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北山蘅脸绿了,是我想的那个皇族吗?

北山慕很不忍地点头。

他是皇室中人?北山蘅转向重九,有些难以接受。

恐怕,不是皇帝的儿子,就是他的侄子。北山慕迟疑片刻,还是将余下的话说了出来,而且据我所知,当今圣上没有孩子,想来以后也不会有。

说着,他转向祈怀玉,问道:当今皇帝还是明宣帝吧?

祈怀玉点点头。

北山慕转回来,笃定道:照年龄来看,此人应该是皇帝的侄儿,等他醒来,你不妨问问,说不定有惊喜。

惊喜?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北山蘅联想到自己对这孩子做下的种种恶行,又想到摇光镜中看到的景象,忽然就将事情都串到一起了。

想来是这孩子被冷落太久,心怀怨恨,一心想把自己搞死。后来有朝一日龙脉觉醒,父子相认,于是小屁孩变成了金尊玉贵的皇太子或者某王爷,然后带着兵把月神教一窝端了。

想到这,北山蘅下意识摸了一把某个地方。

北山慕:

北山蘅喉头哽了一下,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半晌,他艰难地道:师父,我觉得这孩子没救了吧。

说罢,又转向祈怀玉寻求认同,对吧,祈阁主,他伤得这么重。

快说他没救了!你们都说没救了我就不救了!

然而祈怀玉同北山慕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摇头,祈怀玉道:他身上流的是龙之血,怎么可能轻易就死?莫说你已用了药,便是丢在荒山野岭无人管无人问,也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北山蘅整个人委顿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

绝望了

想到自己风流倜傥,英明一世,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竟然要栽倒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那样不光彩不体面的死法。

他就想把重九弄死。

但是再一想,自己欠人家一条命,若是真的就这么把人弄死了,那岂不是更不光彩不体面?

北山蘅抓了抓头发,思索半天,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可是沈道长说,要想救这个孩子,就必须必须行阴阳调和之法。

倒也不必。祈怀玉摆摆手,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北山慕柔声道:他有龙血庇佑,只需稍加引导,使其体内筋脉疏通正流,他便可苏醒了。

北山蘅内心天人交战。

救,愧对于圣教;不救,愧对于己心。

视线移到重九脸上,少年的面容沉静柔和,恍然间似望着他盈盈浅笑,一如当日。

北山蘅收回目光,攥紧了袖摆。

好。

第21章河边人

既然决定要救,那当然事不宜迟。

考虑到救人之法的难于启齿,北山蘅决定就借逝水阁的地方,趁着没人知道赶紧把事办了。

祈怀玉很大方,在栖云峰上腾出了一间空屋子。

临行前,北山慕拉着自己徒弟的手,再三叮嘱道:渡气之时,切记保持神识清醒。若是你迷失在灵海之中,不但救不回你那个倒霉徒弟,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北山蘅很认真地点头应是。

祈怀玉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拉上竹帘,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师徒二人。

木门掩上,屋内一片沉寂。

床边的鎏金博山炉凝出细雾,冷香浮动。

虽说不必行双修之法,但是要打通全身经脉,还是得像那话本戏文里说的一样,除尽了衣物,两相对坐。北山蘅虽觉尴尬,无奈形格势禁,仍是忍着不适将重九衣服扒了。

少年人的身量格外削瘦,胸膛、上臂处的肌肉轮廓并不清晰,却已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特征。

北山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忙将视线移开。

除去身上衣物,北山蘅坐在重九对面,轻轻拉起他一只手,与自己掌心相对。

阖上双目,运起内功,丝丝冷冽凉意从风府穴始,逐渐向四肢扩散。他慢慢引导着体内真气游走过丹田,沿着经络溯流而上,传递到掌中,再一点一点渡给重九。

月神灵脉极为霸道,灵力从他的皮肤沁出,很快给屋子四壁漫上一层水汽,逐渐凝结成霜。

随着他给重九渡气,对方体内的正阳之力也传到了北山蘅体内。

似骄阳,似烈火,带着能将冰霜融化的温度,刹那间席卷了他的灵识,让荒芜一片的冰原燎起星星之火。

北山蘅眉心蹙起,这股热浪让他浑身不适。

入侵的正阳真气与月神灵脉相遇,在灵台处汇成裂天覆海之势,冲垮了他内心的那道坚冰城墙。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之中。

四周是漫漫无边的长夜,没有月光,没有微风,似乎归于了鸿蒙。

渐渐地,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山,连绵起伏的峦岭,蓊郁苍翠的层林,山间萦纡着淡淡岚烟,恬静美好。

那是澜沧山。

山下流淌着一条河,河水缥碧,水浪洁白,河边青翠的树木参差错落,藤蔓缠绕着垂到水面,光影婆娑。

那是绛河。

北山蘅对眼下情形隐有猜测,他迈步向前走去。

沿着水岸行了百十来步,面前出现一队人马,皆身着黛色练雀补服,头戴幞头,腰佩长刀。

为首之人一身驼色长袍,颈悬念珠,顶有戒疤,端得是一副僧人模样。

他从河道上游纵马而来,身披霞光,恍若神佛。

不过北山蘅的注意力不在这人身上,而是紧紧地黏在他身后。

落后那僧人半个身位的枣红矮马上,坐着一个青衣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腰间系着明红色掐金丝长穗宫绦。

他那张脸生得俊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小小年纪便有掷果盈车之貌。

北山蘅不是好男色之人,也没有把玩幼童的癖好,之所以一直盯着那男孩看,是因为那张脸

完完全全就是重九的脸。

不管是八年前被他从山下捡回来的孩子,还是如今低眉敛目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北山蘅惊讶地发现,这么些年过去,那孩子的容貌竟然没怎么变。

除了眉目逐渐长开,神色逐渐锐利,此外别无二致。

北山蘅凝眸细看着,那队人马已经行到了河对岸,他听到重九对前面的僧人扬声道:大师,我们几时能到望舒城?

九公子稍安勿躁。僧人闻言勒马,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天色,道:时辰不早,距离望舒城还有半日脚程,今夜怕是得在这深山之中暂时落脚了。

说罢,他翻身下马,对着空中扬了扬手。

跟在后面的一众人纷纷停下,有人将马牵到河边饮马,有人从行囊中取出软垫铺在石头上,另有一些人走到山林之中,捡薪拾柴,生火架锅。

重九扯了一下马缰。

身侧立刻有人上前,一边扶着马首让马稳住,一边抬手搀扶他下来。

甫一落地,那些随从便将重九团团围住,又是递水袋,又是送点心,还有人拿着帕子殷勤地替他擦汗,生怕哪里照顾不周似的。

北山蘅看得想笑。

想不到这小子以前还是个大少爷,众星捧月仆役环伺的,日子过得比自己都舒坦。

一侍从从腰间抽了长刀出来,走到河边一块岩石上站定。他目光紧盯绛河,追随着水底游弋的虫鱼,片刻后,冷不防掷刀入水。待抽出时,刀锋上已然扎着一尾肥大鲥鱼。

齐三好刀法!重九坐在河边看着,忍不住拍着手喝声叫好。

那侍从拎着鱼走过去,将鱼递给同伴拿去清理烹饪,然后走到重九旁边,擦着刀刃笑道:属下这是班门弄斧,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