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玉留音怒而嘶吼:“住手!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燕不竞笑啊,笑啊。
他猖狂的大笑。
他看着玉留音朝他奔来,看他眼底的慌乱,看他执起的弄玉,看那管箫便成了剑。
看着剑身暖玉般润泽的光,看着剑身莹莹的白,看着剑尖的锋利,看着它没入胸膛。
鲜血狂喷,喷了玉留音满身满脸。
燕不竞嘴里的鲜血一口接着一口,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淡淡笑着,望着玉留音。
他手里的银丝消失了,随风而逝。
玉留音抱着一起死的决心闯入了他焚尘的烈焰之中,等待着焚身的剧痛,等待着魂飞魄散。
然而,漫长的时间流走。
他仍然好好的站在那里。
周身的烈焰滚滚,他安然无事,而燕不竞已经血染满身。
鲜血从他心口喷出,从嘴里喷出,他成了血人。
他颤抖着抬起手,拂在了玉留音的脸上。
“……你怎么,那么好骗。”
玉留音的声音都在抖,“你骗我?”
火光褪去,没有银丝,没有焚尘,没有烈焰。
天上是月亮,地上是落叶。
远处是喧嚣的战场,这里,是他们。
“是啊。我骗你的。”燕不竞笑着,笑的很开心。
他打着卷儿的玩着玉留音耳边的发,鲜血从嘴角流出,“所以你啊,是个笨蛋。”
燕不竞没了力气,滑到在地下。玉留音抱着他,伸手要来拔他胸前剑。
“我给你拔剑,我给你止血,你等会儿,等会儿就好。”
他靠在玉留音的怀里,握着他的手腕,摇头。
看着胸口插着的弄玉,他说:“这是……我送你的呢。”
玉留音心慌不已,“我先给你止血好不好?好不好?”
燕不竞:“它真漂亮。”
“嘘,你等会儿再说好不好,求求你,让我给你止血。”
燕不竞笑着摇摇头,咳了口血,心口剧痛。
“玉哥哥。我刚刚,跟自己打了个赌。你问我吧,问我什么赌。”
“什么……赌……”
“我呀,赌……咳咳……赌你,如果我对云锦仙门下了杀手,你会不会,杀了我。”
他嘴角梨涡忽隐忽现,“我赌赢了。”
“不竞……”
玉留音反手就往他体内输灵力,不停的输,不停的输。他的手在颤抖,抖的酸软无力,他咬着唇,咬的出了血。
燕不竞捉着他:“不要再给我输灵力了。”
“没用的。”
玉留音不依,然而,他怀中人却是逐渐的透明了下去。
一丝一丝,悄无声息。
“燕不竞?怎么回事?你们魔不是普通刀剑根本无法伤害到的吗,为什么一剑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会……”玉留音大惊失色,他慌张的探查燕不竞的身体。
燕不竞缩了缩,笑着打开他的手:“痒,别闹。”
“燕不竞!”玉留音怒了。
他往玉留音的怀里蹭了蹭,蹭的他满身是血。
“阿玉。你别怪我好不好,别恨我好不好,玉家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好,我不怪你,不恨你,燕不竞,你告诉我怎么办,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消失?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着急了。
是真的着急了。
燕不竞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他太疼了。
“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一样东西。”他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
“好,好,你要什么都可以。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救你,我救你。”
“我想要你的一个吻。”眼角泪流下,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可不可以。”
那日的月色如水,夜里的风冷的很。
长阶万里的不归宫一片杀伐声,远处是响彻夜空的战鼓,是喧嚣怒号的场面。
这夜,鲜血仿佛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出,渗进泥土。
刀剑的银光一次又一次埋进人的身体,嘶吼一声接一声在天地间回响。
只有这边的一对璧人在安静的亲吻。
燕不竞缩在他的怀里,玉留音已满脸是泪。
“阿玉,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你凑过来。”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等他说完,抱着他的人便彻底的失了神采,望着他不动了。
燕不竞浅浅笑着,藏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流泪。
等泪流干了,等那天上的乌云散去,等月色重新笼罩大地,等萤火虫悄然钻了出来。
那满地的萤火,真美。
萤火虫绕着他们飞舞,仿佛好奇的钻了过去,又不知因为什么而悄悄退了回来。
夜晚风凉,吹起他的发梢,吹拂怀中的衣衫。
那轻飘飘的衣衫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似的,毫无分量。
好似少年还在,笑声犹在耳边。
——阿玉,弄玉是我身上的魔骨,我剃下来做成一箫一剑赠予你,可护你一生,保你平安。
世人皆知,魔难死。
却无人知,魔亦易死。
只肖剃了魔骨做成法器,一剑,便要了命。
可惜啊,他虽知道理,却不知,这魔骨,他早已给了他。
漫长几十载过去。
仙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引领数千年的云锦仙门一夜之间便消失了。
而玉留音早已成了琼泽上仙,去了九重天。
只是,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一去,去了三百年。
无人知他去了哪里,也无人晓得,为何他那九重天上的府邸唤做燕归山。
燕归燕归,到底何处是归期啊。
第43章三百朝夕等归人
死去的那些年里,燕不竞仿佛去了很多地方。
他像一缕烟尘,飘飘荡荡。他好像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却总是记不清楚。
腰后像有一根线扯着他似的,一直拉着他。
他迷惘而又不知所措,在尘世间成了孤魂野鬼。
他没有意识的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
不归宫换了名字,改叫了重明。不归宫的宫主也换了,成了重明宫的宫主,那是谁?哦,是小叔叔。
小叔叔广纳天下能人,请求诸位寻找前不归宫镇宫之宝。
焚尘消失一事闹的人尽皆知,群众哗然。燕不竞虚无的漂浮在空中,看着那些人四处乱窜。
啊,焚尘啊,他丢哪儿了?不记得了……
他飘啊飘,见到了久连城,见到了轻白衣。
可是轻白衣浑身都是血,他怎么了?
他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他跪在地上和谁在说话,他对面的人也穿着一身白衣,可是那张脸总有雾气遮挡,让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燕不竞呆呆的飘到那人的面前,离他很近很近。
你是谁啊……
我认识你吗?
他只是天上人间的一缕魂,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他仿佛也知道,调皮的围着那个人打转。
他大着胆子伸手去触摸,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我忘了,我碰不到他。
燕不竞又扭头,他蹲在地上,撑着脑袋看着轻白衣。心疼的想堵住他胸口的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阿衣?阿衣?”他呼喊,轻白衣浑然不知。
他只是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不,是在恳求着什么。
燕不竞想让阿衣起来,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很久很久,画面换了。
燕不竞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切都很陌生。
素雅的白铺天盖地,他置身在一处陌生的寝房之内。这不是不归宫,也不是章台书院。
而这淡淡的木兰香……让他分外熟悉。
他飘了出去,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全部跪在地上,为什么有人在哭,有人死活都不愿意走。
站在最高处的人视若无睹,仿佛是那天山上极寒的一片雪,挥一挥衣袖,便散了千年基业,散了门徒数万。
盛名在外的云锦仙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燕不竞浑浑噩噩,他飘来荡去,站在那位面前。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呢。
他是谁?
他在颤抖,他是不是也很难过。碰了碰那个人的指尖,尽管碰不到可燕不竞还是觉得他的手好凉。
凉透了心的凉。
“喂,你多穿点吧。”他歪着脑袋站在他的面前小声叮嘱,尽管知道他听不见,可那一瞬间,那个人猛地转过头来,燕不竞的心跳忽然加快,他好似能感觉到视线似的,久久凝望。
只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迈出一步。
就这样退离了茫茫人海,悄然而退。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燕不竞无意识的流了泪,他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再望着他,他该多么孤单。
那个人,傲立于霜雪,却好似冷了心冷了情,再不被温暖所包容。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只剩他一人了吧……或许。
眼前的景色变啊,变啊。
似又回到了当年年少,三生桥上的那根红线,连着他的手,一直牵着他走到了另一人的面前。
月老啊月老,你莫要开玩笑了,牵来牵去,怎的牵上了一位公子。
那满目的艳红,乘着灯笼,乘着每一处景,点燃了万千明灯。
红如火的明灯节,是不归宫少宫主最爱的颜色。
那夜,也是心口初绽的回忆。
燕不竞飘在空中,不知为何抬起了手,他望着指尖,仿佛透过它们能瞧见什么似的。
他低头,微微笑着。
笑的轻而淡,又甜入了心坎儿里。
为什么会笑呢,为什么呢。
他飘过了许多地方,走过了无数场景。
那根缠着他腰上的绳始终都追随着他。他去哪,它便去哪。
这天,它终于动了。
燕不竞像是风筝,而它是缠着风筝的线。
它拉着燕不竞去了一处极寒的地方,那宛如水晶的洞穴,冰晶闪着冰冷的光。
剔透的冰巢之中,摆放着一具冰棺。
他漂浮在空中,望着冰棺,懵懂的看着。
这是谁啊。
谁死了。
真可怜,和他一样。
然而没过多久,便来了人。
这一次,燕不竞看清了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好生俊俏的公子。
那一抹白,仿佛闯入人间的谪仙,他扑向棺椁,小心翼翼的开了棺,久久凝望。
那冰棺之中,是一抹如血的衣衫,与一柄长。枪。
燕不竞认出来了,那是他的焚尘。
怎会在此处?
那衣服……那衣服……
那衣服的鲜红,使他头痛无比。他捂着额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听见了哭声,才缓缓放下手看过去。
啊,是那位谪仙般的人。他捧着那抹红衣哭的声嘶力竭,哭的燕不竞心都痛了,一抽一抽的难过。
他好想跟他说,你别哭,别难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人哭会这么难受,看他哭会跟着一起想要流泪。不愿意见他难过,一丝一毫都见不得。
他吓坏了。
他落了下去,蹲在冰棺里,凑在那人的面前。
他趴在棺椁之上,歪着脑袋看他。
晶莹的泪珠挂在他的眼睫,那玉雕一般的脸庞满是泪水,他哭的痛彻心扉,抱着怀中红衣久久不愿放下。
燕不竞轻叹一口气。
你这是何苦呢,何苦为了死去的人哭泣。人死大多去了奈何桥,去找孟婆要了汤,那一碗灌下去大概再也不记得人世事了,你再哭,他也回不来了呀。
可惜一肚子道理他也说不出口,也安慰不得那人,只好鸠占鹊巢般的坐在棺椁里抚摸着焚尘。
焚尘啊焚尘,他对它说:你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块大肥肉。许多人想吃你,我为了你可没少挨打。你躺在这也挺好的,我见那人是个清心寡欲的性子,把你藏在这,倒也是好,免得世间再为了你生灵涂炭,闹的死伤无数。
燕不竞一边摸着焚尘,一边瞧着那人哭泣。
唉。这哭的。
心里难受,他伸手想替他拂开泪水,刚碰着他的脸,忽觉自己无法触碰,只好缩回来。哪知就这么一瞬,那人忽然抬头,四处张望。
清浅若琉璃般的双眸还挂着泪,他急速的在找寻着什么。
嘴里大声的呼喊:“不竞,是你吗?是你吗?”
燕不竞趴在棺椁上笑着瞧他。
原来,你等的那个人也叫不竞。
真好,那个不竞真幸福。
我呢,谁在等我,谁又记得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魂落在了这里便再没换地方了。
他总能看见那个小公子出现在这,后来,他瞧见了阿衣也来了。
阿衣带来了极为可怖的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跳动着,看的燕不竞恶心的捂着鼻子。
他都已经成了魂儿了,还忍不住的想干呕,离轻白衣远远儿的。
这个阿衣,怎么还挖人心呢。
他实在是不懂。
可那谪仙人却让他更不懂。
因为燕不竞发现,那个奇怪的人每日每日都会挖一口心头血,浇灌着那颗心脏。
“你疯了吗,喂,你想死?”他呼唤,急得团团转。
“阿衣疯了,你也疯了。你这心头血连的是你的命,你怎的还越挖越多了,你住手,你住手!”
他比那谪仙人还要紧张几分,每每瞧他那一碗心头血都难过的直抽抽。
轻白衣再没来过这冰天雪地,只有那谪仙人,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夜深了,他会躺进冰棺里休憩。燕不竞偶尔也会窜进来,躺在他身边。
那个人总是抱着那红衣,抱的很紧。可是又睡不眠,时常半夜惊醒,醒了之后就瞧着红衣发呆。
一眼就睁到天明。
他像住在了这里似的,修炼在此地,食宿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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