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那少女款款走到桌案前落座,衣袂从丝质的软垫上滑过,隐隐似泛着金光一般。纵然容貌看上去寡淡平凡,但身上的气质却无法忽视。

陈炯目视着少女坐下,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少女勾唇,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用茶杯盖子漂着水面的浮沫。半晌,才柔声道:陈公子的东西带来了吗?

家弟已前往江陵去取了,不日便到涿州。

少女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眸中的笑意淡下去,陈公子的意思,是说东西没有带来吗?

不日便到。陈炯重复了一遍。

话虽如此说着,他心中却着实没底自己那个弟弟办事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番去南下江陵连个信都没有,着实是令人有些担忧。

听您的意思,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了。少女放下茶杯,抬起头,陈公子,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陈炯右手攥成拳,随即很快地展开,犹豫片刻后做出了让步,若是圣使担心,可以先在涿州城中住下,等家弟从江陵回来之后再行交易。

少女够用袖子掩着口,唇角轻弯,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令弟是不会回来了。

陈炯面色一沉,冷声道:圣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江陵到涿州乘轿也不过三日,更不消说如此紧要之事,三公子定然会快马加鞭一路奔袭。少女低头整理着袖口,慢慢道:如今距离凌波宗的货船驶离江陵,已有近十日了吧。

北山蘅在窗外掐指一算,确实有整整七天了,思及那日在小庙中假扮陈烁的楚江盟秦光,他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只听那少女续道:二公子可能还有所不知

陈炯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六天前,凌波宗副宗主死了。少女檀口微张,说出令人震惊的消息,满门被屠,不留活口。

陈炯腾地一下站起来。

不是我干的!他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我也没说是你干的。少女淡然道:凌波宗是江南大派,武艺高强,势力甚广,借你个胆子也不敢对她们的副宗主下手。

那是谁干的?陈炯颤声问。

少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道:我此次来,就是为了告知你此事。

陈炯长舒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茶杯倒扣在桌上,又反过来,再扣下,如此反复十来次,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情绪。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少女站起身,低头将裙边的褶皱拉平,仿佛怕沾上了尘土一般。

陈炯抬起头,不解道:走?

陈公子还有事?

那《流光策》之事呢?陈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说话时已然有些没底,不等我三弟回来,换过手中的书再走吗?

陈公子,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少女动作一顿,嘴角泛起讽刺的笑意,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什么意思?陈炯阴沉着脸问。

陈公子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兄弟吧,莫说那卷《流光策》,令弟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少女收回目光,神情倨傲,实话告诉你,这样的结果我早有预料,凭你们兄弟二人怎么可能从凌波宗手中夺得秘籍?所以今日我来时根本没带着那卷书。

你!陈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敢相信一般,原来你是以我陈家为饵,试探凌波宗的底细!

你们兄弟二人还有什么更大的用处吗?

少女反诘,眼神冰凉。

陈炯怒目圆睁,仿佛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你们圣教之人果然豺狼之心,没有一个好东西,净使些阴险毒辣见不得人的手段!

嘘。少女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天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月神在看她的子民。

月神!!

重九猛地回过头。

北山蘅正聚精会神观察着屋里的动静,没留神被他怼了一下,顿时卸了力气,朝着地上落去。

他勉强运起轻功,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将半个身子卡在街边的古树枝桠间。刚稳住身形,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八爪鱼一般趴在了他的肚皮上。

北山蘅抓着少年的头发将他提起来,怒道:不乱动会死吗?!

重九哭丧着脸,师尊我错了。

你、你北山蘅憋了半天也没骂出来,恨恨地将他推开,垮着脸道:滚下去。

重九朝树下看了一眼,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腰,师尊我不敢。

你不敢?你这会儿就不敢了?欺负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北山蘅一把将他从身上掀下去,像甩开一只粘人的大猫。

好在他良心未泯,对这小孩还留了一丝怜悯,跳下地时顺势将重九扶了一把,没让他跌得太惨。

重九用袖子擦了擦鼻尖的土,跟在后面道:师尊,我想起来了!那个姐姐是圣教的左护法!我之前在月宫见过她一次的!

什么姐姐,按年纪你该喊她一声奶奶。北山蘅嗤道。

噢噢,奶奶。重九笨头笨脑地应着,复又道:师尊!是您让她来和陈公子交易,取回另一本《流光策》的吗?

我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吗?北山蘅呛他。

重九低下头,很想答一句能。

北山蘅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没好气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一本《流光策》,再说,陈家兄弟那本在我手里,我让她去抢我的东西?

哦重九嗫喏着,小声道:师尊,我们现在去哪?

先找一个客栈住下。

北山蘅走出巷子拐上街道,向着城中繁华处走去,心里思绪纷乱。

谁能想到,为了这一本连内容都没有的《流光策》,不但江湖各门各派趋之若鹜,连远在滇疆的月神教也牵扯了进来。

那玉婵自十一岁起就进入圣教,先是为侍月神女,后来擢为护法,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除了绎川之外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如今竟也擅离圣地,背着自己同江湖中人沆瀣一气,行这鬼蜮伎俩。

《流光策》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不论玉婵有什么目的,月神教中绝容不得这等背恩忘义吃里扒外之人。

北山蘅双手在袖中攥成拳。

师尊,那边有一个客栈,看上去倒是气派,想来应该不会很简陋。重九指着街角扯了扯她的袖子。

北山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

那是一栋两层高的门楼,梁柱飞檐刚翻过漆,牌匾也是崭新锃亮,算是这涿州城中称得上华贵的酒楼之一。门前立了十数个店伙计,正在将客人的马匹往后院马厩中引。

北山蘅有些好奇地看了那队马一眼,问门口一个伙计道: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有有有,您里边儿请。

店伙计让开正门,北山蘅二人走进去,那老板见他衣着不凡,忙不迭地迎上来,点头哈腰道:这位客官,要住店还是用饭啊?

北山蘅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两间上房。

哎哟客官,可不巧了,上房就剩下一间了。老板为难地盯着银两,想要又没法伸手。

那就一间上房,让他去睡柴房。北山蘅指了指身边的人。

重九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