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炎摇了摇头“没有。”
“那位先生看我进门对我点了点头就继续读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可是你的家人?”
“那位是我的大伯,这处院子便是我大伯赠给我的,我大伯不太喜欢和人说话,若是再来,你只当做长辈相处便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洛炎点头应是。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又听贺清章念叨书坊那边话本子的刻印进程,做了什么什么工作,还需如何如何......
接连几日,洛炎前往书房的时候,总是能碰见贺大伯,见了面便见礼打声招呼,如同对待自家长辈一般。
虽然对贺大伯这么大人,每天居然没什么事,总是待在这处小院子里比较好奇,但洛炎始终守着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逾越一步。
时间长了,两人也会聊上几句,虽不知道贺大伯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观其言谈举止,毫无疑问是个读书人,每每点拨洛炎,使其有豁然开朗之感。
洛炎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也使得洛大伯眼前一新,两人颇有些忘年交。
对于洛炎询问不懂的问题,贺大伯也不吝赐教。
日子就这样走过,年关将近,待府学的考试结束,洛炎便准备回明溪县过年了。
府学的课程如今对他来说所获有限,洛炎在认真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路,下一场乡试要等到两年以后,长期呆在府城,花费不小,若是回到县里,倒是能专心读书,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够交流,学习上怕是没有多少进益。
洛炎深知,凭他的天赋,刻苦与一点运气,他这辈子或许能考上举人,但是想要完成原主的心愿,成为进士,没有高人的指点,根本不够用。
想到当初被学政吴大人收为弟子的蒋之道,真是羡慕啊。
晚膳的时候,依旧是只有洛炎与贺清章两个人,贺清章依旧侃侃而谈,洛炎偶尔应和几声,看着洛炎似有心事的模样,贺清章开口道:“炎哥儿,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洛炎想了想,把自己目前的处境与困难告诉了贺清章。
贺清章听了挑了挑眉,“炎哥儿,你觉得我大伯怎么样?”
“不敢妄议长辈,贺大伯为人随和,学识渊博,对我这个小辈也是极好的。”
“那你拜我大伯为师呗。”
说的倒是简单,洛炎苦笑,他一介农家子,又并非才学声名在外,与贺大伯相识也是机缘巧合,在贺大伯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自家小辈的一个朋友罢了。
看了洛炎那副表情,贺清章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
“我大伯如今虽说致仕了,但好歹是个五品官,两榜进士出身,最近每天都来我这看书,一方面是躲个清静,另一方面,你不会真以为他这么闲啊?”
“况且,我大伯那人只是看着随和罢了,对于我爹,我大伯都懒得与他说几句话,小辈更别提了,被我大伯指点的待遇,除了你我,也唯有一人罢了。”
听闻此言,洛炎豁然开朗。
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若真是如贺清章所言,这段时间,贺大伯想来也是在观察他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贺大伯眼中,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形象,想着这些日子,自己与贺大伯谈笑间偶然提及的奇思妙想,不知会被如何看待?
洛炎心中有些惴惴,知道了贺大伯确实有收他为学生的打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第二天,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贺大伯,是装作和原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等待?还是主动出击?或是试探一番?
第二日,洛炎站在书房门口,犹疑了一会儿,走了进来,看到贺大伯还没有来,自己心里好似松了口气。
心绪不平,读书难以专心,洛炎索性拿出一本本朝的字帖,练字,平心静气。
写完最后一个字,刚放下手中的笔,一道声音从洛炎的身后响起。
“何维之的《寒食帖》,你喜欢他的字?”
呼,吓我一跳,贺大伯什么时候来的?洛炎心中一惊,对于这个问题,洛炎想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实话。
“学生并不十分喜欢,练何大家的字,只是因为如今考官多推崇何大家的字罢了,是以多多练习。”
贺大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读书吧”
洛炎拿出一本《大梁律》,与一本《大梁要案录》对照着读了起来。
洛炎读书有个习惯,每到半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一个小时,都会歇息一小会儿,起身出门走走,看看天空,看看绿植,洗洗眼睛,长期坐着伏案读书,无论是对眼睛,还是身体的颈椎腰部都不太好。
贺大伯有一日问起了洛炎为何坐不定,半个时辰便要起身一次?
洛炎如实回答后,贺大伯便到了时间同他一起在院子中走一走,散步的过程之中也会提一提自己读了什么书,问洛炎对这一段有何看法,在洛炎回答后,又会予以补充。
几乎每日,贺大伯都要来到此处待上一两个时辰,此时洛炎若是还看不出用意便是傻子了。
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年后洛炎从小林村回到府城,带了许多乡下的土产作为年礼。
年后许敬轩回到府学,见了自己的两位好友,道是家中祖父身体有恙,唯恐时日无多,准备将学籍转回县学去,也好方便尽孝。
洛炎和贺清章虽然有些惋惜,但“孝”字当头,许敬轩本就是于祖父身边教养长大的,不回去,他心难安。
洛炎除了在有感兴趣的课程与夫子上课之时会前往府学以外,大部分都时间都待在贺宅,练字,读书,聆听教诲,写写话本,偶尔与贺清章出门溜达溜达,或是去书坊看看。
三年,乡试如约而至。
有着贺大伯的教诲,此次若是不过,洛炎可以拿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尽管贺清章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和洛炎一起进入了乡试的考场。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乡试的经验,两人做足了考前准备,可谓是装备齐全。
上次乡试,原主记忆中的考场舞弊案确实发生了,只是洛炎并没有被分到臭号,错过了现场版,洛炎听贺清章说,考生夹带特制的小抄,被巡考的考官抓了个正着,当场便被人拿下戴上了镣铐。
大梁的律法并不严苛,法有容情之处,只是科场舞弊,却不在其中。
作弊的考生流放千里,连带着家人五代内不能参与科考。
就连作保的廪生,搜身的差役都是要收到连带惩罚的。
上次乡试结束后,官府的公告栏上将此考生的所作所为与后续处理公示出来,警示世人。
三场考试,九天时间。
比起上次乡试时的表现,这次乡试,洛炎答题可谓是游刃有余。
“点,尔何如,鼓瑟希,锵而,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
经过贺大伯三年的悉心指导,洛炎对于经义的理解已是炉火纯青。
这次乡试与上一次大差不差,题型仍以稳为主,没有过于刁难考生,洛炎觉得,这次乡试,自己稳了。
乡试之后,洛炎与贺清章俩人将自己的答案默写下来,给贺大伯点评。
贺大伯想来也是满意的,道是不出意外,两人必能上榜。
等待出榜的日子里,洛炎一边继续学习,一边筹备新的话本。
自从与贺清章合作以来,自己的第一部话本《牡丹花灯记》问世,到如今已有三年时间,除了第一本试水的爱情故事,洛炎在征求贺清章许多意见之后,动笔写了在异世界的第一部爽文《漫漫仙途》,这时代也没有电脑,手写起来并不便利,一个月写上□□万字,洛炎写的磕磕绊绊,乡试结束,这部《漫漫仙途》也即将写完。
三年时间,话本子可是给洛炎赚了不少钱,供他自己去京城参加会试,绰绰有余。
我要光宗耀祖13
“我要成亲了。”
乡试张榜前一天,许敬轩,洛炎与贺清章聚在一起喝茶,就听许敬轩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自己同窗多年的友人就要成亲了,洛炎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看着自己眼前面容长开,拿着折扇的俊逸青年,洛炎有些晃神,那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洛炎十六岁,许敬轩十七岁,在这个时代,也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原本不是说等乡试结果吗?”洛炎问道。
许敬轩甩着折扇摇摇头,“一来祖父身子一直未曾大好,只想看我早日成家,二来陈家小姐已是等了两年,不好再做拖延。”
“无论乡试中否,都准备成亲了。”
别人的家事,两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真心实意的恭喜。
“说到成亲,贺兄的年岁似乎比我们大上几岁吧。”
乡试之前,贺清章刚好行了冠礼,在同龄人已经是几个孩子父亲的时候,他还是独身青年,确实有些古怪,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看着两人的神情愈发诡异,贺清章颇为无奈,这两个家伙想到哪里去了啊。
“我大伯还未致仕的时候,家中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说是待我乡试中举之后,便成婚。”
“上一次乡试没有考中,我大伯不久后便致仕回乡,亲事也就作罢了。”
贺清章语气淡淡,平静的说着,仿佛再说别人的故事。
许敬轩拍了拍贺清章的肩膀,洛炎则斜着眼看着他,上次乡试,这家伙根本没有好好考吧,想必就是为了避开亲事。
九月初五,寅子日,乡试放榜。
贺清章中解元,洛炎为亚元,许敬轩亦是榜上有名。
放榜的第二日,举办鹿鸣宴,乡试的考官与中举的举子赴宴,先行谢恩礼,之后新科举子们拜见考官与当地的官员。
大梁国力强盛,鹿鸣宴往往有美食佳肴,考官举子共同享用。
“我近来忧心祖父身体,读书每每不能专心,本以为这次乡试又要落空,能够中个副榜就不错了,没想到竟能得中举人。”
许敬轩看着满天星斗,喃喃着。
“金榜题名,又将娶亲,你这可是双喜临门啊。”贺清章调笑了一句。
听到贺清章提起这个,许敬轩也笑了起来,确实是双喜临门,心中的躁郁之气也觉得消散了大半。
鹿鸣宴结束后,三人漫步在府城的护城河边,一边醒酒,一边闲聊。
夜色微沉,洛炎恍惚着,几年前的府试谢师宴结束后,他和许敬轩,陈冰三人,也是这般走着。
时间走过,身边的人也走过。
“来年会试,一同上京。”
“好。”三双手交叠在一起,许下共同的承诺。
与贺清章回到贺宅,书房的灯还亮着,贺清章拍了拍洛炎的肩膀,示意他进去,自己溜回了房间。
洛炎看他这幅作态,懒得管他,自顾自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贺大伯平静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
走进书房,只见贺大伯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只朱笔。
“你小子这次答得还不错,章儿那小子这次能压你一头,不过是合了主考官的意罢了,平心而论,我与苏承德都更倾向你。”
洛炎抬头一看,放在贺大伯眼前的正是他与贺清章两人的乡试卷子,当然了,不是原版,上面有着朱笔批改的痕迹。
“承蒙老师教诲,弟子文辞不及章哥,及至亚元,已是意外之喜了。”
洛炎没想到自己得了这么大的夸赞,苏承德是这次乡试的副考官,与老师是同年中的进士,能够得到两人的认可,心里也美滋滋。
听闻此言,贺大伯摇了摇头,他这弟子哪都好,就是过于看低自己了。
“我托苏承德将你们二人的考卷誊抄了一份出来,明日把章哥儿叫过来,我给你们俩讲一讲。行了,今日你们也忙了一天,去歇了吧。”
洛炎行礼告退,又去敲了贺清章的房门,告知他明日的安排。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具身体的年龄现今是16岁,洛炎在7岁时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已有九年时间。
九年啊,听起来一点也不长,适应这个男孩子的身体,读四书五经,准备科考,县试,府试,院试,乡试,明年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
这九年里,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古代的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按部就班地,谨小慎微地规划着自己的路线。
眼下,只差最后几步了。
接受着封建教育,来往着的,是读书人。
穿的是长衫道袍,行路依靠马车,交流是书信,有时候,洛炎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前世的一切,上个世界的一切,那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都宛如一场梦境一般。
自己的系统并不如前世的中看得那般全能,有着自己独立的智慧,宛如人工智能一般,有着各种各样,缤纷繁多的功能。
自己的系统,似乎只是一个批量生产的机械式造物,绑定在自己的身上接受任务,只会依靠指令行动,没有商城,没有空间。
每结束一个世界,可以有半个月的休整时间,这段时间,既可以回到源世界,也可以选择身份前往曾经完成任务的世界去度假。
当然这个时间也可以积攒起来,洛炎在完成第一个世界之后,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选择继续进行下一个世界,也就是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