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童鸢惊诧的要去捡,却被元宝抢了先捡到,元宝机灵的送还给她,这才又退回赵煜身侧。
月色下,灯影绰绰。
赵煜手持花灯竹骨,眼中是抱着玉兔面具的顾童鸢,他薄唇轻启,道:“好。”
告别顾童鸢后,赵煜走在回荣亲王府的路上。
他反复揉捏着手中竹骨,好似上头的温度尚在,身侧是出双入对的佳人,赵煜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落寞。
“元宝,往年的上元节咱们是在何处?”
“唔,主子,容奴才想想啊。”元宝小心的陪在身侧,眼珠子转了几圈,方苦恼开口:“往年的宫宴后,主子爷您都直接回王府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他对上元节没有半分印象,原来并没有什么紧要的需要记住。
许是心中空荡,赵煜忽然愈发好奇手中的花灯是何样式起来,到了王府,便叫元宝将油纸拆开。
嫣红色的琉璃牡丹宫灯扎的精巧,元宝看了都连连赞叹:“这花灯果真是好看,就是……嘿嘿,就是主子爷拿着个牡丹花,有些不搭调。”
堂堂九尺男儿,他又喜穿黑衣,拿着个嫣红色的花儿也太不像样子了。
可顾童鸢说,送给皇后娘娘那个才是原本要送自己的,赵煜回想起白日在凤仪宫见得玉兔宫灯,哑然失笑。
若说牡丹花儿与他的确不搭调,难不成在那丫头眼中,自己与玉兔就十分相宜吗?
赵煜想起梅兰的话,心道怨不得顾童鸢冲着自己傻笑,指不定在心中编排什么呢……
半晌后,他才道:“元宝,你将这灯放起来吧。”
“诶!主子,那给您收在库房了。”
赵煜背手看窗外月色朦胧,没有回头,淡淡吩咐道:“搁书房就行了。”
这么艳丽的牡丹花灯搁书房?元宝差点怀疑是他听错了,才刚要出门的脚又重新踏回来。
书房平日里是赵煜读书的地儿,再加上今年他开始参政,折子之类的也在书房搁着。元宝苦恼的看着宫灯,讨好谄媚的问道:“爷……这,这您看奴才给您搁哪儿合适啊?”
看着元宝犹豫的模样,赵煜仍是坚持:“重新包一层油纸,搁在案牍上就是。”
元宝看看案牍上重重叠叠的奏折古籍,心中百转千回,终是点点头:“诶!奴才这就去办。”
第14章
顾府。
侍卫送顾童鸢回府后便回宫复命了,顾童鸢进了门,瞧着东厢房仍旧灰暗一片,来迎自己的只有宋嬷嬷。
往年宫宴结束后,朝臣家眷便能各自回府,她疑惑问道:“祖母还没回来?”
“可不是嘛。”宋嬷嬷应声:“眼瞅着戌时都过了,也没个人回来报信。”
“难不成谁家拉着祖母说话去了?”
宋嬷嬷摇摇头,边帮顾童鸢梳洗,边瞥了一眼窗外,道:“虽说有可能,但二房那边也没回,难不成还有谁拉着二夫人说话?”
言语间的嘲讽使顾童鸢失笑,笑完便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二房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后宫,都是说不上话的,唯独有一次是个例外。
顾府二夫人李氏母家原是燕京城周遭的九品县令,李氏家中外甥因要参加明年春闱,便来顾府借住了半年。李氏的外甥还有个名叫李阮阮的胞妹,随他一同前来。
就是这半年,他们李家赖上了顾府,赖上了她大哥顾昀。
顾昀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奈何心中父亲阵亡的疙瘩一直没解开,从不谈及娶妻生子的事。可今年他战功卓越,不少京中贵门有了说亲之意。
二夫人李氏不知何时也动了心思,自打李阮阮来后,便整日去老夫人哪儿夸李阮阮的好,老夫人被说的动了心,还把她领去给皇后瞧了瞧。
李阮阮也是,好好个姑娘家半分脸面都不要,一天到晚追着顾昀,来年家宴上醉酒,她竟半夜只穿着里衣,闯进顾昀寝房,这下李氏便死活闹着要顾昀娶李阮阮不可,甚至闹到了皇后面前,顾昀被赶鸭子上架,娶了李阮阮当侧室。
若那李阮阮是真心便罢,可她私心只为了攀附高枝儿,她嫁进顾府后,便仗着自己是顾童鸢嫂嫂的身份,顾昀出征在外,还要顾童鸢日日去请安,私下更是借着顾府的名声给李家讨好处。
若不是后来顾童鸢死后发现顾沁柠与太子私通,那李阮阮可以说是她上辈子最厌恶的人。
这档子事原先是发生在过完年开春,距离李阮阮进府还有几个月,可除了给顾昀说亲,她实在想不出二房还有什么理由能跟皇后姨母说上话的了。
“姑娘不必担忧。”宋嬷嬷看顾童鸢神色忧虑,将蜡芯剪短了些,宽慰道:“若是累了便先歇下,明儿个问问就清楚了。”
说的也是,她再烦恼有什么用,总归那李阮阮还未进府不是,这次有她替大哥堤防着,定不能叫她们得逞。
顾童鸢洗漱妥当,头顶簪钗褪尽,一头青丝铺在肩头,靠在床榻便看着手里的折扇怔怔出神。
昏黄烛光摇曳,灯影映在榻前,手中素净白皙的扇面一如赵煜的为人,扇骨上坠着个黑金线交织的络子,想想拿这样折扇的玄衣少年,拿着牡丹花灯的模样,顾童鸢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知道赵煜看了后会不会嫌弃的直接扔到库房里去,顾童鸢又忍不住有些发起愁来。
“姑娘想什么呢,神色一会儿一个样,今儿跟谁去放的花灯,跟嬷嬷说说。”宋嬷嬷帮顾童鸢掖好被角,眼神从那柄折扇上滑过,关切问道。
“唔,我没去放灯。”顾童鸢将折扇小心放置在枕边,摇了摇头。
赵煜走后,她手中没了花灯,兜里又没带银子再买,只得回府。
“对了,嬷嬷你见我带回来那个玉兔面具了吗?”
宋嬷嬷狐疑的瞥了眼顾童鸢,指指梳妆台上的小木盒,“姑娘方才不是说要把那面具好好放着,我便给姑娘放那里头了。”
顾童鸢这才放心的缩进被窝,只探出脑袋,“不用搁盒子里,明儿拿出来摆桌上就是。”
“诶。”宋嬷嬷实在想不出,一个粗制滥造的面具有什么好欣赏的地方,可也依言应下。
第二日清晨,顾童鸢才用过早饭,便急急将昨夜晚归的洛云喊了来。
“昨晚上祖母跟二夫人到底怎么了,戌时也不见回府?”
洛云昨夜晚归,眼底还有明显的乌青,“昨儿个晚宴结束,老夫人便去看望太后娘娘了,奴婢便跟着二夫人准备回府。可二夫人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等奴婢随二夫人到了凤仪宫,里面早已坐满了各宫娘娘跟几位朝臣的夫人,二夫人不知道规矩,竟坐到了白天老夫人坐的位置上。”
洛云说着仍心有戚戚,“姑娘,你是不知道当时在场的几位夫人脸色有多难看,奴婢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二夫人却还理所当然的跟皇后娘娘说话。”
李氏甚少入宫,更未单独面见过皇后,这些规矩自是不知道的,顾童鸢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好半晌才催促洛云继续说下去。
“二夫人说,当年咱家大少爷很早便在太学上课,二少爷顾柏如今也有六岁,到了入学的年纪,总之,说了一堆这样的话,奴婢也记不全,但大概意思就是想叫二少爷去太学上课呢。”
顾童鸢见并未说到顾昀的亲事,心中松了口气,随后笑道:“二夫人未免把太学想的太容易了吧。”
“可不是嘛!”洛云夸张的点点头:“就连奴婢都知道,就算是当朝一品的儿子,也要禀明了圣上才能进太学。二夫人才说完,奴婢看殿内几位夫人都偷偷笑话她呢。不过皇后娘娘和善,只说二少爷年纪还小,让她请先生入府教课。”
宋嬷嬷在旁忍不住嗤笑,她虽是下人身份,却也曾是宫内当差的嬷嬷,当日被二房嘲弄,心里便看明白他们眼光浅薄,“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识便罢了还不知所谓,姑娘往后还是跟二房的柠姐儿少往来的好。”
有这样的母亲,生养出来的女儿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句话说到了顾童鸢心坎儿上,她连连点头应下,又问道:“那二夫人可有提及我大哥的婚事?”
洛云想了想,一脸茫然:“二夫人没说,倒是皇后娘娘提了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顾童鸢:我想看表哥穿女装怎么破?
赵煜:……??来,表哥给你看个宝贝
第15章
皇后对顾童鸢他们兄妹一直都甚为关心,如今顾昀回京,不免要说到他的亲事。
“奴婢瞧着,二夫人一门心思都在二少爷身上呢,怎么会好心给咱们大少爷说话。”
洛云喃喃的抱怨着,顾童鸢却是巴不得二夫人永远别想起他们兄妹,真真是消受不起。
问清楚了缘由,顾童鸢这才打发洛云去休息,自己与宋嬷嬷一同去给祖母请安。
她们才走到顾老夫人住的东厢房外,便瞧见顾柏带着几个小厮在亭子外假山上玩闹。
如今顾柏已经六岁,仍不管不顾从假山往下蹦跶,再叫几个小厮伸手搁底下接住自己,几番下来,小厮皆满头大汗胳膊酸软。
顾童鸢走过时,偏巧其中一名小厮手腕酸痛,险些将顾柏摔落,他踉跄了几步滚到了顾童鸢身前。
“不想活了?!”顾柏年纪虽小,凶狠的劲儿倒如同大人般,扯着嗓子吼着那小厮。
小厮也是不容易,身板儿比敦实的顾柏还要瘦弱,如今吓得滚到地上低声求饶。
顾柏摔的不疼,但仍是恼火,上前便朝着小厮心窝里踹去。
“不长眼睛的东西,你长胳膊有什么用?今儿回去我便告诉母亲,罚你半年的银米!”
从前顾童鸢只觉得顾柏像没出息的二伯,蠢钝胆小,此番看下来,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小年纪对着个下人都这般狠毒,果真是顾沁柠的亲弟弟。
顾柏发完火气,不再理会地上哭着告饶的小厮,他像刚刚看见了顾童鸢这个长姐般,瞥了顾童鸢一眼,便没事人一样继续玩闹。
在顾柏印象中,这个所谓的长姐模样跟仙女似的,可一直都被祖母护在羽翼下,呆傻还不爱说话,平日见到了自己,便讨好的跟他笑笑,若是自己不理会,她也不觉得没趣,只会静默着离开。
像个傻子。哦不,可能就是个傻子。
正当顾柏转身要走时,便听见身后清脆果断的声音传入耳中。
“宋嬷嬷,你去叫那小厮过去我瞧瞧。”顾童鸢眉头紧蹙,严厉认真看着刚才被顾柏提了窝心脚的小厮,吩咐道。
她声音不算大,却干脆利落,竟有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童鸢心中早已想明白过来,她即便没了父母,可在顾府,底下的弟妹还需得唤自己一声长姐,她身为长姐,从前却连顾府内宅的琐事都不敢插手,怨不得他们二房存了欺负自己的心。
呵,软柿子嘛,任谁都想来捏一把,就连个六岁孩童都明白。
她内心暗暗给自己提气,看着被宋嬷嬷叫过来的小厮,认真问道:“方才柏哥儿在这儿玩了多久?”
这小厮是去年才进的顾府,刚来便跟着二房去了蜀中,并不知晓顾府长女的性子,他见其他人都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自己却不敢造次,抹着眼泪跪了下来。
他家境贫寒,从小身板就瘦,胳膊还没小少爷的脚腕粗,能撑这么久已经浑身冒汗,被踹了后满脸通红着喘粗气,“回,回姑娘的话,有半个时辰了。”
顾府虽不算王公贵族,但下人每月银米还算不低,但瞧这小厮磨破了还不舍得扔的旧鞋,便能看出来他家境贫寒。
“嗯,那时间确实久了些。”顾童鸢抿着嘴颇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小厮不是憨傻之人,一听便知道这位大姑娘是个明事理的,流着泪连连扣头。
“奴才方才虽然手腕酸软了一下,可还是最大努力去接小少爷了,小少爷是落到奴才手上后,才绊住掉到地面的,大姑娘,奴才家中还有老母亲跟妹妹要养活,平日省吃俭用都还不够,再扣半年例银,当真要了奴才的命啊!”
顾柏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长姐这是要替那小厮出头,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因身高跟跪下的小厮差不多,一抬胳膊便甩了小厮个嘴巴子。
他恨恨看了一眼小厮,却因顾忌着宋嬷嬷,只敢瞪了一眼顾童鸢,便冲小厮喊道:“你给我闭嘴,别说话了!刚才叫你回去没听见吗?”
小厮紧闭双眼,接下了顾柏的巴掌,可是却仍旧跪着不动,眼泪汪汪的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再说话。
顾童鸢看着气焰嚣张的顾柏,心中冷笑,他这是当自己不存在呗,软柿子就这么好拿捏?
不过让顾童鸢对个孩子下狠心,仍是不落忍,她见顾柏始终不肯走,咬咬牙,终于开口道:“柏哥儿这么不把长姐放在眼里,二伯母教的当真是好!宋嬷嬷,对长辈不敬家规该如何惩治?”
宋嬷嬷向来是疼惜顾童鸢的,可却一直恨铁不成刚,觉得顾童鸢过于软弱,这几日见她好似开窍般,此刻又要立威,心里欣慰不已。
她挺起腰,正经严肃的回话道:“轻者杖五下,重者逐出家门。”
“你们敢!”顾柏见顾童鸢换了人似的,脸色不善,终于慌了神,手指着顾童鸢大喊着。
顾童鸢低头看着顾柏对自己指指点点,心中已失望透顶,她一字一句道:“我身为顾府长女,理应有教导弟妹之责。不过柏哥儿年幼,便将木棍换成竹片吧。”
gu903();顾柏知道了厉害,生怕顾童鸢立时三刻便要动手,眼眶红着,“你污蔑好人,我才没有不尊重长辈,我,我要去找母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