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清道长写下此书的本意,并不是要拿捏各方势力,而是希望以后若逢天下大乱,殃及百姓,我们可以将各自手中的《流光策》交出,汇成一股可以挽救苍生、重振山河的力量。
陆青缓缓说着,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分虔诚,似乎想努力从历史的尘烟中遥望前辈风采。
此人未免过于天真。
北山蘅虽然也颇受震动,但是长年冷心冷情的独居生涯,让他实在难以对这样的理想志向产生共鸣。
纵然他交付此书之时,那些人都心系黎民、怀济天下,但是千百年之后,又怎能保证继承之人还仰存遗风、初心不忘?
北山蘅摇摇头,评论道:太过良善,天不假年。
约莫珩清道长认为,这五方后人都能够秉承先祖的志向吧。陆青叹了口气,神色寥落,只是我们都辜负了他的期望。
北山蘅并不关心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的期望,他只想知道,如果真的有一本书记载着月神教术法的弱点,那么这本书如今在谁手中?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玉婵会知道?
思索片刻,他沉吟道:家师从未向本教提起,圣教之中还有这样一本书存在。
陆青道:若不是此次奉命下山寻找此书,家师也不会向贫道提起,想来都是等大限将至、登临归墟净土之前,才会向后人提起。
北山蘅皱着眉,疑惑:那我手中这一卷,是记载的哪家秘闻?
教主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陆青苦笑,贫道也为此事焦虑多日,连日来头发都掉了不少。
北山蘅不由皱眉,祈掌教命你出来找书,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最初,逝水阁保管的是记载贵教术法的那本,但是陆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踌躇半天,似乎颇有些难言之隐。
北山蘅倒也不急,慢慢候着。
陆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思忖了许久,终于道:实不相瞒,从三年前开始,皇宫、逝水阁和光明宫的书都相继遗失了。
北山蘅彻底呆在原地。
这样关乎着一门兴衰的古籍竟然也能丢。
随即他很快想到,三年之内丢了三本书,照这个趋势来看,倒霉事岂不是很快就要轮到自己头上了?
联想到酒楼中玉婵和陈炯的对话,北山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澜沧山,将那个吃里扒外的揪出来暴打一顿,再把觊觎《流光策》的秦光陈炯之流统统碎尸万段。
哦,陈炯已经死了。
北山蘅默了默,抚着袖口的莲花暗纹问道:那现在有办法辨认本教手里这本书写的是哪一门秘闻吗?
如果刚好是记载圣教术法那本,他便可以拿了书抽身而去,不用再牵扯其中了。
北山蘅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但是很快,陆青就击破了他的美好设想,教主想来也看过此书,应当知道书中并没有任何字。
北山蘅点头。
那是因为这本书要用特制的药水洒上,才能查看。陆青一边说,一边揪着自己的剑穗,像是要把那璎珞薅秃一般,然而这药水从何处取材,如何制成,贫道都不知晓。
北山蘅大感意外,难不成珩清真人将此书留下,竟没写出一个解读之法?
自然是有解读之法的,知道制药之术那人如今正在逝水阁中,只是身负重伤,神识受损,故而贫道才向教主讨要天衡海之水,来救那人一命。
你们倒是动作快,抢得了先机。北山蘅的语气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奖。
这个倒是教主误会贫道了。陆青弯着眉眼笑起来,只不过那人正好与家师相熟,所以伤后一直在阁中休养而已。
北山蘅轻哼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陆青落在他后面,盯着那一道清隽的背影,不知怎的微微笑起来。
说话间已经行到了客栈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客栈老板立刻从柜台后面迎出来,躬身行了个礼,堆起满脸笑容:
陆道长来了咦,蘅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北山蘅正要越过他上二楼,闻言脚步一顿,敏锐地问道:什么叫又回来了?
哎?客栈老板愣住,结巴着道:不是、不是您派人来接小公子,说是要退了房今日不住了吗?我还说那银子要退给
北山蘅脸色骤然一变。
不等他说完,便一把将人推开,朝着楼上奔去。
第14章楞严山
二楼的天字号第一间房木门虚掩,窗户紧闭,床前的帷幔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桌上还有半只没吃完的莲蓬。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唯独不一样的是,北山蘅临走之前,亲自放到床榻上的人不见了。
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上书几个笔力险劲的大字:
四月上,楞严山,诚邀一往。
北山蘅一把将字条攥进掌心,手握成拳捶在桌面,震得桌上瓷质茶具叮当作响,几颗莲子骨碌碌滚过几个圈,落在地上。
陆青跟在后面推门进来,瞧见北山蘅面色不虞,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北山蘅将字条纳入袖中,转过身,没什么,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里?陆青愕然。
北山蘅没有回应,拢起袖子直接从他身边擦过,脚步飞快地往楼下走去,脸色阴沉得像能滴出水来。
法藏那个老秃驴,竟然敢在他头上动土,当真是活腻歪了。
北山蘅在心里暗骂。
走到楼梯口时,客栈老板正诚惶诚恐地立在那张望着,见北山蘅下来,惊惶地唤了一声:客官
北山蘅直接越过人向外走去。
陆青从身后追了上来,一路跟着他追出客栈,急急道:等一等。
北山蘅驻足回头,眉心微蹙,怎么?
教主,这个给你。陆青攀着他的胳膊喘了两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竹吊坠,递到他手里。
北山蘅低头看那吊坠,以目询问。
虽然贫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仅这短短两日相处下来,贫道倾慕教主神采,愿意引为至交。陆青把吊坠塞进北山蘅手里,将他五指收拢,轻拍了两下。
教主拿着这个,若是他日有用上到贫道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来逝水阁,贫道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青盯着他的眼眸,神色无比诚挚。
北山蘅犹豫片刻,只当他是回报自己以天衡海之水相赠一事,便将吊坠收起,沉声道:多谢陆道长。
不敢承教主一个谢字,只盼此生能得一知己,不负高山流水。陆青眉目间似有留恋。
北山蘅从马厩里牵出马,翻身跃上,薄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来。他驻马回头,向陆青遥一拱手以示敬意,随即飞快地一夹马腹,转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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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涿州在中土,楞严山却在三山以东,瀛洲之外,两地之前隔了十万八千里,纵然是骑着传说中的天马也不可能数日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