疯狂情绪正控制不住地向上翻涌。
他忍不住眉头紧蹙,原本向后倚靠着的身子下意识地直立起来,一边看着黎羽在场上不断“搔首弄姿”,一边手指无意识地在膝头不断地敲打。
手指越敲越用力,甚至将自己的膝盖刺击出一个渗血的圆形伤口。
三个月前的论武是黎羽输了,可荒戟却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扔到了斗兽场。
其实荒戟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这只猫妖较上劲了,甚至还心血来潮的帮失忆了的黎羽取了个名字。
绪白
魔界的一种花,花期短,带浅香,可用来酿酒
酿出来的绪白酒颜色为乳白,后味悠久绵长
看着黎羽雪白的面皮,玲珑珠似的圆眸,还有淡粉色的丰润唇瓣,荒戟觉得这个名字很配他。
场内的战斗还在继续
魔人挥出的一拳贴着黎羽的鼻尖堪堪擦过去后,借着挥空右手的向上力道,左拳紧接着前轰跟上,目标锁定在黎羽裸|露|在铠甲外的平坦腹|部|,妄图一击获胜。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场内轰然响起
黎羽身姿旋动,|腰|腹|向后紧缩着从铁拳下擦身而过。他以足尖踏地,将身体斜射向半空后华丽地扭转一周。
肌肉膨起的细长左腿从最刁钻的视觉死角处横扫而出,没有给魔人留下任何防御和闪躲的余地。
魔人被这一腿踢得下盘不稳,身体控制不住地连连后退。巨大的身体毫无遮挡地横穿过战台后撞在四周坚硬的石壁上,心神震荡间一口鲜血当胸喷出。
魔人身形狼狈不堪,可却依旧怒吼嘶喊着向黎羽的方向扑过来
他清楚地知道,在斗兽场里,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死在黎羽手里和被拖下去喂魔兽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黎羽见这魔人纠缠不休,无心恋战下决定速战速决。
他将身体凌空翻腾,飞身旋摆的动作下,憋足了力道的右腿在空中划出一道气势磅礴的弧线后,狠力劈在魔人的粗大脚踝处。
微弱的骨裂声伴随着魔人的痛呼声同时响起。
见那被踢碎了踝骨的魔人挣扎着还要再起,黎羽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以左脚脚尖为轴,身体利落地前倾后翻,右腿借着惯性顺势再出。
行云流水的动作间,凌空下劈的长腿借着巧劲磕在魔人的后颈,以看起来摧枯拉朽实际上温和自制的力道将那魔人踢晕后顺势勾带着送到了战台的一角。
台下爆发出控制不住地阵阵尖叫,成捆的鲜花和大把的魔币不要命似的被看台上坐着的魔人们扔下来。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不断地高声大吼绪白的名字,并将两只手在身侧不停地摇摆狂锤,脸上满是兴奋与激动的神色。
分出胜负后,一位魔人走上台来,拿出匕首对着战败魔人的心口就要捅下去。而那战败的魔人面如死灰,毫不挣扎。
“你在做什么?”黎羽一脸凝重地伸出手拉住了那个正要行凶的魔人。
那双手极白极细,骨节小巧,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被阳光晃照着,漂亮得好像一件白瓷底水蓝纹的青花瓷器。
握在魔人粗糙的黑色手掌上,让荒戟觉得分外刺眼。
荒戟动了
他在指尖凝聚出一团黑色的能量球后飞弹出去,不偏不倚地打在魔人被黎羽抓住的那只碍眼的手上。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魔人的身体从手臂处开始碎裂,并在瞬间分崩瓦解。
然后,荒戟抬起头,与飞跃着冲出战台后屈膝蹲在看台边缘的黎羽四目相对。
这是荒戟第一次在黎羽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说不上是愤怒,也说不上是憎恶,只是很冷淡,冷得好像三九寒冬里山涧上被溪水浇注后,又一次被冷风吹过的锥形冰尖,刺得荒戟心口戾气横生。
黎羽雪白的脸逆着光,不断颤抖着的纯白色长睫上金光点点,恍若被阳光撒上一层灿烂的星子。他漾着桃花粉色的唇瓣紧紧地抿着,在鼻尖与上唇间形成的三角阴影下,合成了一条暗蕴着肌肤纹理的泛白唇线。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黎羽白皙的下眼线处红起一弯细线,异色的眸子里冷光流转。
荒戟嗤笑:“杀就杀了,要什么理由。”
离得越近,荒戟越能清晰地闻到黎羽身上被风吹来的浅淡日光暖香和骨子里隐隐若现的血腥气。
荒戟心里清楚,这只身份不明的失忆猫妖绝不是什么懵懂天真的良善之辈。他手上沾着的鲜血未必就会比自己少上多少,可却偏偏由里到外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净。
就像是皑皑白雪中绽放的一株纯白色的冷梅,净得鲜活,净得灵动,净得让荒戟的太阳穴不断跳动着尖锐地发疼,让一向最爱净的他只想用最黑的血最脏的泥把这只猫从里到外染个彻底。
胸口肆虐着的不断翻滚的莫名情绪使荒戟猛地站起身。
他一把捞过蹲在他身前的黎羽,用单手紧紧地束缚着黎羽的腰身将他整个横过来扛在了肩头。
在众魔的惊呼声中,荒戟无视黎羽的疯狂挣扎,大踏步着迈入战场内,并将镶嵌在巨石上用来束缚魔兽的锁链扣在了黎羽的脚踝上。
然后,荒戟表情狰狞的俊脸上扬起嗜血的疯狂。
他站在战台正中央,双手平展,以俯视蝼蚁的姿态对着看台上神情错愕的众魔们高声说道:
“今日,本王会放出斗兽场内所有活着的魔兽和魔斗士。一百天后,这片场地里只能留下一个活物。”
“否则,全杀!”
“是时候给这古老的斗兽场换换血,来一场真正的大屠杀了。”
震惊
沉默
狂喜
伴随着荒戟落下的话音,斗兽场内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大最热烈的欢呼声,连绵不绝的声浪宏大到恍若能够冲破云端!
不亏是他们的王!
居然是大!屠!杀!
第40章第40章
裴冥身死,如玉不知所踪,如玉阁内上千只傀儡失去了异能的操纵,全都变成一滩滩再立不起来的染血软绵,包裹在傀儡外面的皮肤也全都腐烂成了血汤。
如玉阁中从未公开在阳光下的密道一朝开启,里面的血腥残忍程度,饶是见多识广的妖卫们也忍不住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多亏了你了,”瞥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黎羽,苍术表情肃凝地说道。
为了探清如玉阁内的真相,这些年,队里牺牲了太多的妖卫。如果不是黎羽一举破解裴冥的异能,这样毫无进展的牺牲恐怕只能继续持续下去。
毕竟,他们妖卫队的职责就是保卫妖族百姓的平安。
明知下场是死,也必须要冲上去。
“天啊,苍副官,我知道你心里特别感激,特别仰慕,又特别地崇拜我,简直恨不得要当场对我以身相许。”
“但是说实话,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瞧瞧瞧瞧,眼睛都哭得肿成一对核桃了。快给猫爷笑一个,就当是给我见义勇为的表彰礼了,”黎羽一脸震惊地望向苍术,夸张着圆张的嘴巴大到简直可以塞下一个巨鹅蛋。
其他妖卫闻言都一脸惊愕地转过头来看,却只看到苍术神情冷淡地站在那,一张脸板得端正,半点哭了的神态都瞧不见。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原本面若冰霜的苍术被气得眼角直抽,按在腰间妖器上的手,指尖泛白,用尽了几乎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当街殴打黎羽的冲动。
“啧啧啧,居然没哭啊,真没劲,”黎羽懒洋洋地贴在荒戟身上靠着,一边嘴里调戏应付苍术,一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左瞧右瞧地到处凑热闹。
因为害怕在妖众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妖卫队将密道开启的时间选在了深夜。
此刻,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整理现场的妖卫们行动间带起的衣袂摩擦声,还有靴底踩在泥土地上的蹬蹬轻响。
“荒戟,”黎羽扭头,轻声唤道。
松开扶在黎羽腰间帮他固定懒散身形的手,荒戟点点头示意:“嗯。”
“嘻嘻,爱你哟,”某只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不久刚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猫崽子下意识地嬉皮笑脸着调戏道。
“嗯,”伸手在黎羽莲瓣似的的小巧耳尖上捻了捻,荒戟沉声道:“我也是。”
有些话,从黎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听着就是在开玩笑。可是从荒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莫名地带上了一些其他的味道。
短短的三个字就好像染着什么情愫似的,酥酥麻麻,恍若一缕子轻烟,飘飘忽忽地就吹进了黎羽心坎里。
让他心头无意识地被撩拨着颤了一下。
黎羽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从心口深处莫名地升起一股类似于惶恐一样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偏开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跳开老远后与荒戟拉开距离,垂着头喏嚅道:“无缘无故的,突然捏我耳朵干什么。”
黎羽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瞥,圆润的猫眼儿正正好好地把荒戟高大健壮的身子整个包在了视野里。
浅浅淡淡的月光洒在荒戟墨似的长发上,将锋利得甚至流转着刀光寒气的五官,奇异地淡化成了虽有棱角但柔和内敛的玉石剑鞘。
矜贵而又冷冽
那一刻,黎羽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可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却又说不上来。
“一定是因为最近被这个亲嘴狂魔亲了太多次,连带着猫爷我的脑子也跟着不正常了,”一边往苍术的方向走,黎羽一边伸手在脸侧猛扇风,试图把突然燥起的一股子热意给驱下去。
“我真是搞不明白,荒戟以前明明那么爱害羞,性子那么可爱,怎么最近越来越……”越越越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想起那日被荒戟抱着亲到浑身发软的场景,黎羽羞得啐了一口,暗恨恨地道:“越来越臭无赖。”
他正暗自懊恼地自言自语着,没几步路的功夫就来到了苍术的身侧。
“紫苑死了,”黎羽轻声道。
“我知道,”苍术回道。
他们互相都没有看向彼此,但是心里却异常地清楚对方现在的表情。
一定是悲伤而又隐忍。
“紫苑从小就想当妖卫,这次会去到如玉阁里查案,也是因为一心想帮助你们妖卫队破案,”顿了顿,黎羽缓声问道:“苍术,你能不能在妖卫队里帮她安排个战殁者的身份,就当是实现她的心愿?”
“她没有通过妖卫队的考核,我不能这样做,”苍术腰杆笔直,站姿端正,直视着前方的目光冷肃若霜,说话的语气也平淡到没有半分波澜。
“我知道她没有通过考核,但是紫苑说到底是为了帮你们查案才死的。我也不是说让你做什么太过为难的事情,就是希望能给她个战殁者的身份,别让她的牺牲白费……”
黎羽的语速越来越快,眼尾微不可查地泛起点点殷红的胭脂颜色。
“不可能,”苍术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缓,可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攥得死紧,连带着两条胳膊都在跟着微微地抖。
“黎羽,规矩不可废。若是妖妖都这般作法,妖卫队岂非要变成毫无规矩可言的玩笑之所?”
“而且,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让那些在考核中落选的妖众如何作想?让那些费劲千辛万苦,通过层层选拔后才终于进到妖卫队中的妖众又如何作想?”
“苍家的名誉和妖卫队的声望决不能毁在我手里。”
将一口银牙死死咬着,苍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显得那么狰狞。
那个天天红着脸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死了。
死在谁也不知道的阴冷角落里,连尸骨都没能留下半点。
黎羽:“苍术。”
“怎么?”苍术回头去看,却被眼前闪现的拳头结结实实地一拳砸在了脸上。
苍术感到自己的鼻间流出了温热黏腻的血。
黎羽的拳骨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面部中央,疼得苍术的大脑产生阵阵眩晕,倒退几步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苍副官!”
“黎羽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打我们副官,你真是不要命了你!”
“快把他抓起来,快快,都别干活了都过来!”
妖卫们见苍术被打,连忙惊慌失措地想要冲上去把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行凶的黎羽制服。
可试图包围黎羽的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都动不了。
一旁,荒戟将食指与拇指合拢,以定身诡术控制了在场的上百妖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